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區古村落的空間傳承與重構*

牟婷

(南京工業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江蘇 南京 211816)

一、受傳統空間觀影響所形成的江南地區村落格局

1.法天象地的傳統空間觀與村落布局的形成

法天象地的布局思想是古人效法自然的哲學觀念的具體表現。《周易·系辭》云:“天地變化,圣人效之。”建筑學領域的法天象地思想最早見于春秋時期伍子胥筑闔閭城時提出的“相土嘗水,象天法地”(《吳越春秋·闔閭內傳》)。在蘇州地區,很多村落的結構布局都明顯表現出法天象地的意識,往往通過樸素的自然空間觀來表現這種空間觀念,利用水、山、平原之間的交錯變化,來給村落選擇最佳的地點和形態,使自然山水最大可能地為人居服務。吳良鏞在《山水城市與二十一世紀中國城市發展縱橫談》里提到:“中國城市把山林作為城市構成要素,山水與城市渾然一體,蔚為特色。”[1]242事實上,在構圖上蘇州許多古村落的山水融入程度遠比城市高得多,一般的村落都會按照周易風水理論的方位圖來布局,這樣既符合傳統的空間理論,又比較容易實現。

古村落的布局和選址十分講究風水,這是因為古人相信村落與自然環境選定的成功與否,會直接關系到整個家族和子孫后代能否昌盛發達。所以在村落建造之初,除了依據《周易》,村民們還要先請風水先生來看風水,這個風水主要是“尋龍、察砂、點穴、觀水”,即觀察山脈的起伏、水流的方向、草木的生長等。村落基地選在地勢寬敞平坦的地方,周圍有山水環抱,最好是后有靠山,前有流水,周圍有小丘護衛(圖1)。

圖1 東山陸巷古村區位圖,來源:徐蘇民《蘇州民居》,建筑工業出版社,1991年版,第36頁

蘇州東山與西山地區位于太湖流域,山體連綿,水網密布,普遍具有山環水抱的自然地理條件,與風水學中所描述的理想選址非常契合。蘇州東山與西山的古村落基本按照地理條件來布局,并且一般都建在太湖的北岸,以獲得良好的光照,一面臨水或背山面水,建筑沿著河道伸展,臨水設有碼頭,以連接水路交通。陸巷古村是蘇州東山與西山地區第一大村,也是村落選址的一個典范,村落位于東山后山的一個淺塢內,背靠嵩山山麓,北面有寒谷山,南面有一片濱湖平原箭浮島。村落面向太湖,望向西山,是通往三山島的主要港口。從地形上看,陸巷是一個山抱村布局,東北方向被兩山環抱,西南方向連接太湖,環境非常宜人舒適(圖2)。

圖2 東山鎮沿太湖古村航拍,來源:網絡

法天象地的選址實際是追求一種理想的生存和發展環境。正所謂“內氣萌生,外氣成形”,關注的是對生態的尊重,要求人與自然、村落之間的有機平衡。所以,絕大多數東山、西山古村落選址都是負陰抱陽,坐北朝南,位于山水之間。以現代的生態美學的眼光再來審視這些遺留下來的古村落,我們可以看到,整個東山、西山地區的古村落在古代社會所持守的師法自然、模擬自然的建筑思想、原則和方式。這種思想、原則和方式不僅保證了這些村落自身良好的整體生態平衡性能,而且使其更好地融入整個自然生態系統,體現了中國古建筑的生態選擇。

2.受山水文化審美意識影響所形成的村落空間

古村落的審美依據,第二個方面來自文化心理。在幅員遼闊的中國大地上,南北文化差異十分巨大。人們生活在杏花春雨的江南和“八月即飛雪”的北方,獲得的是截然不同的文化心理感受。與北方文化相比,生活在江南的人們對美的理解似乎受加透徹,江南經濟富庶,但江南文化的深意更在于一種有精神氣質的日常生活方式。

與禮樂文化、風水理論共同盛行于江南的是木本水源的江南精神。“木本水源”是江南古村落人續寫家譜時,在序言中經常出現的一句話。與此截然不同的是,北方人在續寫家譜時,則總是愛提某位顯耀的祖先。一在山水,一在人物,這很能說明文化心理在南北方存在的差異。具體來說,北方文化的重心在政治倫理,作為自然存在的山水當然無法與作為社會關系總和的人物相比。因此山水文化無法成為北方社會的主流審美價值和文化核心。但是在江南一帶,卻正好相反,山水景觀是江南審美文化的核心,并且由于這種審美精神一直特別貼近自然,這種非功利的意識觀念便成為最受贊賞的景觀文化精神。

