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靖,張 平
(東北大學 文法學院,遼寧 沈陽 110169)
城市社區治理效果是指對有關社區的公共事務,由黨和政府、社區自治組織、轄區單位、營利與非營利機構、社區居民等基于市場原則、公共利益和社區認同,通過協商談判、資源交換、協調互動等共同進行有效參與,以滿足社區需求、優化社區秩序的實踐活動結果。城市社區治理效果不同于城市社區治理績效、城市社區治理成效、城市社區治理效益、城市社區治理效率等概念。城市社區治理績效是指設定一個明確的治理目標,比較城市社區治理相關工作的完成程度;城市社區治理成效是指城市社區治理效果中有益的部分;城市社區治理效益是以投入與產出的差值大小來衡量城市社區治理的收益程度;城市社區治理效率是指城市社區治理任務工作的完成速度,測量的是城市社區治理工作開展的快慢程度。不同概念關注的核心內容不同,影響因素內部互動機制差異大,需要進行深層次的作用機制剖析。尤其是社區治理效果作為檢驗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的關鍵環節,直接關系到社區居民美好生活的實現程度、社會穩定程度以及黨和政府的公信力程度。鑒于此,探索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核心影響因素及其內部作用機制,對精準提升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國外相關研究主要聚焦于城市社區項目實施效果的影響因素,可以歸納為四個方面:其一,社區可持續性發展質量的影響因素,主要涉及硬件設施改善項目,比如社區建筑、園林規劃等,從近幾年的研究趨勢來看,研究重心逐步轉向軟件層面,比如社區成員期待對社區可持續發展影響程度的測量等[1];其二,社區公共服務效果的影響因素,由于城市社區是公共服務的重要承接載體,因此該領域包含了紛繁復雜的子項目類群,尤其在社區公共衛生與疾病預防領域[2],社區作為公共衛生預防與防疫服務站點,承擔了眾多公共衛生醫療預防與干預項目,對實施成效影響要素的探析成為及時矯正與促進績效提升的有效手段;其三,社區公共參與效果的影響因素,密斯(Means R)等學者認為公共參與至少在五個方面可以增強社區治理效果,即獲得并增強自我人格認知、提高公共生活參與能力、理解并且表達利益訴求、宣揚自我價值認同、提升社區社會資本等,它們構成了社區公共參與效果的評估框架[3];其四,社區治理能力的影響因素,有學者認為通過制定公共政策來發展社區自組織,能夠提升城市社區治理能力[4]。因此,居民參與率的高低是社區有效治理與否的關鍵因素[5]。
國內相關研究興起于2000年以來民政部發起的一系列社區治理項目行動計劃,比如和諧社區示范單位創建、全國社區治理和服務創新實驗區建設等。國內學者為滿足城市社區治理效果測評工具開發的迫切需要,構建了不同主題的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來探究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差異水平的影響要素[6],主要涉及:其一,生態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從能源資源、低碳建筑、緊湊空間和生活環境等核心維度探討低碳社區發展規劃理論框架,實現了對社區可持續發展理論內容維度的拓展[7];其二,安全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從工程學角度思考安全社區的核心要素,基本立足點是人的生命安全,更多聚焦于影響社區居民生命質量的關鍵因素,例如安全投入、地理環境、生產場所、促進項目等[8];其三,和諧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包含硬件條件與軟件條件兩個方面,前者包括社區布局、社區環境、土地利用等,后者包括管理規范、社區參與、社區文化等[9];其四,社區治理能力的影響因素,學者們多從社區治理能力結構的角度出發來探究社區治理能力的結構要素[10],包括主體要素、互動能力和社區動力,它們共同決定了社區治理能力水平的高低[11]。
總之,國外相關研究主要是針對具體項目開發測評工具,缺乏從整體上考量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的構建,難以全面把握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一般規律;而國內相關研究或基于質性方法進行理論探索,或基于數學模型進行實證研究,無法完成理論構建與實證檢驗的密切關聯與交互推進。鑒于此,本文力求突破以往理論構建或單純依靠哲學思辨的研究方式,或依托有限經驗資料進行歸納總結,導致理論構建研究深度以及代表性不足等問題,采用定性與定量研究相結合的混合研究策略,力求識別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核心影響因素,包括作用方向、強度以及互動關系,清晰呈現其內在運行機理。由此確定研究思路為:首先,采用質性研究中的扎根理論分析方法,應用三級編碼分析技術提煉并范疇化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子;其次,基于扎根理論分析方法所得到的研究發現,構建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設立影響因素模型的相關理論假說;再次,應用結構方程模型量化分析方法,探測不同影響因子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影響效應,包括方向、強度等,進而驗證理論假設;最后,根據質性和量化分析結果提煉基本命題,得出系統性機理分析結論。
