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文書稀俗詞的構造及功能研究

楊 輝

(黃山學院 文學院，安徽 黃山 245041)

徽州文書中有大量的稀俗詞①，關于這方面的研究，劉道勝的《徽州文書稀俗字詞例釋》[1](P3)是最新的也是廣受認可的成果。劉道勝的研究主要從稀俗字和稀俗詞兩個層面展開，在查閱大量徽州文書的基礎上，總結歸納出了一批稀俗字詞，并分別加以例釋。該書列舉的稀俗字詞具有極強的代表性，基本囊括了徽州文書中常見的稀俗字詞。

但是目前學界對徽州文書中稀俗詞的構造研究還不系統，本研究以劉道勝的《徽州文書稀俗字詞例釋》為基礎，以其開列的稀俗詞為樣本，選擇其中兩個音節以上的稀俗詞，分析這些詞匯的構造和表意功能。

一、徽州文書稀俗詞的來源和使用

徽州位于安徽省南部，與浙江省、江西省接壤，歷史上曾是吳楚分界之處，素有“吳頭楚尾”之稱。徽州“東有大鄣之固，西有浙嶺之塞，南有江灘之險，北有黃山之隘”[2](P1012)，加之丘壑連綿，山限壤隔，徽州地區的發展具有相對的封閉性和保守性。歷史上曾發生過數次中原士民南遷徽州事件，南遷的士民帶來的北方文化與徽州本土的山越文化交流互鑒，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徽州文化。

由于徽州地區民間經濟社會活動比較活躍，民眾契約意識比較深厚，特別是明清以后土地等不動產商品化傾向不斷強化，徽州地區出現了大量的文書資料。徽州文書數量巨大，目前已知總數超過百萬件[1](P1)，大量徽州文書的面世被稱為中國文獻史的第五大發現[3]。徽州文書中保留了大量的稀俗詞匯，由于現存徽州文書主要為明清及民國時期的遺留，所以徽州文書中的稀俗詞匯主要反映了明清至民國期間的近代漢語語言面貌，這些詞匯在其他地區的文書檔案中使用率較低，主要通行于徽州民間，具有明顯的地域特色，蘊藏了深厚的文化內涵。

(一)徽州文書稀俗詞的來源

1.方言詞

很多徽州文書稀俗詞深受徽州方言的影響，直接來源于徽州特色詞匯。如“苞蘆”“亥肉”“禁步”“生放”“杜賣”“外趁”“朝奉”“山骨”等等，它們分別表示“玉米”“豬肉”“墳墓周邊土地”“民間借貸”“徹底賣斷”“外出謀生”“祖父”“山地”的意思，這些詞匯通行于徽州地區，是徽州民眾日常生活用語，具有濃郁徽州特色。

2.古語詞

徽州地區自古文風昌盛，有“東南鄒魯”之稱，有“十戶之村，不廢誦讀”的傳統，這也體現在徽州文書在遣詞造句時保留了大量的古語詞，如徽州文書中常見的“細民”“掌養”“理治”“承祧”“絳帳”“準折”等詞匯。

例1 故天子有不勝細民者，天下有不勝千乘者。(戰國《呂氏春秋》)

例2 服不氏，掌養猛獸而教擾之。凡祭祀，共猛獸。賓客之事，則抗皮。(戰國《周禮》)

例3 天子聽外治，后聽內職。教順成俗，外內和順，國家理治，此之謂盛德。(戰國《禮記》)

例4朕屬當期運，系跡前王，思所以長世流祚，垂之萬葉，百辟咸以元良之寄，有國莫先，自昔哲后，降及近代，莫不立儲樹嫡，守器承祧。(六朝《全梁文》)

例5麟德二年，三經應舉，射策擢第，授常州博士。絳帳宣風，青衿是仰。(唐朝《唐代墓志匯編續集》)

例6慮州縣官逐月所給正俸，皆無見錢，使府給配之時皆是虛額，計伏請州縣官所給料錢雜物準折。(北宋《冊府元龜》)