太湖流域山川湖泊的山水生態是蘇州傳統古村突出的景觀特征,由此形成的山水文化成為古村文化景觀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憑借優越的自然資源條件,山水景觀共生的村落格局得以形成,傳統村落承載著山水景觀特殊的文化內涵——意境美。江南山水最受中國藝術美的主體創造者——文人士大夫的喜愛。文人士大夫與其他文化群體相比,對山水的依戀和熱愛最為明顯,山水詩和山水畫的最大美學價值在于豐富的意境。其中的緣由,如錢鍾書先生所說,“初不盡出于逸興野趣、遠志閑情,而不得已而慰藉。達官失意,窮士失職,乃倡幽尋勝賞,聊用亂世遺老,遂開風氣耳”[2]1036。由不得已而慰藉到主動探幽尋勝,是山水文化體現出的人文關懷。在意境的生成方面,以蘇州太湖為代表的江南山水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蘇州古村落所體現出的太湖之濱的風貌是最典型的江南山水景觀風貌,并在發展中積累了復合的歷史信息,給山水疊加了更厚重的文化氣息。例如擁有南宋雙井與元代井亭的后埠村、擁有江南水街和古水道的甪里古村以及與山水景觀相融的明月灣古村,這些古村落的形象,既代表著古人對意境和山水的情感,更是官紳士人情感的慰藉和心靈的救贖之地。因此古村落的審美內涵反映的是那個年代的山水文化。(表1,作者根據《西山鎮志》自繪)

表1 蘇州西山古村落選址類型表

二、江南地區古村落居民的社會生活及空間演變

中國的傳統社會自始至終存在著完整的“民間社會”,在文化精神相對自成一體的江南地區,這種物質生活情境和精神生活情境主要表現為相對獨立和深厚的詩性文化底蘊,這種詩性文化情節,又具有日常生活的普適性。這種日常生活的詩性文化,是以殷實的物質條件為前提的。明代以后江南地區經濟文化的快速發展,為知識分子逐漸走向獨立提供了良好的支撐。在這種新經濟、新思想的影響下,江南文人的世俗化傾向越來越明顯:“士人在與權宦巨室加強聯系的同時,也沖破了許多傳統的禁忌,與平民、緇衲、高人、藝人、陶工、錫匠、妓女、商賈、僧人各個階層的人的交往都較前代增多,社會交往范圍大大地拓寬。”[3]17在這樣的背景下,普通民眾對日常生活和精神生活審美意識不斷萌生發展,市民文學、古玩收藏、園林藝術、飲食娛樂等與日常生活相關的審美文化應運而生。在這種“文化思潮”中,文人們的審美觀念從高雅轉向世俗,在他們的帶動下,江南地區平凡的生活也精細化、審美化了。

1.傳統民俗中的社會生活

自宋代開始,在禮制文化之風盛行的影響下,民眾聚族而居,數世同堂是社會家庭結構的主流。江南地區古村落一般廳堂樓房眾多,家庭往往有著嚴格家風家訓,形成了以禮制為中心的家庭生活。舊時江南地區無論城鎮居民還是農村的居民,都非常重視購買土地,但不重視房屋,這是和當時以農業經濟為主的國家經濟體制密不可分的,土地是農民的生產資料,是農民的“命根子”。

以蘇州為例,古村落的歲時禮俗很多。以陸巷古村為例,陸巷村名門望族較多,葉、王、朱、姜、李諸姓居民均來自中原,南宋初遷居該村,他們攜中原文化而來,融入吳地文化,形成了獨特的歲時禮俗。每一個節氣都有對應的習俗禮節,主要包括婚嫁、生育、建房、慰病、喪葬等方面。最具有當地特色的是正月十六吃野粥,每到正月十六,為了辟邪消災,居民對著鵲巢臨時搭灶,用米、豆類、雜果煮粥,稱之“燒野粥”。近年來陸巷村對外開放旅游,每到時節,不少城鎮游客便來后山燒野粥吃,在這種歲時傳統的體驗中,體味傳統的文化精神。

