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田守美學特征的形成及其在影視作品中的體現探析

鄧詩元 張岱鵬

摘要：1991年細田守于金澤美術工藝大學畢業，之后進入東映動畫公司。2006年，細田守開始動畫制作方面的嘗試，對筒井康隆的小說《穿越時空的少女》進行改編，制作了同名的動畫電影。而其最成功的動畫作品，是2018年執導的《未來的未來》。細田守的作品具有與吉卜力工作室作品相似的人文氣質。在風格上，細田守并沒有使用動畫所特有的夸張表現，只是把動畫當作一種呈現的方法，用這種方法來呈現他想要表達的東西。他的許多作品與其說是動畫，更像是一部電影，其對動畫主題的選取及創作觀念的選擇在日本動畫界獨樹一幟。

關鍵詞：細田守;美學特征;影視作品;無陰影技法;社會性

中圖分類號：J95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13-00-03

細田守的動畫電影最顯著的主題是青春期成長，而這一主題在日本的動畫電影中是比較少見的。細田守更傾向以第三人稱的方式觀察與理解故事中的人物，并且其很少對畫面及人物造型進行夸張設計，以至于其作品大多在構圖及畫面沖擊力方面沒有很強的競爭力，但是其對故事及人物內核的塑造非常深刻。精致的畫面加上對主題的精心選取，能讓作品中的故事更加貼近生活。

1 細田守美學特征的形成

1.1 基礎風格的嘗試

從細田守導演的第一部獨立長篇《穿越時空的少女》對主題和核心要素的選擇，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出導演對自己主張的表達。這部影片的核心雖然也是穿越時空，但是作為導演的細田守并沒有沿用原作中懸疑陰暗的氛圍，也對原著中復雜的人物關系進行了簡化，選擇用一種活潑的氛圍展開故事。因此，從其對人物性格塑造的方面來看，很多地方都與當時傳統的觀點相悖。例如，動畫中的女主角在設定中顯得較為男孩子氣，比較率真，并且其思維方式也更像現實生活中的高中生[1]。在這方面導演有著自己的考慮，用比較生動的方式展現了身為高中生的性格特點。該影片不僅體現了導演對青春的懷念，也讓觀眾認識到了，之后的人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算作高中生活的延續，在與往日歲月告別的同時，未來蘊藏著種種不同的可能。處在這個時期，面對環境的變化，人的情緒會逐漸變得復雜，而復雜的情緒會讓故事進一步發展，情節因此可以自然地展開。正是因為抓住了這一點，導演才將女主的性格塑造放在第一位。

影片的第二個核心主題是家庭。對于這一主題，導演也有獨特的見解。與現在流行的，將家庭這一概念進行拆分之后獨立觀察的觀點不同，織田守的家庭觀念更多是縫合與延續，他更愿意將家庭看作是一個有著不同元素，但是又相互包容的整體進行分析。這種對家庭的獨特的見解，展現了導演本人對原生家庭和獨立家庭關系的看法，而這一點在動畫電影中也有所體現。從另一角度來說，這也體現了細田守導演對自己現實生活中家庭的懷戀。

在這部影片中，細田守首次嘗試用自己所喜愛的表現手法進行敘事，如在色彩方面運用比較獨特的無陰影技法，在鏡頭語言方面采用最常用的固定鏡頭。細田守擅長使用無陰影技法，以此弱化人體中的陰影關系，讓人物的動作看起來更具有動態感，使畫面變得簡潔及爽朗，避免了觀看者的注意力被一些次要的細節而分散，從而將注意力更好地集中在人物的神態及動作上[2]。但是這種技法也僅僅只是在這部影片中的一次嘗試，其下一部影片《怪物之子》就沒有使用這種無陰影的上色技法。之后的一系列影視作品雖然將色彩上的光影對比非常細致地表現了出來，但是其對色彩的應用還是像第一部作品一樣，大面積地使用純色，這也算是導演在光影關系的集體感與人物的動態感中作出的合理取舍。

