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螢火

劉欣淼

夕陽藏起了身影，天邊似火燃燒，云朵也穿上了火紅的新衣。操場上駐足的人們隨著夜晚的到來開始逐漸增多，他們或三兩結對漫步遛彎，或在球場上肆意追逐，又或是在跑道上揮灑汗水。此時，一陣清風拂過，漫天的柳絮騰空飛舞。我知道，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日落。

恍惚間，我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在操場的看臺上從日落坐到了月亮升起。抬頭望去，皎潔的明月裹挾著朦朧靜謐的氣息，星星也在夜空散發著點點光芒。而我好像置身于時空之外，只得在一旁看著操場上盡情享受美好青春的學弟、學妹，偷偷享受這份寧靜的“快樂”。

打開手機，看到學姐下午發來的那條刺眼的短信息，時間過去了三個小時，我還是沒想好如何回復。“學妹，掙扎了近一個月，我最終還是落榜了，第一志愿沒有通過，也沒能調劑成功，投了好幾份工作簡歷都石沉大海”，也不知怎的，這段話像座大山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只得走出教室，于自然中偷得片刻放松。

我和學姐相識于一個學生組織的面試。當時我剛剛進入大學，對一切新鮮事物都非常好奇，招新時學姐激情澎湃的介紹深深地吸引了我。

我的面試成績很好，幾天后學姐便給我發了錄用通知。看到短信時，我激動得手舞足蹈，不僅僅是因為這是我進入大學以來第一次面試成功，還是因為我擁有了更多和學姐一起共事、一起交流的機會。

我大學就讀的并不是自己特別感興趣的專業，報考時只看中了這個專業所謂的“萬金油”，忽略了自己的喜好與能力。我高中物理電學、力學成績非常糟糕，結果這個專業學的科目偏偏是與電路、力學、編程有關的內容。我沒有時間去享受大學生活，花了三年時間也沒能愛上這個專業，更沒有遇見更好的自己。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千萬次想要回到過去，想要叫醒曾經的自己，為什么要貪圖名校的噱頭？為什么要貪圖專業前景？說好的為熱愛而奮斗，卻沉溺于世俗之中。我被困在戛然而止的小世界里，像沙灘上擱淺的魚，等待救贖。

連學姐那般優秀的人都沒能考上心儀學校的研究生，而我只不過是一個沒有光鮮履歷，沒有優秀成績單，沒有過硬能力的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生。

或許這是現在大多數大學生都面臨的困境。優秀的人節節高升，普通的人寸步難行。有人曾問我：“你是考研還是考公務員？”大一、大二時，我總是一笑而過，因為我覺得這些還離我很遙遠，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去考慮。可是一進入大三，這個問題就將我逼迫得走投無路。

有人不相信命運，選擇繼續考研;有人害怕畢業即失業，而被迫卷入考研大軍;有人想盡快掙錢，選擇畢業便找工作;有人毫不在意，只想虛度人生。

不知什么時候，烏云調皮地藏住了月亮的面龐，連星星也被捉走。我溺在過去中無法自拔，在自縛的繭中苦苦掙扎。

我打開和學姐的聊天對話框，輸入了一句：“沒關系的，學姐，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大不了從頭再來！”可我剛想按下發送鍵，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了。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可笑，從頭再來的勇氣、放下過去的魄力，哪里會因為一句話而聚起力量。

天空一點一點被黑色吞噬，清風吹過，我不由得渾身一抖。最后的最后，我只給學姐回復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包。我真的不知道說什么能夠安慰此時困頓的她，還有比她更困頓的我。

路燈在對抗黑夜，只有影子作伴。這時，石子路邊的草叢里有一些微小的亮光引起了我的注意，起初我以為是誰不小心丟下的熒光棒，當我走進時才發現，原來是螢火蟲！

我從來沒有見過真的螢火蟲，隔著充滿荊棘的草叢，我遙遙地望著那些努力發光的螢火蟲。它們無法與月光比擬，甚至無法亮過路燈，但它們從不曾放棄，依然努力照亮一方土地。

猛然間，我好像再次拉起了緩慢下沉的自己。如今的我正如同這螢火蟲一般，即使無法與皓月爭輝，也可以做螢火之光，散發屬于自己的光芒。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是有力量的普通人，這個世界也沒有我們想象得那么糟糕。普通如一只小小的螢火蟲都在努力燃燒自己發光、發熱，我們又有何理由逃避困難，獨自悲春傷秋呢？

無論涸轍之鮒如何，月光下的螢火如何，只要我們心中之火不滅，便總有星星之火燎原，鳳凰浴火重生的那一天。

看著那些螢火蟲，我再次打開了和學姐的對話框，拍了照片并附上了一句話：“月光下的螢火，如同你我，哪怕微光，也能前行，只待風起，便可迎風直上，與日月爭輝。”

（作者系北京理工大學2019級自動化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