城市社區治理系統由于其構成要素之間關系聯結紛繁復雜,難以簡潔而準確地厘清城市社區治理效果核心影響因素的維度結構。因此,設計基于扎根理論方法的質性研究方案,將概念類屬、類屬的特性以及概念類屬之間的關系一層層地描述出來,通過細密的描述性分析有助于對理論構建進行清晰陳述。
第一,在研究方法的選擇上,本研究主要采用扎根理論質性分析方法,探索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的核心內容與維度結構。理論探索過程是對原始資料進行編碼分析,自然浮現蘊含在訪談文本中的意義單元,對零散存在的意義單元進行更高層次的提取,最終探索性地構建出核心主題的理論框架。
第二,在研究樣本的獲取上,本研究選取理論性抽樣作為主要方法,遵循強度抽樣的基本原則,抽取信息密度和強度較大的個案[12]93-97,以此滿足扎根理論分析對于樣本代表性的嚴苛要求,確保理論構建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較強的解釋力。因此,首先考慮社區治理主體覆蓋的廣泛性;其次考慮社區類型的豐富性,包括老舊型社區、商業住宅型社區、單位型社區、混合型社區;最后考慮研究樣本地區分布特點,盡量兼顧不同行政區劃樣本,增強研究樣本的總體代表性。從北京、天津、沈陽、吉林、哈爾濱、上海、南京、杭州、濟南、鄭州、武漢、重慶等12個城市中,采用方便抽樣方法分別抽取2個、2個、8個、3個、2個、2個、3個、2個、2個、2個、2個、2個,共計32個社區樣本,其中老舊型社區13個、商業住宅型社區9個、單位型社區4個、混合型社區6個。采取方便抽樣方法從四種類型社區中抽取街道黨政領導、社區黨支部書記(居委會主任)、社區工作人員、社區居民共101人,其中對20人進行一對一面訪,對81人進行5次焦點小組訪談,共獲得25個樣本,滿足扎根理論達到信息飽和的樣本要求。
第三,在質性數據的采集上,事先跟受訪者商定現場進行錄音,便于訪談結束后輸出文本,直接運用NVivo 12 Plus 軟件進行數據分析,最終形成1 035分鐘的訪談錄音和10.2 萬字的訪談文本,為數據分析做準備。
理論探索階段采用典型的扎根理論三級編碼分析流程,深度挖掘訪談資料所蘊含的意義單元,使其逐步涌現開放性編碼。在此基礎上提取高層次的概念范疇,將其凝練而成主軸編碼,隨之系統分析概念范疇之間潛在聯結的機理脈絡,進而揭示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的理論要素。
2.2.1 開放性編碼
首先,運用NVivo 12 Plus軟件完成備用訪談資料的序號編碼,用于區分不同訪談對象的資料匹配,便于對不同訪談對象群體的分析比較。其次,采取開放的態度閱讀訪談資料。避免事先預設的理論假設,嚴格循序資料文本所呈現的言語表達,力求自然浮現訪談文本所蘊含的意義單元。最后,遵循“逐步編碼原則”對訪談資料進行開放性編碼。編碼過程中圍繞“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研究主題,對訪談資料進行逐詞逐句的意義單元深度挖掘,對自動浮現的意義單元進行開放性編碼,構成后續類屬分析(主軸編碼和選擇性編碼)的基本單元,形成178個開放性編碼(見表1)。

表1 開放性編碼(節選)
2.2.2 主軸編碼
主軸編碼是對開放性編碼所呈現的意義單元進一步提取,對零散的意義單元進行不斷的分析比較,探索不同概念類屬之間的親疏關系,形成更高層次相關概念范疇的性質和維度[13]。重新審視并且比較分析零散化的178個意義單元,使散落的意義單元自然呈現更高層次的25個概念范疇(見表2)。

表2 主軸編碼
2.2.3 選擇性編碼
選擇性編碼是在主軸編碼的基礎上系統處理概念范疇之間的關系,厘清核心范疇與次要范疇之間的從屬地位,為建立在范疇之上的理論構建打下基礎。在25個主軸編碼的基礎上反復比較分析,浮現出8個不同概念范疇所構成的聯結脈絡,分別是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社區居民自治、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社區治理資源投入、社區治理整體氛圍、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社區治理整體滿意度等8個樹狀節點(見表3),探索不同概念范疇之間的聯系,構建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其中,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社區居民自治、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是社區治理的主體因素;社區治理整體氛圍、社區治理資源投入、社區居民滿意度是社區治理的條件因素;社區治理整體滿意度是社區治理結果變量;作用機理是社區治理主體因素與社區治理條件因素相結合得出社區治理結果變量。

表3 選擇性編碼