通過對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CCL)搜索②，發現“細民”一詞戰國時期就已出現，表示“小民”之義；“掌養”一詞戰國時期也已出現，表示“養護看管”；“理治”一詞最早出現在戰國時期，表示“調理管治”之義；“承祧”一詞最早出現在六朝時期，表示“承繼奉祀祖先的宗廟”；“絳帳”一詞源于《后漢書·馬融傳》“常坐高堂，施絳紗帳，前授生徒，后列女樂，弟子以次相傳，鮮有入其室者”[4](P714)，至唐朝時，用“絳帳”表示“師門”之義；“準折”中“準”意為“抵押、折價”，韓愈《贈崔立之評事》即有“墻根菊花好沽酒，錢帛縱空衣可準”[4](P1963)，至北宋時期“準”與“折”連用表示“抵債”之義。總體來看，這些詞語的常用義基本與徽州文書中所使用的意義吻合。

徽州文書中大量的古語詞從一個側面可以反映出徽州地區濃厚的文化積淀和歷史傳承。

3.新造詞

徽州文書本質上來說還是屬于實用文體，主要面向普通民眾，是民間往來的文書資料，其實用性的屬性還是比較明顯的。基于此，為滿足交際的需要，徽州文書中使用了大量的新造詞。這些新造詞匯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1)文書的種類名稱

徽州文書中大量的文書類別名稱都屬于新造詞。徽州文書數量龐大，種類繁多，為表達明確，增強區分度，大量的文書種類名稱應運而生。如“保簿”“便契”“便賣契”“便換契”“編審冊”“赤契”“當契”“典契”“兌換契”“借字”“甘約”“弓口冊”“批契”“實征清冊”“契尾”“清業合同”“認族書”等等。

(2)某些特定稱呼

具體來說，可以分成兩類，一類稱呼人，一類是稱呼物。稱呼人的新造詞匯有“坊長”“公正”“公副”“中人”“住人”“樂仆”“莊仆”“勸諭老人”“理判老人”“養老女婿”“值亭老人”等等。稱呼物的詞語有“茶萪”“信雞”“田骨”“公匣”“糞草田”“燈油田”“誕子銀”“長孫谷”“風車凈谷”等等。

(3)特色行為動詞

徽州文書中有大量的特色行為動詞，這些詞匯大都屬于新造詞匯。具體如“浼中”“找價”“扒入”“標掛”“標分”“承頂”“出斷”“批受”“攔占”“栽坌”等等。通過對CCL語料庫搜索，發現上面列舉的行為動詞幾乎沒有出現在該語料庫中，它們的使用范圍主要限于一些地方民間文獻資料，其中以徽州文書最為常見。

(二)徽州文書稀俗詞的使用特點

1.同義詞較多

徽州文書中既存在大量的異體字、俗體字，也存在較多的同義詞，即一個詞義可能由多個詞匯形式表現。如“抱告”一詞表示“代告”之義[5](P199)，徽州文書中還用“抱呈”“抱叩”表示該義[1](P56)。“加添”一詞表示“補差價”之義，徽州文書中還用“加價”“加找”“加絕”“貼絕”等詞語表示該義[1](P162-164)。類似的同義詞還很多。

2.領域性明顯

徽州文書種類繁多，但是目前遺存文書資料大都集中在與土地有關的交易、賦役文書，宗族及會社文書，商業及法律文書等等。相應的，徽州文書的稀俗詞也多集中在這些領域。如與土地交易有關的詞匯有“客租”“絕賣”“過割”“清丈”“共業”等；與宗族有關的詞匯有“擇繼”“祀會”“鬮分”“出嗣”等；與訴訟有關的詞匯有“具稟”“信牌”“投狀”“票喚”等。有一點需要補充說明，“客租”一詞目前很多資料對其解釋可能不全面，有些專家認為“客租”表示“向田面業主交的租”[6](P167)，有些專家認為“客”表示“額”之義，“客租”即“固定租額”之義[1](P183)，其實“客”本身有“過去的”之義[4](P821)，《幼學瓊林》有“新歲曰王春，去年曰客歲”之語可以佐證，那么“客租”除可以表示上面兩種意義外，還可以理解為“按照慣例(過去)應該上交的田租”。