2.禮制文化影響下的建筑空間

禮制文化是信仰活動的中心思想和精神空間永恒的主題。自宋以來,至明清,江南地區古村落的精神空間都是以禮制為前提的。禮制理論長期左右著居民們的生活方式、社會行為,成為穩定傳統社會的無形的法律,也是傳統生活方式的基礎。禮教文化對生活方式最大的影響是形成了家族式居住模式。“粵民聚族而居,大或萬丁,小者千戶。”[4]宗族觀念、禮法制度,是繼宋代程朱理學發祥以來,最深入原住民血脈的宗族信仰。宗族結構和組織,完整地體現在古村落的建筑空間中。這種聚族而居的親緣關系,使得古村落的空間語境具有了社會性——體現在村落的整體方位、宗祠的選址上,整個古村落的社會結構也因此得以劃分。在筆者走訪的蘇州古村落中,宗祠往往選址于村落的中心位置或者道路開敞的便利位置。雖然宗祠的功能已不復存在,但是這種圍繞宗祠建房造路的村落格局在當下的江南村落生活中仍然得以保留。

這種宗法觀念,體現在精神生活中,就是祭祀、禮佛等文化活動,以及舉行這些活動的空間、場所,它們共同構成了古村落的精神空間。江南古村落的信仰文化,基本涵蓋了中國傳統社會制度文化的“村禮”“族禮”“家禮”,它們關系到村落中人們的生活方式;信仰文化是村落精神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始終隨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展示了文化如何被創造和傳承。在當下,它們作為一個古村落的文化空間而存在,或保留一段歷史,或保留當地傳統家族文化。江南地區古村落的社會生活,具有融合、共存、復雜的性質,因此具有多元主體互相交融的特征。這種特征,表現于不同的主體行為,他們在社會生活中通過自身主觀能動性的實踐活動,體現生活主體與生活空間之間變遷和演化的關系,體現當地的傳統文化、建筑藝術及其鮮明的特色空間格局。社會生活往往與地域特點、傳統空間組織和民俗文化密不可分。對于村落居民來說,經濟生活、家庭生活、歲時節慶、民俗禮儀等能共同還原古村落居民的社會生活情景。這些社會生活往往通過祖輩流傳下來的“生活樣式”代代相傳,從而使生活體系具有社會屬性。

三、當代社會需求下的古村落空間轉型

1.江南地區古村落多元化與空心化的現狀

大衛·哈維認為:“我們可以主張時間和空間的客觀概念必須通過物質實踐與過程創造出來,而這些實踐與過程再生產了社會生活,時間與空間不能脫離社會行為來理解。”[5]204他看待問題的視角與我們研究古村落空間變遷的角度不謀而合。我們研究空間變遷,不僅研究空間變遷的特征,還應該從實踐和生活的角度探究不同層次人群的生活需要和生活方式,以及他們的生活需求對空間結構變遷的影響,尤其可以透過時間敘事來理解古村落空間及其轉型變遷。

隨著改革開放后經濟結構的變化,以工養政和以商養政代替了以農養政。古村落中的鄉土文化隨著二元制度的瓦解而逐漸轉型。古村落空心化最主要體現在多元化和逆鄉土趨勢。

鄉村人口的流失主要起源于“民工潮”,即上世紀80年后的一場人口大流動。人口的流動改變了農民傳統保守僵化的思維方式,打破了地域之間的區域界限。他們比任何人都渴望吸收現代化的訊息,他們在各地打工,吸收各地的文化,為鄉村社會帶來更為開放和豐富多元的文化信息。而一些因旅游資源開發較早、具有較大商業價值的古村落,因很多異鄉客來此做旅游經營,人員成分發生較大改變。

筆者在走訪眾多江南地區古村落后,嘗試將蘇州地區的古村落人群進行分類和評估,并進行列表分析(表2為筆者根據資料自繪,實心圓點●代表主要使用者,空心圓點○代表次要使用者)。

表2 蘇州古村落人群分析

鄉村人口的流失,除了導致村落空心化,在文化空間中也體現為逆鄉土的趨勢。我國公共資源在地區的配置上,長期偏向于城市,很多鄉村孩子上學會因為路途遙遠而存在困難,再加上農民進城務工的增加,很多鄉村孩子會遠離家鄉,進城讀書。教育改變的是知識結構。鄉村孩子的市民化,逐步使得鄉土的傳統文化無人傳承。雖然鄉土社會結構的變遷帶動的是鄉土文化結構的轉型,但是以鄉土為據地、以土地為基礎的物質依托依然是無可撼動的基礎。