在質性研究階段建構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雙因素(主體因素和條件因素)模型,但是雙因素模型僅能夠說明主體因素和條件因素可能會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產生影響,究竟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是否產生顯著性影響,影響方向和強度大小以及自變量之間的互動關系如何,都需要引入量化研究設計加以驗證。因此,在質性研究所構建的雙因素模型基礎上提出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雙因素理論假說。在雙因素理論假說中,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因素包含兩個基本維度,即主體因素和條件因素,前一個因素包含4個影響變量,后一個因素包含3個影響變量。依據城市社區治理效果雙因素模型,提出包含7個自變量和1個因變量的13條研究假設,以驗證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雙因素模型是否成立。
主體因素1:黨政引領社區治理。《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強和完善城鄉社區治理的意見》指出,充分發揮基層黨組織領導核心作用,有效發揮基層政府主導作用[14],促進城市社區治理全面健康發展。黨政引領社區治理主要是通過分配治理資源、領導其他治理主體參與社區建設,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產生正向影響,由此提出如下假設:黨政引領社區治理間接正向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主體因素2:社區居民自治。社區居民自治是指居民在社區黨組織的領導下,以社區居民委員會為依托,結合社區成員代表大會和社區協商議事會,實行以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為主要形式的自治活動[15]8-12。當前我國城市社區居民自治能力還較弱[16],居民個體不足以直接對社區治理效果產生較大作用,往往通過加入社會組織來對社區治理產生一定的作用,由此提出如下假設:社區居民自治間接正向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主體因素3: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是指為解決社區治理問題、滿足社區居民服務需求,打造以社區黨支部書記(社區居委會主任)為主體的專業化社區工作者隊伍,其隊伍打造水平直接關系到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高低,故提出如下假設: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直接正向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主體因素4: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是指充分發揮社區社會組織和其他社會組織在社區層次特有的優勢,積極引導駐社區機關企事業單位、其他社會力量和市場主體參與社區治理。城市社區場域為社會組織提供較為常態化的運作載體,社會組織在城市社區場域內集聚共同價值認同、整合專業治理技術知識、無限激發社會組織在社會治理領域的能量,故提出如下假設: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直接正向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條件因素1:社區治理資源投入。社區治理資源投入是指在社區治理實踐中黨和政府為推動社區治理發展所投入財力和物力的總和,包括公共財政投入、社區公共服務設施、社區便民服務設施和社區信息化平臺建設等。以上資源投入程度直接影響社區治理效果,故提出如下假設:社區治理資源投入直接正向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條件因素2:社區治理整體氛圍。社區治理整體氛圍是指社區成員對社區持有的穩定心理認同與行為傾向,較高的社區凝聚力有助于形成積極的社區認同,能夠以理性方式商討問題的解決方案。為此,良好的社區治理氛圍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產生積極影響,故提出如下假設:社區治理整體氛圍直接正向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條件因素3: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是指居民在社區生活中對社區服務水平、政治參與水平以及社區生活質量等方面的滿意度。基于質性分析和已有文獻,筆者認為居民對社區生活體驗的個體評價直接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好壞,故提出如下假設: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直接正向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為進一步探討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內部作用機制,需要探討核心影響因素之間的互動關系,本研究在質性研究和已有文獻的基礎上提出以下6條關系假設,具體為:
互動關系1:黨政引領社區治理與社區治理資源投入。從我國的城市社區治理樣態來看,城市社區治理資源投入主要依靠黨和政府,無論是在公共基礎設施建設投入還是社區社會組織辦公經費方面,都主要依靠公共財政資金投入,故提出如下假設: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直接正向影響社區治理資源投入。
互動關系2:黨政引領社區治理與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在我國城市社區治理實踐中,基層黨政部門與社區工作者的互動較為緊密,直接影響社區工作者的來源、規模以及薪酬,故提出如下假設: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直接正向影響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
互動關系3:黨政引領社區治理與社區治理整體氛圍。黨政部門在營造社區治理整體氛圍上發揮主要作用,調動各方面參與力量打造積極向上的社區治理氛圍,故提出如下假設: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直接正向影響社區治理整體氛圍。
互動關系4:黨建引領社區治理與社區居民自治。當前我國居民參與社區治理的能力水平一般,社區居民自治經驗不足,在開展社區居民自治活動時需要基層黨政部門進行指導,同時也需要基層黨政部門為社區居民自治搭建平臺[17],故提出如下假設: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直接正向影響社區居民自治。
互動關系5:社區治理整體氛圍與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良好的社區治理整體氛圍有利于社區治理問題的有效化解,獲得較高的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故提出如下假設:社區治理整體氛圍直接正向影響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
互動關系6:社區居民自治與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基于大量的實地調研發現,社區居民自治水平越高,組織開展社區活動的能力越強,越能夠吸引其他社會力量參與社區治理,故提出如下假設:社區居民自治直接正向影響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
為驗證城市社區治理效果雙因素假說是否成立,采用線性統計建模技術——結構方程模型(SEM)進行假設檢驗,探尋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之間的互動機制。
采用量化研究的目的是驗證雙因素模型中主體因素和條件因素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影響效應,具體包括方向、強度、特征等內容。
4.1.1 問卷編制
依據構建的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雙因素理論模型,設計包括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等共計8個維度70道定量分析題目的預調查問卷。用攔截式訪談隨機選取100名社區居民開展預調查。通過對預調查結果的分析,結合被試反應,刪除部分信度較低的題目,并對表達晦澀或有歧義的題目進行調整和修正,得出8個維度46道定量分析題目的調查問卷,問卷信度水平超過0.9,通過構建效度和效標效度檢驗,問卷總體質量較好。
4.1.2 被試
本研究調查城市為20個、社區為1 500個、居民為10 000人,采取四階段分層抽樣方法。第一階段,先按照我國各地區劃分(東部、中部和西部)(1)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遼寧、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廣西、海南;中部地區包括山西、內蒙古、吉林、黑龍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部地區包括四川、重慶、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進行抽取,按照人口比例抽取城市(地級市以上)樣本:東部9個、中部6個、西部5個。第二階段,在每一個地理分區中分別采用隨機抽樣方法確定城市名單。第三階段,為抽取的城市按照人口比例匹配社區樣本數量(東部704個、中部437個、西部359個)和相應的城市社區居民人數(東部4 693人、中部2 914人、西部2 393人)。第四階段,在照顧社區類型的基礎上,以方便抽樣方式抽取社區和居民樣本。
根據研究設計,本次調查共發放1 500份社區問卷和10 000份居民問卷,利用SPSS 22.0軟件做重復、異常個案分析,剔除無效樣本,最終得到社區問卷1 089份,有效率為72.6%,居民問卷9 464份,有效率為94.6%,樣本覆蓋全國14個省級行政區的20個城市,符合多階段分層抽樣設計原則,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科學性。