二、徽州文書稀俗詞的構造類型

據《徽州文書稀俗字詞例釋》研究，徽州文書中常用的稀俗詞有500多個，下面將根據兩個音節及以上的詞的構造方式③(單音節詞并不涉及內部構造問題，不在本研究范圍內)，對稀俗詞進行分類(表1)。

表1 徽州文書中常見稀俗詞的構造類型

經過統計，在表1中，偏正結構詞匯有301個；述賓結構詞匯有60個；聯合結構詞匯有58個；連動結構詞匯有31個；主謂結構詞匯有6個；述補結構詞匯有4個；其他結構詞匯有1個；單純詞有4個，共計465個。非常明顯，偏正結構詞匯數量最多，占比最大，約65%，這是因為偏正式最為活躍，能產性最強。據有關數據顯示，近年來所產生的新詞語中，偏正式合成詞約占75%[7](P66-67)。

三、徽州文書稀俗詞構造中的修辭

詞匯是語言交際的基礎材料，詞匯使用的目的是順利完成交際任務。為了更好地造出“完美”的句子，表情達意，必須關注這些“基礎材料”，研究詞匯的結構狀況和內部構造理據。修辭不僅體現在句子、篇章層面，在詞匯層面修辭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8]。修辭的目的在于優化表達，在詞語構造中使用修辭，就是為了詞匯本身形式簡明，表意形象[9]。徽州文書中的稀俗詞匯在構造方式中，使用了大量的修辭方式方法，具體來說主要包括以下內容：

(一)類仿構造

徽州文書中稀俗詞有大量的通過類仿方式構造的詞匯,該類詞匯在詞義上相關，在詞形上相似。如徽州文書中常出現的“罰酒”“罰錢”“罰銀”“罰戲”“罰米”等詞，其中“罰酒”一詞在六朝時期就已出現，表示“罰之飲酒”之義，但在徽州文書中，該詞一般表示“罰之擺酒席”之義，在類推機制作用下，“罰錢”“罰銀”“罰戲”“罰米”等詞陸續進入徽州文書。類似的系列詞匯還有“出斷”“出頂”“出拚”“出替”“出俵”，“上忙”“下忙”“上下忙”等等。

(二)比喻構造

比喻造詞就是充分利用事物之間的相似點，用喻體說明本體，以達到特定的表達效果的造詞方式。徽州文書稀俗詞中的“梅花銀”“獅頭銀”“蘭譜”“清刷”“水程”等就采取了比喻的方式造詞，具體來說，因古代銀子上面有不同形狀的花紋，而“梅花銀”和“獅頭銀”就是根據花紋形狀，運用了比喻修辭。“蘭譜”中的“蘭”意為“其臭如蘭”，在該詞中就有“如蘭之譜”的比喻。“清刷”本義為“清掃洗刷”，后來比喻為“核查(賬目)”。“水程”意為“如流水一樣的過程(程序)”，把“過程”比作流水。

(三)比擬構造

比擬構造就是在造詞的過程中，運用到了比擬的修辭方法，可能把人當作物，也可能把物當作人。徽州文書稀俗詞中用到比擬構造的詞匯有“地骨”“山骨”“地腳”“骨租”“田骨”“田皮”“斷骨”“契尾”等等，這一類詞匯多與土地有關，把沒有生命特征的土地(或與土地有關的物品)與有生命特征的“骨”“皮”“腳”“尾”勾連在一起，通過聯想作用，把它們聯系起來。

(四)借代構造

借代不同于比喻，看重的是事物之間的關聯性，構詞中的借代就是要突出借體的指代性。徽州文書稀俗詞中就存在著不少以借代方式構造的詞匯。如“燈油”“膏火”“糞草田”“腳力”“借字”“滴水”“掛栢”“失卯”“風水”等等，以“燈油”和“膏火”為例，兩詞都與古時讀書求學科考有密切關聯，在徽州文書中，兩詞大都借以表示“讀書求學相關資費”之義，其他的借代構詞與此大致相似，都是通過某種特有關聯進行借代。

