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失意中突圍

王國梁

有一個現象不知你注意到了沒有：人只有在失意的時候才會往自己的內心深處走，一直走到一種難以抵達的比較高的境界。

得意的時候，人習慣往外張揚。“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人逢得意，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分享你的快樂，恨不得世間萬物也會與你同樂。得意，是生命之舟駛入了開闊之境，“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此時人的胸懷也豪邁起來，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握在手掌之中。得意的時候，人習慣高聲吶喊，希望讓全世界都聽到自己的歡呼聲。得意的時候，人也喜歡走入人群中，喜氣洋洋去散播自己的得意。

可失意的時候，人們習慣向內收斂。歡樂的滋味需要充分體會、需要有人分享才行，而悲傷則要自行料理。誰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失落和沮喪？誰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潦倒和落魄？我們習慣掩飾傷痕，這是人之常情。既然無法讓別人分擔失意，那么只有自己消化一切了。于是，我們學會了與自己的心靈對話。如果說得意與熱鬧喧囂是伴侶，那么失意與清冷孤單便是密友。得意的時候人容易自我膨脹，所以也容易流于膚淺;而失意的時候人冷靜，善于自省，所以逐漸走向思想的深刻。

失意的時候，我們會停下前行的腳步，默默審視心靈，與自己交鋒，與自己對抗，進行著一場心靈的拉鋸戰。這個過程中，人慢慢學會了沉淀、分辨和醒悟，思想才會真正成熟和深邃起來。人往往如此，往外張揚的時候是用蠻力，向內收斂的時候是練內功。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失意是人生的必修課。

失意，是生命之舟誤入了兇險逼仄之地，暗流洶涌、四面楚歌，除了自救別無選擇。如何從失意中突圍，考驗的是一個人的智慧。很多人處在失意中，就如同一只被縛的蠶，默默掙扎、默默深思、反復追問，一點點掙脫沮喪和悲傷。最終豁然開朗、絕地逢生、破繭而出，活出了人生的一番新天地。

高傲耿直的陶淵明，在污濁的官場屢屢失意。他叩問心靈，思索自己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找到答案后，說出一句“不為五斗米折腰”，便回歸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李白也一樣，“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既然現實讓人失望，不如駕白鹿訪名山，隨性而活，自在逍遙。還有蘇軾，一生坎坷，正是因為從人生的種種失意中不斷突圍，才造就了他曠世的才情和非凡的胸襟。

人生在世，悲歡離合，失意事十之八九，誰也無法躲得過，索性把酒對月，一蓑煙雨任平生。

當然，失意是一把雙刃劍。有些人沒有在失意中突圍，反而在失意中沉淪，從此一蹶不振。命運總是賜我們失意，而在失意中突圍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