4.1.3 數據處理
把有效問卷數據錄入Excel,運用Mplus 8.0軟件進行結構方程模型分析,探索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的關系結構,驗證構建的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雙因素理論模型。
本研究應用結構方程模型(SEM)進行路徑分析,將城市社區治理樣本數據隨機分半,一份為545份,一份為544份,對其中的一份545份被試數據(測定樣本模型)進行探索性結構方程模型分析,對另外一份544份被試數據(效度樣本模型)進行驗證性結構方程模型分析,探究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的有效性、合理性和可靠性,再以驗證后的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為依據,利用1 089份總體樣本數據進行路徑系數總效應分析,探究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之間的權重關系和互動機制,為提出提升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建議提供依據。應用Mplus8.0軟件分析數據,采用帶有穩健標準誤差的極大似然估計(MLR)方法進行參數估計和模型擬合度檢驗(見表4)。

表4 模型擬合度指標檢驗
4.2.1 探索性結構方程模型擬合度檢驗
利用隨機分半數據(測定樣本數據)進行探索性結構方程模型分析。在測定樣本模型中(見表4),X2=2 160.44,df=990,其比值為2.182<5,表明量表能夠很好地反映觀察所得資料;CFI=0.911,TLI=0.902,均大于0.9,說明模型擬合良好;SRMR=0.072,小于0.08,殘差很小,說明模型擬合很好;RMSEA=0.048,表明測定樣本模型擬合良好;總體來看,測定樣本模型達到良好擬合的水平。此外,13條研究假設全部得到驗證,獲得理論上的支持,且P值都達到0.01以下的顯著性水平,說明其效應并非由隨機因素引起的,因此該模型能夠支持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之間的關系假設。
4.2.2 驗證性結構方程模型擬合度檢驗
利用隨機分半的另一份數據(效度樣本數據),探求測定樣本的穩定性和科學性。本研究采用寬松驗證策略,即兩樣本只要維持相同的因素結構,參數無需進行任何等同設定。由兩樣本擬合指標對比可知(見表4),兩模型自由度相同,表示兩個模型的界定與因素結果完全相同。在效度樣本模型中,X2=3 298.897,df=990,其比值為3.332<5,CFI=0.919,TLI=0.906,SRMR=0.062,RMSEA=0.053,擬合指標均達到良好水平,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擬合良好,效度樣本數據可以支持該模型。將效度樣本模型的參數估計結果與測定樣本模型相對照,可以得出模型驗證結果,13條研究假設都通過了交叉驗證,即效度樣本的路徑系數和測定樣本的路徑系數方向保持一致,且都達到了顯著性水平。總的來看,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經受住了效度樣本數據的考驗,具有較好的科學性和可靠性,完全可以用于后文的相關分析。
4.2.3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路徑系數總效應分析
利用1 089份總數據進行模型擬合指標分析(見表4),X2=2 634.281,df=990,其比值為2.661<5,CFI=0.924,TLI=0.918,SRMR=0.057,RMSEA=0.051,各個擬合指標均達到較好水平。總體來看,該模型已經達到較好的擬合水平。13條假設關系全部得到驗證(見圖1),且P<0.05,達到顯著性水平。因此,該模型能夠支持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關系假設。

圖1 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模型路徑分析
此外,為深入探究影響因素之間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更為全面有效地指出其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作用及影響程度,將模型路徑系數的直接、間接和總效應進行比較分析(見表5)。第一,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產生直接效應的因素中,按照路徑系數大小排列,依次是社區治理資源投入(0.812)>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0.548)>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0.414)>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0.082)。第二,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產生間接效應的因素中,按照路徑系數大小排列,依次是黨政引領社區治理(0.561)>社區治理整體氛圍(0.396)>社區居民自治(0.013)。第三,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總效應分析可知,社區治理資源投入(0.812)是最大的影響因素,黨政引領社區治理(0.561)、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0.548)、社區治理整體氛圍(0.396)、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0.141)、社會力量協同社區治理(0.082)分列2至6位,影響程度最小的因素是社區居民自治(0.013)。

