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是一粒麥（組詩）

趙傳昌

鋤頭帖

一些回憶在土壤松軟

的氛圍里泛出光亮

那些蕪雜草根

繁文縟節的剔除呈現稼穡次序

其實一柄鋤頭再單純不過

它啞啞地埋頭在大地行筆

從不計較辛勞，不計較

秋天的糧食擁有的風光

它懂得適可而止，站在秋的田埂

打住敘述章節

而秋天的糧食，才是歌頌的主體

它只不過是一段鋪墊語言

一種襯托渲染

在秋的輝煌主題下

是可以忽略的部分

村莊是一粒麥

自六月風吹過的地方

我看到北方村莊

在麥海里低矮

一年一度的麥子啊

它升起了麥稈夢想的桅桿

一直搞不清那些圍繞村莊的河流

還有那些血管般的麥根

是不是已經深入村莊內部

那些夜夜低語的麥浪

是不是再次旋進

莊戶人淺淺的睡眠呢

我生在北方村莊

最了解一粒麥子的初心

隱忍，以及它無私的白

當打開它的軀殼

那些飽滿的乳汁啊

一下子就撞擊出我內心的波瀾

所以我一直眷戀

這生我養我

不離不棄的土地

這片恩澤如海啊

麥粒一般喧響的村莊

與一只羊對視

與一只羊對視

我看到它眼中的藍天，白云

河流以及青草

看到它溫順的目光

漫進我內心的草原

它低頭吃草的樣子

緩慢愜意

而青草簡單，貧瘠

讓它融入鄉間綠植的無擾

我不是牧羊人

但我想接近這只內心遼闊的羊

它經過那么多春秋冬夏

雨雪風霜

經過那么多山坡和懸崖

而今內心，卻一片平靜

我生命的千山萬水啊

突然感覺

不如一只羊

眼前的一派青草茵菌

一條絲瓜藤的牽掛

我鄉下的院墻，爬滿了絲瓜藤

這些樸素向陽的事物

以綠藤的陰涼庇護我

夏風吹過來，米黃色小花

搖曳出自己花語與香氣

那鄉間特有的氣息

在一片月光中沉浮

想象我就是那一條絲瓜藤

你是月光中走來的村姑

我用卓越的美與柔軟

用花朵的嘴唇，獻給你眩暈一吻

你的投影，是月光交予我

的緩慢敘述

而我所記起的，曾經的愛與言證

像那晚風中跌落的一朵絲瓜花

而今鄉下院墻，又爬滿了絲瓜藤

我站在絲瓜架下

目光像絲瓜須

伸向你遙遠的烏托邦

那年夏天的牽掛

宛若夜空星辰

一眨一眨的眸光

對視著我流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