徐遠君
那是2008年5月,筆者在北京出差,偶遇京城一家拍賣公司在舉行拍賣會預展。
在筆者的印象中,該拍賣公司當時不定期舉辦的拍賣會多以文玩雜項為主,比如瓷器、玉雕、鼻煙壺、紫砂等等,非常適合大眾藝術消費人群。于是辦完事后,筆者快步走進預展大廳,細細瀏覽各種拍品。
猶記得那次的預展呈現了近200件拍品,讓人目不暇接。在隨手翻看拍賣圖錄時,幾把紫砂壺吸引了我的目光,便來到擺放紫砂拍品的陳列柜前,仔細端詳。突然,旁側一件不太起眼的紫砂文房器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是一件有蓋的圓形紫砂盒,標簽上寫的是“紫砂小圓盒”。帶著好奇,我請工作人員從玻璃柜中取出它細細觀看,但見此件紫砂器采用上好段泥制作,設計巧妙,做工精細。打開圓形盒蓋,蓋的內里分成七小格,圓盒筒內下半部分成兩隔,如陰陽八卦形,應該是儲水之用。這是一件典型的文人書畫家作畫用器,盒蓋用作調色,盒筒內盛水,分別清洗不同顏色之筆,因而,我把它稱作為“調色筆洗盒”。
其圓盒外刻有詩句“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這是唐代詩人劉禹錫《陋室銘》中的名句。詩句后落款為:陽羨瘦石醉后并題;盒蓋上刻一束牡丹花,落款亦為:瘦石并刻。整體看來,這件紫砂圓盒包漿溫潤,拿在手上摩挲,感覺非常細膩舒服。所以在當天下午的拍賣會上,輪到這件拍品開拍時,我毫不猶豫地舉牌,并將其收入囊中。
此后,這件藏品成為了筆者紫砂收藏中的一件愛物。我將它擺放在書房,每每上手把玩,欣賞壺上優美的詩句,只覺賞心悅目,愛不釋手。它的底部也有落款,但我一直沒有弄清楚上面的篆書二字出自何人。另外,詩句刻銘者“瘦石”是何許人也,我也不得而知。為此,2015年去江蘇宜興時,我特意帶上了它。
到宜興的第二天,我帶上這件藏品來到朋友梁先生處請他掌眼,他是宜興一位頗有名望的紫砂鑒賞人士。接過圓盒看到底款時,他馬上告訴我,這是朱可心的印章“ 凱長”二字,“朱可心原名朱凱長,后改名朱可心,他早期制作的紫砂器,用的就是‘凱長’印章款。”至于詩文的落款,梁先生說:“這是著名書畫家尹瘦石,他也是我們宜興人。這件圓盒有點意思,好好收藏吧。”
我聽后喜出望外!
朱可心(1904年至1986年)是宜興著名的紫砂七老藝人之一,花貨巨匠。其藝名“ 可心”,寓意“虛心者,可心也”,并有“山中一杯水,可清天下心”之意。而書畫家尹瘦石(1919年至1998 年),曾任中國美術家協會內蒙古分會主席、北京畫院副院長、中國文聯副主席等職。他尤擅畫奔馬,極具個人特色,且書法功底深厚,工于小楷,行草書尤為擅長,自成一家。

朱可心年長尹瘦石15歲,身為同時期的宜興文化名人,兩人應有交集。因而,這件紫砂文房用品就這樣順理成章誕生了。
自心中的疑慮得以解開后,每當筆者把玩欣賞此盒,腦海中不禁就會遙想這兩位大師當時精誠合作的場景。他們的音容笑貌、問候寒暄、對藝術創作的相互探討啟發,一幕幕仿佛就發生在眼前,如夢似幻……
據筆者的好友、朱可心的長孫朱新洪介紹:“兩位大師的關系很好,尹先生經常去我家看望我爺爺,特意給我爺爺畫的《奔馬圖》和其他書畫作品有不少,這些書畫作品一直珍藏在家中。”由此可見,兩人的友誼是很深厚的,筆者珍藏的這件佳器也是一個有力的見證。在筆者看來,對藏品背后故事的追尋,亦會有助于大師之間趣聞雅事的流傳,值得紫砂愛好者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