而在鏡頭語言方面，細田守在作品《怪物之子》中，大面積運用固定鏡頭，探索自身風格。這部作品中的嘗試為之后細田守確立自身的風格奠定了基礎。

1.2 基礎風格與情感元素的融合

在確立了自己的基礎風格之后，細田守嘗試將其他元素融入作品中，這種融合所誕生的作品就是其原創動畫電影《怪物之子》。在這部動畫電影中，細田守將兩種毫不相干的元素融入同一作品，將代表傳統文化的武士道的剛性，與代表家庭的柔性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在強調武士道的忠義與榮譽時，武士的配刀也成了主人公內心的象征與寫照。導演用武士道所代表的榮譽與忠義引出了真正想要探討的家庭與師徒的關系。這部作品中被原生家庭所拋棄的主人公，在另一個世界得到了導演理想中的真正的家庭。而這個家庭的大框架之下，導演繼續討論了師徒之間應該存在的關系。

這部作品雖然沒有像《穿越時空的少女》一樣使用無陰影的技法，但其中的光影層次和陰影細節已被盡量壓縮，以免搶奪觀眾的注意力。在不影響觀看感受的前提下，細田守在光影層次及畫面主體表現上實現了很好的平衡，而此時的畫面風格也開始走向成熟[3]。

在這部影片中，導演首次嘗試運用固定鏡頭及長鏡頭表現劇情的連貫性，雖然《怪物之子》使用了一些奪人眼球的畫面，如影片后面出現的鯨魚及夜晚城市的燈光，但這些比較吸引人注意的特效，主要是為了表現夜晚的深邃及劇情后期夢幻的、不真實的感覺[4]。由此可見，細田守導演開始在作品中融入一些比較大眾的元素，以便提高觀眾的接受度。從那段時期開始，細田守導演逐漸嘗試跳出既定的風格，在作品中融入一些更容易被大眾接受的元素。這樣嘗試的主要原因是以家庭為核心的題材在日本動畫中較為冷門，制作者們更愿意將友情和愛情作為動畫作品探討的主題，而親情常常被忽略。因為相較于友情及愛情，描寫和表現親情更加復雜。

《怪物之子》讓導演找到了自己的風格。影片畫面簡單明了，但具有極強的人文關懷，以家庭為基礎，從多個角度揭示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包括前輩與后輩之間的關系，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系。細田守將人與人的之間的關系進行剝離與分析，再將剝離分析之后的元素進行融合與升華，通過剝離與融合，自然地引出家庭這個核心概念，并且對這個概念進行強調[5]。導演表達了自己對家庭最純粹、最真實的情感：重視生活中樸素而又美好的細節，解決生活中的困難，成員之間互相包容與理解，心懷希望，直面人生。

以《怪物之子》為起點，細田守在之后的很多動畫作品中，開始對家庭的和諧與包容進行探討。當前日本經濟形勢嚴峻，社會老齡化逐漸成為不可忽視的問題。在這種背景之下，日本年輕人的家庭觀念逐漸淡化。在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中，傳統的家庭形式面臨嚴重的挑戰甚至顛覆。在日本早期的影視作品中，有很多關于美好家庭生活的描寫，但是這種描寫，在近幾年的日本影視作品中已經很少出現了。在現實社會的重壓之下，人們開始不愿意組成家庭，情感需求也逐漸減少，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紐帶漸漸消失。在這種時代背景下，細田守導演對家庭的執著與憧憬顯得有些另類[6]。這種對日本傳統家庭觀念的向往與憧憬，正是導演內心潛藏著的，面對飛速變革的社會，是否應該堅持傳統的迷茫。而對于傳統家庭存在形式的憧憬與懷戀，也與二戰后年輕人對自由與民主等觀念的推崇有關。面對外部的文化沖擊，日本傳統文化中關于家庭觀念的部分正在慢慢消解，緊密的日本傳統家庭教育觀念也遭到了歐美自由家庭教育觀念的強烈沖擊。這種現象，使得許多日本文化工作者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文化危機感。細田守的作品中雖然充斥著對傳統日本家庭的向往與憧憬，但是面對經濟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日本的傳統家庭模式逐漸與現代社會產生矛盾，不再被社會所需要。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家庭模式或許演變成一種類似于符號的存在，以供觀眾緩解飛速改變的現代社會帶給個體的危機感和緊張感。

