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洋
《紅樓夢》第51回“薛小妹新編懷古詩,胡庸醫亂用虎狼藥”中寫道:“……晴雯仗著素日比別人氣壯,不畏寒冷,也不披衣,只穿著小襖,便躡手躡腳的下了熏籠……一陣微風,晴雯只覺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麝月將火盆上的熟炭埋了一埋……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覺打了兩個噴嚏……至次日起來,晴雯果覺有些鼻塞聲重,懶怠動彈……胡太醫:‘小姐的癥是外感內滯,近日時氣不好,竟算是個小傷寒。’……”于是開了一個方子,有枳實、麻黃,寶玉道:“該死、該死,他拿著女孩們也像我們一樣的治,如何使得?憑他有什么內滯,這枳實、麻黃如何禁得。”……
胡太醫診斷晴雯為小傷寒,開服麻黃確是不錯,但其忽略了兩個重要因素,其一,晴雯血氣原弱,若是使用麻黃,則發汗太過,反而耗傷陽氣,損及津液。其二,榮國府位于我國東部,北連江淮平原,處在長江下游中心的南京,地于南方。古有言“麻黃用數分,即可發汗……蓋南方氣暖,其人肌膚薄弱,汗最易出,故南方有麻黃不過錢”之說法,麻黃峻猛以致清代很多溫病學家言江南只可用香薷,不可用麻黃。
麻黃俗稱無葉草,曾有一段濫用麻黃治死人的故事:從前,有個挖藥的老人,收了一個徒弟,告誡他“無葉草”不可濫用,一朝弄錯,就會死人!這徒弟根本沒放在心上。
師徒分手后,師傅不在眼前,徒弟的膽大,雖然認識的藥不多,卻什么病都敢治。沒過幾天,就讓他用無葉草治死人了,為此吃了官司,被打了四十大板,判坐三年大獄。
麻黃確為發汗解表之要藥,為麻黃科植物草麻黃、中麻黃或木賊麻黃的干燥草質莖,最早記載于《神農本草經》,性溫,味辛、微苦,入肺、膀胱經,具有發汗解表、宣肺平喘、利水消腫的功效,用于治療傷寒表實、發熱惡寒無汗、頭痛鼻塞、骨節疼痛、咳嗽氣喘、風水浮腫、小便不利、風邪頑痹、皮膚不仁、風疹瘙癢等癥。《本草正》載:“麻黃以輕揚之味,而兼辛溫之性,故善達肌表,走經絡,大能表散風邪,祛除寒毒。一應溫疫、瘧疾、瘴氣、山嵐,凡足三陽表實之證,必宜用之。”《本草經疏》亦載其:“麻黃,輕可去實,故療傷寒,為解肌第一。”東漢名醫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中,就有以麻黃為主藥的“麻黃湯”,有發汗解表、宣肺平喘的功效,適用于外感風寒表實證;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中的“小青龍湯”亦用麻黃以解表散寒、溫肺化飲,適用于外寒里飲證。
張仲景“麻黃湯”“小青龍湯”要求先煮麻黃,去上沫……一是麻黃水煮產生濁沫,濁沫難以入口,下咽令人惡心,故必去之。陶弘景之“沫令人煩”,張錫純言“沫中含有發表之猛力”。二是沫屬濁物,必礙于升發宣降,去沫取其輕清之氣,上行升散,有利發腠理。當代本草名家尚志鈞先生的《麻黃去節除沫的討論》則認為麻黃去節能夠減毒,因為實驗表明節的毒性最大而含麻黃堿少。
現代藥理研究表明,麻黃中所含的麻黃堿能興奮心臟,使冠狀血管擴張,增加冠脈血流量;較大治療量能興奮大腦皮質和皮質下中樞,在麻醉藥中毒時有蘇醒作用;能持久對支氣管平滑肌具解痙作用;對骨骼肌有抗疲勞作用,可用于重癥肌無力的治療;所含的偽麻黃堿有顯著的利尿作用;所含的麻黃次堿能降低血壓,增強腸管或子宮的收縮;所含的揮發油對流感病毒有抑制作用,麻杏石甘湯中的麻黃對金黃色葡萄球菌、綠膿桿菌均有一定的抑制作用,這次防治冠狀病毒多次推薦的治療方案中就有以麻黃為主藥的“麻杏石甘湯”。
注意:“麻黃湯”藥味雖少,但發汗力強,不可過服,否則,汗出過多必傷人正氣。如清代傷寒大家柯琴言:“此乃純陽之劑,過于發散,如單刀直入之將,投之恰當,一戰成功。不當則不戢而召禍。故用之發表,可一而不可再。”
本品發汗宣肺力強,凡素體虛弱而自汗、盜汗、氣喘者,均忌服,《本草經疏》載:“表虛自汗,陰虛盜汗;肺虛有熱,多痰咳嗽以致鼻塞;瘡疤熱甚,不因寒邪所郁而自倒靨;虛人傷風,氣虛發喘;陰虛火炎,以致眩暈頭痛;南方中風癱瘓,及平日陽虛腠理不密之人皆禁用。”
本品對中樞神經系統有明顯興奮作用,并可使血壓上升,故失眠及高血壓患者慎用,運動員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