傳統村落保護的一大難點,就是如何對待空心化的村落。這里所說的村落空心化,不單是指人口流失的空心村,更指一種“文化空心”村。雖然有些村落人口很多,但是這個村落的文化已經不復存在,傳統生活方式已經消亡。村民是古村落的主體,這一觀念已經得到我們的普遍認同,他們是鄉土文化的主人、繼承者、闡釋者。但在實際生活中,卻常常發展得并不如我們的愿景,有些古村落群體,不能稱為“原住民”,他們保留的只有戶籍,而并沒有文化歸屬感。他們不再進行農業生產,對當地的空間歷史沒有記憶,毫無感情,并不能稱為古村落的主人。古村的文化需要被理解和傳承。這樣的村落,即便保留了原始的格局,依然只能稱為徒有其表的文化空心村,無法對之進行持續性的保護。

2.新舊空間此消彼長下的空間重疊現狀

筆者走訪的蘇州古村落,大致存在以下三種現狀:第一,幾乎成廢墟而整體搬遷的村落。這類村落基本保持了原有的傳統肌理,但建筑破敗,村落整體選址新建,年輕人基本在外打工,比如徐灣村。第二,村落整體基本保護較好,新建筑較少,街巷格局和建筑風貌依然可見,村中年輕人和游客較少,商業氣氛不濃厚,環境僻靜,比如位于西山北部的東村古村,這個古村交通閉塞,天然古樸,與世隔絕,村落歷史遺存豐富。第三,也是占絕大比例的古村落,在原有基礎上新舊建筑并存,新舊建筑各占一半,但舊民宅和祠堂等歷史建筑還在,比如陸巷、明月灣等大部分古村落。這類村落的特點是交通發達,旅游和保護開發進行得較早,商業氛圍比較濃厚,也因此受現代化審美觀影響很深,村落外圍的農家樂和商業街比比皆是,商業氣息對村落內部的空間氛圍產生一定的滲透(圖3)。

圖3 蘇州古村落現存的三種類型

在這三種類型的古村落中,普遍存在文脈斷裂和審美缺失的現象。整體搬遷的古村落徹底拋棄了原有的歷史環境和建筑所承載的歷史信息。新舊建筑并存的古村落,商業需求促使居民或店主往往自行翻新、加蓋房屋,街巷兩側的建筑造型各異,風格不一致,完整的時間順序節奏被破壞,空間氛圍非常混亂。而因地處偏遠而整體風貌保存較好的古村落,建筑卻因缺乏保護而逐漸破敗,即便是自主翻新的新建筑,絕大部分卻是現代化的風格,與周邊古舊的老建筑也格格不入。街巷兩側的建筑往往呈現各個時期的特征,復古與現代風格交替出現。歷史空間維度上建筑風格的混亂,使得建筑整體的完整性被破壞。歷史節奏被打亂的現象同樣存在,保護之舉迫在眉睫。

3.多樣化的空間重構方式

文化趨同性同樣波及古村落的文化空間。在歷史發展過程中,村落本應是最具有鄉土特色和明顯地域性的空間,但是在文化趨同性和文化多元性的影響下,村落特征越發顯得無主題和無特色。基于此,古村落的發展道路往往走向兩個方面:一是為了保護村落傳統空間而陷入僵化保護的困境;二是因旅游業發展而引起空間結構變革,對空間分布和產業結構、空間肌理產生影響。我們可以通過不同的主題空間重構,來梳理村落發展過程中的癥結。

其一,整合型的空間重構。傳承原有的傳統空間肌理,復制文脈基因并予以凸顯。這種方法適用于以自然環境為主題的村落傳統空間,可以修補空間割裂的地帶,比如沿河湖水系的線性空間肌理,修補街巷空間中破碎的邊界,對于街巷尺度,進行保護性調整,適度擴寬路面以適應現代化的交通需求。整合也包括對建筑立面的風格整合,即對影響村落整體或局部傳統街巷景觀的建筑立面進行修復。整合手段主要有局部裝飾、建筑高度降層、改變建筑材料、增加傳統建筑符號、改變色彩等;同時對村落中重要的歷史建筑進行修繕復原,以優化重要歷史場所的界面空間,還原空間的邏輯性和完整性。

