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環縣道情皮影中人物、動物、場景研究

燕苗苗

（蘭州大學藝術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皮影戲表演作為一種已有千年之久的我國民間藝術，其背后離不開皮影藝人們對于皮影藝術的堅守。在甘肅，皮影戲班主要分布于隴南、隴東地區的慶陽、天水、平涼、岷縣、華池及徽縣等地，其中又以環縣道情皮影戲班最為活躍。依據2004 年道情皮影普查統計資料等數據顯示，造冊登記的道情皮影戲班達52家，現有堅持環縣道情皮影表演的戲班數量達42 家。盡管近年來因藝人離世、箱具售賣等諸多因素導致戲班數量減少，但已形成以環縣為中心的珍貴原生態藝術群體。環縣道情皮影表演藝人仍常年游走于鄉、戶之間乃至全國各地進行大量的皮影表演如圖1 所示，全年演出場次及觀眾人數數量可觀。因此，環縣道情皮影也依舊以其獨特的民間藝術形式在甘肅乃至全國各地享有聲譽。

圖1 許明堂班主帶領皮影戲班在環縣道情皮影博物館演出場景

環縣道情皮影的藝術成就自然是離不開皮影藝人們演出時渾厚清晰的唱腔、嫻熟活泛的挑線技巧以及對于皮影表演一絲不茍的態度，但皮影影片的造型及其雕刻工藝在皮影表演中將直接影響著整個視覺美感上的呈現效果。因此，環縣皮影影片在造型設計上精巧且生動傳神。考慮到皮影影片在“亮子”（皮影表演影窗）前表演時只能上下左右進行移動，因此決定了皮影影片造型為平面造型。平面造型取代立體造型，繼承了東方藝術的表現手法外，還借鑒了中國古代漢畫像磚、畫像石以及傳統民間剪紙，采用鏤空方法用線條進行刻畫人物和場景，線條流暢，色彩絢麗，雕刻精細。環縣道情皮影在造型上種類繁多，形式多樣同時也是根據人民群眾生活的實際需求及審美追求出發創造。環縣道情皮影主要包括人物（現實人物、神怪形象）、動物（現實動物、精怪動物）和場景（現實場景、神怪場景）三大類。環縣皮影藝術中皮影人物由頭梢（皮影頭部）和樁樁（皮影身體）兩部分組成，將頭梢插入樁樁上的頸套之中，一個活靈活現的影人便誕生了。而影人頭梢主要分為大量的正側面五分臉和少數的半側面七分臉，在于凸顯皮影人物頭部大身體小、上部分窄下部分寬、手臂超出膝部的特點。環縣皮影中除大量頭梢與樁樁分離的影人造型外，也有少數兩者連接在一起的影人造型存在。動物也同樣是環縣皮影藝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種類繁雜，包括龍、虎、甲、蝎、錦雞、鴛鴦、魚等。總之，無論是天上飛、地上跑還是水中游的，環縣皮影幾乎樣樣都有。場景的主要作用是交代劇中的表演環境，營造不斷發展的劇情氛圍[1]。同時場景景片對于整個畫面的構成也有著重要的影響以及對于影人表演布局不可忽視的骨架及主導作用。環縣皮影的場景之中常有大景片與小景片兩種區別，大景片多以四塊及以上雙數塊牛皮雕刻，小景片則是多以不超過兩塊牛皮雕刻。皮影表演中大景片給人氣勢磅礴的宏偉感，反之，小景片則給人小巧玲瓏的精致感。皮影影片中各式各樣的人物、動物以及場景都是為皮影劇種的表演完美呈現所服務的。

1 人物

1.1 現實人物

環縣道情皮影的現實人物造型主要是根據戲曲中生、旦、凈、丑的戲劇行當來設計，再結合影人的不同年齡階段和文武角色差異進行細化，例如旦行中有老旦、辮子旦、花旦（小旦）等；生行中有老生（白須）、武生、小生等；凈行中有老花、小花、老奸、小奸等；丑行中就有老丑、小丑等。而區分人物階層和高低官職的主要標志則是頭梢組成部分中的頭飾。頭飾主要由冠、帽、盔、巾和無頭飾五類組成。例如冠類中，鳳冠就是貴族婦女的頭飾之一，它底為金色，頂上雕刻有鳳凰，額頭雕刻有串珠；帽類中，紗帽就是文武官員的頭飾，也稱紗帽翅，是以紗帽上帽翅形狀來區分人物的不同性格形象，雕刻工藝的繁簡程度決定官職的高低；盔類中，帥盔就是軍中元帥、武將的一種頭飾，主要根據官職和樣式兩類作不同區別設計；巾類中，業子巾就是落敗后的富豪人家所戴的一種頭飾；無頭飾類，典型的就是旦角，如丫環，貧旦等。

