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遭冷倒逼企業突圍“天花板約束”

“盡管近來多家煉油廠關停，但是新增的煉油能力更多，全行業結構性產能過剩問題持續加劇?！敝袊秃突瘜W工業聯合會會長李壽生表示，盡管2016年以來，國家大力進行供給側改革、加大稅收政策和環保政策管控力度，推動部分中小煉油產能退出，但我國煉油產能過剩問題依然存在。截至2020年，我國煉油產能為1620萬桶/日，原油需求量為1406萬桶/日，冗余產能為214萬桶/日。由于煉廠產能過剩，我國煉廠開工率長期處于較低水平。2015年以前，我國煉廠開工率在75%–80%，山東地煉開工率在40%–45%。2015年，我國放開原油進口權和進口原油使用權，降低市場準入門檻，煉油生產及流通領域主體多元化競爭格局迅速形成。煉油大躍進的結果就是，全國煉油產能利用率不超過75%。產能利用率也叫設備利用率，是工業總產出對生產設備的比率，簡單理解就是實際生產能力到底有多少在運轉中發揮生產作用。

“煉油是講求規模效應的產業，企業規模和單套裝置規模越大，成本越低。與國際大型煉油企業相比，我們在企業規模、單套裝置能力等方面差距較大?！敝袊こ探ㄔO黨委書記、中國工程院院士孫麗麗認為，我國煉油廠目前亟待解決的是工廠規模經濟，工廠規模不經濟會嚴重影響企業創利能力和市場競爭力。因此，重新明確工廠規模與企業規模區別，有利于企業辨別自身規模經濟的缺乏來自哪一層次，從而對癥下藥，制定正確的發展規劃。從國際上看，由于國際油價長期高位震蕩，煉油業競爭激烈，一些技術陳舊落后、設備老化的煉油廠紛紛被迫關閉，形成全球煉油業煉油廠數量逐年減少、追求規模效應的趨勢。

市場容量是煉油廠建設的必要條件。長期以來，我國煉油廠規模偏小的原因就在于布點過于分散，規模明顯偏小的眾多地方煉油廠擠占了市場。當前，必須痛下狠心，抓大放小，除部分關停外，對符合條件的小煉油廠進行向生產特色產品轉型的改造，讓出市場空間，為建設符合經濟規模的煉油廠，為既有企業的大型化改擴建創造條件。逐步形成我國煉油業規?；窬?，進一步提高產業集中度，提高企業經濟效益。

“我們過去這種一味靠出口去緩解成品油市場過剩的方式，一方面出口利潤并不好，另一方面也不利于國內綠色低碳轉型，以及‘雙碳’目標的實現。”中國石油化工集團公司經濟技術研究院副院長毛加祥認為，大量進口原油又大量出口成品油的“兩頭在外”模式，最終把中間環節的污染、排放留在國內，這種經營方式不可持續。

事實上，隨著近年來我國煉油產能不斷擴大，國內成品油市場供需矛盾突出，增加出口成為化解過剩油品資源的有效手段之一。數據顯示，2014年，我國成品油出口量為2967萬噸；2019年，這一數量達到6685萬噸，相較2014年翻了一番。然而自2020年起，我國成品油出口量出現了明顯下降。2020年，出口量為6183萬噸，同比減少7.5%；2021年，出口量為6031萬噸，同比減少2.4%；而今年1—4月，這一數據繼續大幅下降，出口量1518萬噸，同比減少38.3%。其中，汽油出口量402萬噸，同比減少38.7%；柴油出口量161萬噸，同比減少82%。我國成品油出口遇冷，既有疫情蔓延、國外對成品油需求大幅減少原因，也有國內煉化行業加快淘汰落后產能、優化產業結構布局原因。“2022年以來，我國煉油行業格局重塑，國內供需環境進一步改善。首批出口配額再次下降55.93%，預示著全年出口形勢呈現縮緊趨勢。預計今年汽、柴、煤油出口總量將下降4成，降至2500萬噸，回到‘十三五’初期水平?！鄙虅詹垦芯吭褐匾唐费芯款A測中心研究員童莉霞表示。

油品出口面臨“天花板約束”，而破除約束路徑之一就是提升油品附加值，“減油增化”向延長產業鏈要效益。按照以往，國內煉油能力增長，汽柴煤油產量隨之增加。但這一狀況正在被打破。據了解，目前我國煉油企業成品油收率已由2020年的62.2%降至2021年的60%以下，化工輕油收率2021年升至17%，顯示了我國在煉油總產能增長的同時行業結構加速優化。而在新建煉化一體化裝置，成品油收率一般只有40%，甚至更低。同樣是加工1噸原油，現在產出的汽煤柴油比例可能只有以前的50%。“減油增化”，即縮減成品油產出比例，增加化工產品比例，實現從燃料型煉廠向化工材料型煉廠轉變。

2021年，在政府這只“看不見的手”的調控下，成品油市場刀刃向內，興利除弊。一系列強監管措施使市場環境顯著改善，成為去年國內成品油市場亮眼特征。在征收調和原料消費稅之外，核查原油配額、加強稅收監管、加大環保督察力度等一系列真刀真槍的行動在進行。2021年4月，國家發改委成立專項工作組，對涉及8省55家地煉企業開展重點核查，內容包括申報進口原油使用資質過程中落后產能淘汰有無作假，有無落后產能重復計算、重復淘汰；對于2020年淘汰的17家地煉企業是否真關停、真淘汰、真退出等。在政府層面一直以來不鼓勵成品油大量出口、把污染留在國內的政策導向之下，幾大政策措施頒布實施，直擊煉化行業和成品油市場治理痛點。

伴隨一系列政策出臺，國內成品油市場監管逐漸趨嚴。連續兩年下滑的汽柴煤油出口現象背后，也相當于堵住了一些不合規的、隱性的一部分成品油供應，造成了國內成品油供應量和企業成品油出口量減少。中國石油經濟技術研究院研究顯示，2020年，納入官方統計口徑的汽柴油資源比市場實際流通的資源少9000萬噸。2021年，這一數字降到6000萬噸，包括汽油1400萬噸、柴油1600萬噸回歸官方統計，有效促進了國內石油市場凈化。

可以說，對成品油出口企業而言，現在已到了只有極具產品、價格、運輸等競爭優勢企業才能把出口作為做大原油加工量，提高煉油企業規模效益，降低企業單位成本，調節各項技術經濟指標，從而實現企業效益最大化的手段。中國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原副總工程師朱和指出，韓國每年出口成品油4000多萬噸，印度出口5000萬噸，我國每年出口成品油約4000萬噸。但放眼整個東南亞地區，每年成品油需求量也就2億噸多點。當然，我國成品油出口不僅僅局限在東南亞市場，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亞和非洲一些國家也從我國進口一部分成品油，像中國石油與埃塞俄比亞簽訂了政府采購合同。但隨著出口市場需求日漸飽和，成品油出口拼的其實也是競爭力。有規模、海運便利、兩頭在外來去方便，而且采取了智能化等先進手段的企業在日后的成品油出口中是有利可圖的。像鎮海、廣東、中化泉州、福建古雷等石化基地那些年產能2000萬噸以上的大型企業，不僅具有上述優勢，再加上一體化程度高、工藝水平現代化，具有較強的成本優勢，可以在激烈的成品油出口競爭中占據有利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