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困境

莫小米專欄

莫小米，女，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84年到《杭州日報》工作至今。在國內報刊上發表散文、隨筆、小小說2000余篇，160余萬字。

每個人都會面臨困境。他的困境，特別具體、真實。

從生下來學會走路開始，小小的人兒就總是摔跤，跌倒了就爬不起來。5歲，一次手術后，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接下來的5年，他還有一點點行動能力，用手臂支撐，把身體從一個凳子挪到另一個凳子。12歲后，肌萎縮加劇，脊柱向后凸起，他再沒下過床。

他叫王曉明，出生在上海浦江鎮。40多年來，他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上海市區的醫院。

家境貧寒，父母勞累，他習慣了不提要求。到門口曬一曬太陽，并不花錢，這樣的要求他都沒提過，不想煩勞母親。

他智力不差，想學些技藝。做過各種嘗試，翻過一兩本電器維修的書;去外婆家串門時上過幾堂繪畫課;看了電視劇里的俠客，曾癡迷于武術……但他腦子很清楚：“很多事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喜歡也沒用。”

他向父母提的唯一的要求是買一臺5000元的電腦，那時他已學了圍棋，村里沒人下得過他。他在虛擬世界里縱橫捭闔，很快就在各大圍棋網站升至“九段”。

他一度成了弈城棋友會“斧頭幫”的“幫主”，大家都喊他“老大”。一位和他下過兩局的體育記者評價他“風格很兇”。

做“老大”不是目的，他要養活自己。有棋友知道了他的情況，給他介紹學生。一開始下兩個半小時指導棋，只收30元。他不在乎錢多錢少，“既然做就要做好”。他通過網絡直播間的虛擬棋盤推演棋局，伴著語音講解。教得好，學生越來越多，收入從每月兩三百元飆升至月入一兩萬元。

事業有了起色，父母卻漸漸老去，王曉明要獨立生活。43歲，經過不懈“斗爭”，他終于從父母家里搬出來，自己租房住。生活上，請護工全天候照顧，晚上隔一小時就要翻身。初中畢業的護工小伙子，評價沒上過學的王曉明：“他什么都懂，反倒覺得自己像個文盲。”

王曉明辦了5年圍棋培訓班，有85名棋童考上業余五段，順利“畢業”。

同時收獲的還有友誼，棋友們坐著火車從外地來看他，一位棋友每年都來幫他維護電腦。

圍棋還成就了佳緣，一位視力缺陷的女孩成了王曉明的初戀。

受困于床榻，王曉明一切都是自學的，知識、交往、做人。

醫學書籍上說，得了這種病的人平均只能活20多歲。近年，肌肉萎縮癥剝奪了王曉明敲擊鍵盤的能力，他不得不改用屏幕鍵盤以及語音輸入法。

他仍處于困境中，但他已擺脫了在常人看來難以逾越的困境。

（編輯? 張建? 445718228@qq.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