(五)委婉構造

徽州地區深受新安理學影響，一直奉朱子《家禮》為圭臬，凡是“事之以禮”，所以徽州地區多有禁忌、避諱之處，體現在徽州文書中就是有不少常用的以委婉方式構造的詞匯，用含蓄曲折的方式表達特定的意義。如“婚書”“義男”“見背”“禁步”等詞，徽州文書中的“婚書”很多時候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婚約”，而是等同于“賣身文書”[5](P150)；“義男”一詞也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異性養子”，多指“莊仆或奴仆”之義[5](P149)。

(六)簡縮構造

徽州文書中還有一大批稀俗詞比較特殊，這些詞匯的意義不同于通用詞義，而是更多地采用了簡縮的構造方式，表示特殊的意義。如“保歇”“主力”“生理”“生殖”“能干”“央中”等分別表示“保戶和歇家”“山主和佃戶”“謀生和經營”“滋長和滋生”“賢能和干練”“央求中間人”之義，這些詞匯都有共同的特征，即它們最初都是以結構松散的短語形式出現，之后才由于使用頻率的增加而凝固成詞，而且隨著社會的發展有些詞匯逐漸淘汰，有些詞義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徽州文書稀俗詞構造中的修辭手法多種多樣，除上述所分析的常見修辭手法之外，還有一些如夸張構造、諧音構造的修辭手法。如“飛灑”一詞中的“飛”就使用了夸張的手法，“縮腳會”一詞源于“縮金會”[1](P246)，明顯有諧音的作用在里面。

四、徽州文書稀俗詞的語用功能

徽州文書中使用大量的稀俗詞除與當地的社會生活、經濟往來、歷史文化有關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稀俗詞具有特定的語用功能，能夠充分滿足交際的需求，達到預期的目的。

(一)表義確切

徽州地區的土地購買形式多樣，大致有購買田地所有權、購買田地經營權、購買田地所有權和經營權等三種方式，徽州文書中分別使用“大買”“小買”“大小買”三個詞語表示[1](P93)，既表達準確，而且區分度有很強。

例7 二十一都一圖三甲立便賣小買田契人畢景星、贊候、受昌，今將遺下公業場字一千二百三十八號，田稅八分一厘五亳，……憑中立契出便賣與程名下為業，三面議定得受田價曹[漕]平紋銀五十兩整[10](P201)。

例8 二十一都一圖立杜賣大買田、塘稅契人程書田，令因正用，自愿將承祖分受化字八號，田稅八分整，土名秤勺灣……憑中立契出賣與十一都二圖一甲許根源戶名下為業，三面議定得受時值價庫平紋銀三十兩整[10](P168)。

例9 二十一都二圖十甲立杜賣大小買田、塘稅女人程澍之，同侄閏年、英甫，今因正用，自愿將祖遺分受已業被字第九百七十五號，大小買田稅三畝六分，計二坵，土名石公塘……[10](P191)。

上面所引契約文書在開篇處即明確指出買賣田地的類型，表義準確鮮明，避免歧義，這也是該類文書寫作的基本要求。

(二)方便簡潔

徽州文書稀俗詞匯表達方便簡潔，這可以體現在多個方面。首先徽州文書稀俗詞匯同義表達多樣，在使用過程中靈活多變，方便使用。如“經理”一詞在徽州文書中表示“魚鱗圖冊”之義，與此同義的還有“青冊”“清冊”“保薄”“弓口冊”等詞匯。其次，徽州文書稀俗詞匯言簡意賅，形式簡潔，內涵豐富。如“出拚”“分水”等詞。

例10 立議合同人等榮玉公派下裔孫，祖買金竹坪荒山所有□股□□出拚松杉雜木……④。

例11 立山契人金輔明，今將陰地壹片,坐落陸家山鋪后金家沖，四至界斷山，上齊山頂，下至新立坐墩，北至山溝為界，南至折水溝直姚吳宅山脊分水為界，四至明白……[10](P367)。