例如后埠村,該村落內保存了宋、元、明、清時期的古建筑,混雜著各種風格迥異的現代構筑物,村落的整體風貌隨著民居的翻建而遭到破壞。后埠街景立面經過歲月更迭呈現出雜亂、混亂的風貌。整合措施主要有:采用傳統形式修補門窗,清除立面界面中的雜物,改建綠化,保留原有立面底圖,化繁為簡,突出立面裝飾符號,保留原有整體界的古樸風貌。(圖4)

圖4 后埠古村街景整治效果圖

其二,嵌入型的空間重構。發展新的空間元素,并找到新舊之間的關聯,調整傳統空間與現代空間之間互相獨立、混亂的狀態。這種方法適用于以文化空間為主題的空間重構,將連續性的歷史情節植入村落的空間生活,再現村落歷史中的生產、生活、習俗等敘事行為并產生效益,以增強歷史空間的活力和再生產能力,維持空間的動態發展,保留生活化的空間景觀。值得注意的是,在進行產業模式植入的空間重構時,應該謹慎選擇商品,以生產帶動村落發展,避免將民俗產品粗制濫造、將習俗生產粗俗化。

例如后埠古村,是自然分散型村落,村落的農業特色是山地果林,根據合理的耕作半徑要求,對于現有村落空間要以基本保留整治為主,避免大拆大建。主要措施有:協調新村和舊村的保護整治關系,解讀舊村的空間肌理和空間形態,深入研究建筑和院落的空間布局,合理布局規劃新村的公共服務中心、住宅的功能,強調住宅組團化布局,強調街巷組織結構,將與舊村相似的尺度和肌理有機地嵌入新村建筑群。

舊村整治中盡力保存現有質量較好的住宅建筑,質量較差的可根據建筑風貌和建筑質量評估結果進行整治或翻新。通過各項手段提升村落的整體面貌:評估、整治建筑空間,整合、規劃土地,完善基礎服務設施,打通街巷空間結構,增加社區公共空間和公共綠地面積(圖5)。

圖5 后埠村建筑整治導引

其三,置換型的空間重構。置換型的空間重構主要是對空間進行功能置換。這種方法適用于以旅游產業為主要支柱的古村落發展模式。鑒于旅游的功能需求,在維持空間格局、歷史秩序、建筑形態和真實性不變的前提下,對空間重新解讀,增強歷史空間的現代功能,賦予其新的內涵。比如,將原有的以宗祠為核心的空間節點打造成公共交流空間,并對建筑及周邊景觀進行重點開發,使之成為游客休憩和交流的公共空間;將傳統的居住空間改建成公共服務空間,從單一的居住功能空間轉變為集游客接待、民俗展示等多項功能于一體的復合功能空間。

以明月灣古村為例,作為一個空間置換轉型比較成功的案例,它是一個旅游業發展較領先的古村落,在對村落整體保護的規劃中,對公共場所的設計和規劃是需要解決的主要問題,同時理清建筑內外空間功能,進行明確的空間功能分區,形成符合古村社會交往要求的外部空間邏輯。恢復傳統村落的空間序列關系,理順空間結構,使其符合社會交往結構,形成由街、巷公共空間到私密空間的轉變。通過深入研究居民的生活需求,創設滿足現代生活需求的基礎服務設施和公共交往空間。(圖6、圖7作者自攝)

圖6 村口千年古樟樹圖(左)

圖7 明月灣清風亭(原土地廟)(右)

四、結語

江南地區古村落的生態美和生活美也是詩意生活的標桿,為何在今天這種日常生活的美被打破了?是江南地區的古村落不美了,還是人們失去了感受美的能力?現代工業文明是一把雙刃劍,以詩性審美文化為基礎的古村落,失去了最初的審美意象。傳統村落的演進進程并非已經終結,而是正在進行。這種演進過程,體現著從有形到無形、從歷史到現代多重因素疊加的特點。穩態是主流的傳統保護模式的主張,空間的動態變化由于需要長期的關注和深入研究,往往被忽視,這使得被保護對象陷入與當代生活不相符合的困境。因此,對于古村落的空間重構與空間環境保護,人們不應忽視對傳統空間中生活需求的認知,不應割裂空間保護與人居生活之間的聯系。對傳統空間的保護、重構都應將傳統空間中的居民及其日常生活作為重要參考因素,尊重人們對傳統生活的情感需求,維護人們在傳統空間中尋求更高生活質量的權利,提高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審美品位,從而建立起傳統空間的當代審美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