環縣道情皮影現實人物中影人樁樁主要由胸、腹、腿及大小臂等十處身體部件組成。同時影人在服裝樣式上與戲曲中人物服裝樣式基本保持一致且造型上呈現出多樣化。常見的有龍袍、冠衣、氅氅、步?、馬甲及背劍等。樁樁在影人中除個別特定人物專用外，大部分通用。除此之外，環縣皮影在現實人物中較為特殊的兩類則是角子和解馬子。角子，一般為四人一組，但也存在兩人一組的情況，俗稱一堂。角子中主要有黃馬褂、鑾駕、內侍官、番角子、堂角子、燈角子、賊角子等。一堂中的角子著裝統一，頭飾帽飾相同，唯獨面部造型各異。角子在皮影表演時常起到烘托主要人物與環境氛圍的作用。而解馬子則是類似于如今馬術表演演員的一種武旦扮相，解馬子在造型設計上一般身穿素衣，一只手拿著馬鞭，另一只手拿著扇子；同時，解馬子影人在設計時頭梢與樁樁的部分相連且四肢部分沒有活動關節，進而無法靈活轉動。

圖2 環縣道情皮影博物館藏的皮影燈角子

1.2 神怪人物

環縣道情皮影中神怪人物眾多且造型奇特，有的頭梢與樁樁兩者分離，有的兩者相連，有的還配有神架子（云朵子）。環縣道情皮影表演中使用到的神怪頭梢在皮影里占有一定數量，例如壽星、關公、李天王、呂洞賓、孫臏、四大天王、王母娘娘、閻王、姜子牙、牛魔王、孫悟空、沙悟凈、唐僧、豬悟能、法海、白蛇、青蛇等。神怪頭梢因其獨特性與不可替代性，也被皮影藝人們稱為“死竅頭”。

神怪樁樁中常見的有神話人物刑天、大漢、于兒神以及魁星等。刑天，因與天帝爭權失敗被砍去頭部，其不甘屈服便以雙乳為眼，肚臍為嘴，時刻準備著抗爭。而大漢則為身高二丈四，面紅發青，長著鋸齒獠牙，力大無窮的大漢人。魁星，頭發赤紅，面部藍色，獨自站立于鰲頭之上。同時，一只腳向后翹起，雙手分別持筆與捧斗，寓意著“魁星點斗，獨占鰲頭”。而在神怪人物中也常出現搭配神架子的神仙駕云組合影片如風雨雷三神、壽星、關公、天官、麻姑獻壽、福祿神等。雷神影片中雷神主要身體部分便是與祥云雕刻一體。雷神作為神話中掌管雷電的神，面部長有雞嘴，腋部長有兩只翅膀，額頭部分三只眼睛，腳下踩著祥云，雙手握著錘鼓，腰間懸掛火焰四射的巨鼓，有著電閃雷鳴的寓意。

圖3 環縣道情皮影博物館藏的皮影人物刑天

圖4 環縣道情皮影博物館藏的皮影神獅、魚鱗鳥、馬猴

2 動物

2.1 現實動物

龍虎、驏馬是環縣道情皮影藝人影箱中相當重要的動物影片，在皮影表演開始前，皮影藝人們會先將龍和驏馬一同放置于懸掛皮影所繃繩子的右側，也就是皮影藝人口中所說的“城”的右側，將虎放置于“城”的左側，其目的在于傳達“消災辟邪”的寓意。獅子在皮影藝術中作為一種吉祥屬性的動物，與“師”同音，常用其喻指皮影中少保、太師等人物。而馬驏則多是指皮影戲中與武將相連的動物樁樁，例如劉備坐騎稱之為黃膘馬，關公坐騎稱之為赤兔馬，張飛坐騎稱之為黑暴花馬等。

