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旭華(衡陽市田家炳實驗中學歷史教師)

相傳,西周末年,周幽王不思家國危亡,重佞臣,好美色,寵幸褒姒。而褒姒冷艷寡笑,郁郁寡歡。為博美人一笑,周幽王屢次點燃烽火臺,戲弄諸侯。
“烽火戲諸侯”的故事幾乎家喻戶曉。可事實果真如此嗎?
周幽王亡國,可考證的最早記錄是《詩經·小雅·正月》:“赫赫宗周,褒姒滅之。”而最早記載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戲諸侯的文獻是《呂氏春秋》:
“幽王擊鼓,諸侯之兵皆至,褒姒大說,喜之。幽王欲褒姒之笑也,因數(shù)擊鼓,諸侯之兵數(shù)至而無寇。至于后戎寇真至,幽王擊鼓,諸侯兵不至。幽王之身,乃死于麗山之下,為天下笑。”
這些早期的文獻中,雖然都提及周幽王的昏聵,但有個共同點,即都沒有提及“烽火”二字。因為在當時的西周,并沒有烽火,一般是用擊鼓來傳遞信號。
烽燧示警制度,現(xiàn)今有記載的最早記錄是在《墨子·號令》一書中。書中記載,白天點煙叫做“烽”,晚上點火叫做“燧”。《史記》中也記載了戰(zhàn)國時期魏國和趙國作戰(zhàn)時,通過烽火來警報趙國的入侵。但這都是在春秋末期之后,并沒有西周時期就建立了完善烽燧體系的記載。
那么“烽火戲諸侯”一說來自何處?
首次提到“烽火戲諸侯”的是《史記·周本紀》,其記載如下:“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烽燧大鼓,有寇至則舉烽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說之,為數(shù)舉烽火。其后不信,諸侯益亦不至。”“諸侯悉至”,在當時的交通環(huán)境下是不可能的。西周時,諸侯國遍布華夏大地,就說距離最近的諸侯國鄭國,也在300華里之外。即使派遣當時最快的騎兵,至少也要五天左右才能到達。而最遠的諸侯國越國更在千里之外。
另外,如果“烽火戲諸侯”是真實的,那么,作為一件對歷史推進有著決定性作用的大事,史書理應有記載,但戰(zhàn)國史書《竹書紀年》、清華簡等均沒有記載此事。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劉國忠教授甚至稱:史學界幾乎肯定,烽火戲諸侯就是編造的。
《國語·晉語一》記載:“褒姒有寵,生伯服,于是乎與虢石甫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申人、鄫人召西戎以伐周。周于是乎亡。”
上述記載認為,西周之所以滅亡,是因為周幽王寵信褒姒,廢了原太子宜臼,另立褒姒的兒子伯服為太子,宜臼出逃到外公申侯處,聯(lián)合西戎滅了西周。
在以分封制和宗法制為基礎建立的西周社會中,周幽王廢長立幼的行為破壞了整個社會政治的游戲規(guī)則,必然導致原來的權力結構徹底重組。
從這個角度來說,西周滅亡的主要原因是:周王室衰微,諸侯勢力強大,分封制及禮樂制度的瓦解。
前文說過,提到“烽火戲諸侯”是《史記·周本紀》,那么,司馬遷這樣寫是為什么呢?
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臨終前留下遺言:“幽厲之后,王道缺,禮樂衰,孔子修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
從司馬談的遺言中可以看出,漢朝史官們內心有濃厚的歷史責任感。他們認為,自己不光是在記錄已經發(fā)生過的事情,還兼任警示君王、教化君王的責任。司馬談希望司馬遷作為史官,要學習孔子去傳播文化,教會世人明辨是非的道理,教會君王治理國家,使國家興盛。
從這個角度來講,司馬遷之所以著重描述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可能是希望漢代的君王們以史為鑒、以正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