例10中的“出拚”，意為“將山上樹木全部承包給別人”[6](P24)；例11中“分水”意為“山與山之間水分流之處”，有“分界線”之義[6](P140)。非常明顯，這兩個詞語形式簡明，但是含義非常豐富。

除此之外，一些稀俗詞匯構造理據通俗，易于理解，方便使用。如“娶親費”“誕子銀”“煙戶冊”“勸諭老人”等稀俗詞匯。

(三)形象具體

徽州文書的很多稀俗詞匯還具有形象具體的表達效果，給人以鮮明深刻的印象。這一點首先可以體現在徽州文書稀俗詞的構造中大量采用了諸如類仿、比喻、比擬、借代等多種修辭方式。其次也可以反映在一些特殊詞匯的使用上，如“浮木”“糞草田”“風車凈谷”等等。

例12 候浮木成材，照依原議，堪砍之日務要眼同本家入山砍斫。照依原議，文約三大分中本家合得二分，彥良、彥成合得一分，其山骨并系本家存留，永遠管業[10](P453)。

例13 立頂糞草田字人汪士德，今因缺用，自愿將土名白楊干白坵里大路下田貳坵，計稅叁畝，憑中將糞草田盡行出頂與汪名下[10](P231)。

例14 立退小買田契人黃細保，今因欠少使用，自情愿將自己業場字號小買田一業，計稅一畝五分，土名金線充，憑中立契出退與本家堂侄孫名下為業，三面言定得受田價九四平足元銀十二兩整。其銀當即收足。其利每年秋收交納風車凈谷十二斗整[10](P201)。

例12“浮木”中的“浮”與“骨”相對，分別表示可動產和不動產，樹木相對于山體來說是可動產，故樹木被稱為“浮木”[6](P142)，由于該詞表義鮮明，“浮+X”的能產性較強，故“浮苗”“浮物”“浮屋”“浮業”“浮租”等詞相繼出現，在徽州文書中廣泛使用。例13“糞草田”中的糞草代指養護田地的付出或成本。例14“風車凈谷”是指使用風車(揚谷器)處理干凈的谷物[1](P120)。這三個稀俗詞既鮮活生動，又很接地氣，且易于領悟和識記。

(四)感情充沛

徽州文書稀俗詞除了能夠表義確切、方便簡潔、形象具體之外，還能夠表達獨特的情感，可謂情感豐富，充滿感染力。如“愛繼”“斷賣”“斷骨”“絕賣”“詭寄”“遜賣”“遜與”“強中”“浼中”“斥革”等詞都有鮮明的情感傾向，“愛繼”中的“愛”代表“喜愛”之義；“斷賣”“斷骨”“絕賣”中的“斷”和“絕”表明了決絕的態度；“詭寄”中的“詭”代表了“詭詐”之義；“遜賣”“遜與”中的“遜”內含一種謙遜、委婉之義；“強中”的“強”含“強迫”之義；“浼中”的“浼”有“懇請”之義；“斥革”中的“斥”帶有明顯“貶斥”之義。總體來看，上述例詞都蘊含了較為鮮明的情感，在徽州文書書寫的實際過程中，可以明確表達利益相關方的情感和態度。

五、結語

徽州文書稀俗詞的構造和使用具有內在的動機，這些稀俗詞在文書中的大量使用，一個方面說明了徽州地區契約意識的濃重，另一個方面也說明了徽州地區民眾重視語言文字，文化底蘊深厚。徽州文書中的稀俗詞能夠廣泛使用，得益于這些詞匯獨特的構造方式和表現力，它們生動形象，簡潔鮮明，民眾樂于接納并長期沿用。

注釋：

① 本文中的稀俗詞，不限于嚴格意義上的詞，還包括一些短語和詞組。

② 本文所引佐證語料均出自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古代漢語語料庫(CCL)，該語料庫容量巨大，擁有5億多個字符。

③ 個別稀俗詞匯的構造方式不同于現代漢語詞匯，在分析其構造類型時，以徽州文書中的詞匯構造方式為準。另外，個別稀俗詞匯存在多種構造類型的可能性，具體分析時，以常用構造方式為準。

④ 該合同為黃山學院館藏徽州文書，尚未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