2.2 精怪動物

精怪動物主要由神仙乘坐的動物神座和精怪兩類組成。動物神座一般是與人物相連接，人物上半身部分在動物的背上能夠前后活動，下半身與動物雕刻一體無法活動。主要有黑牛、黃牛、五色神牛、麒麟、象、四不象、鶴及獨角獸等。每一個不同的動物神座都有著與其相對應的神怪人物，例如，姜子牙的坐騎為動物神座中的四不象、三霄娘娘的坐騎為動物神座中的鶴、申公豹的坐騎為動物神座中的虎、孫臏的坐騎為動物神座中的五色神牛等。精怪則主要有龜體人首的龜丞相、手握各種兵器的蝦兵蟹將、神虎、飛虎、蛟龍駒、豬象、馬猴、神獅、魚鱗鳥等。其中蛟龍駒也被稱為“火焰駒”，是環縣道情皮影戲劇《蛟龍駒》劇中王冕的專用坐騎，它一身赤紅，馬的身體，獅子的尾巴同時還長著龍角和龍爪，嘴巴可以噴出火焰。而馬猴屬于環縣道情皮影戲表演中比較具有寓意性的精怪，“猴”與“侯”同音，若有人家得子，必定懸掛馬猴，傳達著輩輩封侯的好意頭。

3 場景

3.1 現實場景

在環縣道情皮影的現實場景中常出現的有金殿（金鑾寶殿）、帥帳、鳳閣樓、議事廳、繡閣、石榴架、后花樓、鹿鶴同春、轎車駒馬、花草樹木以及堂座等。其中鶴鹿同春就是皮影戲中比較典型的賀壽場景，景片上雕刻著鶴、鹿、蝙蝠、牡丹花等圖案，寓意著福壽綿延。而作為環縣道情皮影戲劇表演中皇帝與朝臣商議朝事的重要地點金殿（金鑾寶殿），在場景景片設計上則是刻有四根紅色柱子且每根柱子上各雕刻有一只盤龍，金殿頂部同時雕刻有瑞獸等圖案，看上去氣勢宏偉、富麗堂皇。轎車馬駒多指環縣道情皮影中的大小象車、馬拉車、驢拉車及不同造型的轎。不同身份和官職的人物對應著不同等級的轎車馬駒。花草樹木在戲劇中起著重要的氛圍烘托作用，包括牡丹、海棠、荷花、垂柳、枯樹、松柏等。堂座則是皮影戲中桌、椅、板凳的統稱。而桌面擺放的不同物品和雕刻多變的圖案便是用于區分人物地位高低、貧富貴賤。例如堂座中，帥座就是元帥專用，桌椅上雕刻著虎、菊花、海水朝陽等圖案，桌子上雕刻著帥印、寶劍等代表身份象征的物品。繡座，貴族婦女、大戶人家的女兒使用的座堂，由一個圓形桌和兩個墩子組成，配有數量不同的花瓶、花盆及茶幾等，圓桌上雕刻著女性常用的鏡子、梳妝用品等。與前兩者不同的貧座，則多是貧苦人家的座堂，也稱窮座，多為黑色且雕刻工藝簡單，少有裝飾圖樣的出現。

圖5 環縣道情皮影博物館藏的皮影帥座

3.2 神怪場景

石座（仙座）、蓮臺（蓮花寶座）以及地獄是環縣道情皮影的主要神怪場景。石座（仙座）常為神仙、道士專用。椅子上雕刻著龜、蛇、葫蘆、寶劍、蝶及金蟾等圖案，外形多為枯樹墩或自然石。其中，蓮臺（蓮花寶座）為菩薩專用的座堂，是指在石洞內的臺階之上雕刻一個如蓮花形狀的底座。環縣道情皮影中地獄的演唱有十一種，主要是對于一些生前做了壞事的人，進行死后墜入不同地獄的懲罰。

4 結語

民俗觀念的載體是民間藝術，它源自于萬物有靈的宇宙觀，皮影也包括在內，它不僅僅只是皮影表演時的道具，它更是獨具觀賞價值的藝術品。中國影戲經過長期的發展，形成了完整的藝術體制、鮮明的民族特色，取得了高度的美學成就[2]。環縣道情皮影作為中國皮影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環縣民間皮影藝人用其豐富的想象塑造了形態多變的皮影人物、動物及場景，將世俗傳承融入其中，充分展示了環縣道情皮影的可塑性、地方性與藝術性。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環縣道情皮影藝術將會以一種全新的形式在人們的生活中出現，但對于環縣道情皮影藝術資料的整理依舊有著的重要意義，它是新時代背景下賦予中華傳統文化新生命的重要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