2 表現技法的確立

細田守表現技法的確立，主要體現在其標志性的造型設計上，這里包括人物造型和背景場景設計。其中人物造型的無陰影化處理是細田守作品的特征之一。日本動畫通常采用單線平涂的手法，在畫面中，色塊與色塊之間用極其明顯的線條進行分割，在確立人物和物體造型的基礎上，做不同明度的色塊及對比展現光感關系。例如，亮部用高明度的色塊填充，而暗部和背光面使用明度相對較低的色塊進行填充。細田守導演對人物造型塑造采用的是常見的單線平涂法，通過簡潔明了的色塊及線條刻畫人物的大致造型，但并不對色塊中的陰影部分進行細致刻畫。陰影的缺失與平涂的色塊，使得人物更加扁平化、更加靈動、更加有張力。

除了以上色彩風格的確立之外，細田守對人物造型的輪廓描線也進行了相應的簡化，對人物肢體和人物服飾上的線條進行了抽象與提煉，如表現細節的線條被有意無意地省略，僅僅用直線條和幾個主要的轉折點來表現人物體態。除簡化了人物的形體細節外，細田守也沒有對五官添加過多的細節，即使在近景中也不會對面部細節進行刻畫，而在遠景之中更是對元素進行了大面積的忽略。總體來看，這種人物線條輪廓及色彩都體現出了一種抽象與提煉的特征，將簡約的線條與簡潔的顏色進行融合，所得到的就是一種極其簡潔克制的風格。

與簡潔提煉的人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作品對場景及物件造型的表現并未使用無陰影化處理。物體及場景的明暗交界處有著明顯的陰影細節表現，這讓該環境具有了現實主義的體積感及立體感。除此之外，細田守對場景及物件的外形輪廓進行了細致入微的刻畫，讓場景展現出明顯且豐富的變化。而人物的簡潔與場景的細膩相結合，讓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真實與虛幻同時并存的奇妙感覺。

3 結語

細田守的作品主題離不開傳統二字，在這個飛速發展的社會，傳統成了他的象征。與經常被謳歌的愛情不同，細田守的很多作品以家庭為基礎，討論父母與子女應該如何相處，歸功于他對親情和人情的細膩描寫，觀眾在以快為主題的冰冷社會中，感受到了來自傳統的人文關懷，而這種關懷，常常能夠喚醒觀眾內心最為脆弱和柔軟的那一部分。

細田守心目中理想的電影作品，是可以讓各個年齡段的觀眾找到屬于自己的感動，因此在進行作品創作的時候，要站在觀眾的視角對作品進行審視，判斷自己的作品中是否有觀眾想要看到的內容，并且思考觀眾看完該作品之后會產生怎樣的情緒。得益于這一制作動畫影片的理念，細田守許多作品的內容核心都是在日常生活中可以找到的，大到家庭中父母為孩子付出一切的感動，小到養育寵物時獲得的快樂與滿足，這些都是細田守在日常生活中得到的靈感。

除此之外，細田守還提出了一個概念，即一部作品的公共性。在主題能夠吸引觀眾的同時，也要顧及主題的深入度及作者提出的概念中是否有公共性。細田守認為，考慮到動畫創作的復雜性，一部完整的作品會花費上百名創作者的努力，所以在創作時，不能完全隨心所欲，不僅需要顧及作品的藝術性，還需要顧及作品在創作完成后對社會的影響，作品所講述的故事需要能夠激起觀眾的共鳴。細田守認為，一定要把作品的核心與現代社會存在的問題相結合，只有這樣，創作出的作品才是有分量的，才能作為藝術品供觀眾欣賞和思考。

從細田守導演在創作時對作品深度的堅持可以看出，其理念在現代社會并未被金錢和快節奏的生活所影響，這或許就是細田守導演的作品平淡而深刻的原因。

參考文獻：

[1] 秦喜清.《未來的未來》：細田守的成長物語與想象世界[N].中國藝術報，2020-12-11（004）.

[2] 王浩宇.細田守的原創法則研究[J].電影文學，2020（12）：87-89.

[3] 吳新蘭.《未來的未來》的空間及空間敘事分析[J].名作欣賞，2020（14）：17-18.

[4] 趙益.細田守動畫電影的美學特征與日本文化觀照[J].當代動畫，2019（3）：54-59.

[5] 劉海林.淺析日本細田守《怪物之子》中的人物形象[J].佳木斯職業學院學報，2019（4）：216-217.

[6] 王愛軍，吳盡.《怪物之子》之成長主題解讀[J].電影文學，2018（20）：118-120.

作者簡介：鄧詩元（1971—），男，湖北枝江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虛擬現實設計。

張岱鵬（1998—），男，湖北枝江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虛擬現實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