表5 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系數比較
總效應不僅綜合了各因素間的直接效應,還將間接效應融合在內,把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全部納入,因此,本文將總效應比較得出的各個因素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程度大小作為研究結論。
基于扎根理論質性研究方法所建構的理論模型以及應用結構方程模型量化研究方法發現的影響因素路徑系數總效應結果,能夠清晰展示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影響因素的內在作用機理,進而充分釋義城市社區治理效果雙因素理論的作用機制,為提升城市社區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提供政策選擇。
揭示城市社區治理效果雙因素理論的作用機制,有助于深刻剖析基層社區持續有效運轉背后的支撐力量,對于不斷完善基層社區治理格局有極大的促進作用。
5.1.1 基層黨政在多主體互動中始終發揮主導作用
黨政引領在主體因素中處于主導地位,通過多條路徑直接或間接正向作用于其他主體,最終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產生影響。其中,黨政引領直接作用于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和社區居民自治,說明黨政部門與社區工作者和社區居民之間的互動關系較為密切。此外,黨政引領通過社區居民自治間接作用于社會協同力量,但是作用強度不是很大,說明二者之間的互動關系程度一般。除黨政引領對其他主體因素產生直接或間接影響之外,其他各主體之間只有社區居民自治對社會協同力量產生直接正向影響,但作用強度一般,說明社區居民與社會協同力量之間的互動關系一般。
5.1.2 城市社區建設仍以硬件資源投入為主
社區治理資源投入在條件因素中占據核心位置,且直接正向作用于城市社區治理效果,說明我國城市社區建設比較依賴資源投入,且更為偏重于基礎設施方面的硬件資源投入,主要原因在于當前居住社區還存在規模不夠合理、設備不夠完善、公共活動空間不足、物業服務管理覆蓋不高等短板,距離完整的居住社區標準還存在一定差距[18]。相較于硬件資源投入,社區治理整體氛圍和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等軟件條件因素作用強度次之,且作用路徑為社區治理整體氛圍通過社區治理居民滿意度這一中介間接對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產生影響。
5.1.3 城市社區治理格局中已經形成多層次互動
多層次互動關系圍繞黨政主體因素與條件因素展開,具體表現為以下兩條路徑。其一,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直接正向影響社區治理資源投入。黨政治理主體作為資源的重要分配者,尤其是在公共財政資源投入、社區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具有決定權,與社區治理資源投入聯系最為密切,通過社區治理資源投入影響城市社區治理效果。其二,黨政引領社區治理直接正向影響社區治理整體氛圍。黨政主體通過主流價值觀教育等多種手段,能夠營造積極向上的社區治理整體氛圍,形成居民穩定的心理認同與行為傾向,以理性方式商討問題的解決方案,通過達成較高水平的居民滿意度最終形成良好的城市社區治理效果。
基于城市社區治理實踐場域提煉的雙因素理論,能夠深刻揭示城市社區治理運作機理的內在邏輯,為有效提升城市社區治理效果提供策略選擇。
5.2.1 進一步夯實基層黨政在城市社區治理中的引領作用
從雙因素理論的主體因素來看,進一步加強黨政引領社區治理,對提高現階段城市社區治理效果至關重要。為此,要把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領導基層治理的核心力量,使黨建引領社區治理的作用從根基上進行強化和鞏固。在此基礎上構建黨委領導、黨政統籌、簡約高效的基層社區治理體制,切實履行基層政府引領社區治理的主導職責,加強對城市社區建設的政策支持力度、財力物力保障和能力建設指導,在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建設過程中給予指導規范,不斷提高依法指導城鄉社區治理的能力和水平。此外,還應繼續加強其他治理主體參與城市社區治理的作用發揮,尤其是社區居民自治和社會協同力量,統籌整合多個主體的社區治理功能,追求城市社區治理效果的最大化。
5.2.2 進一步加大城市社區便民服務設施的資源投入力度
從雙因素理論的條件因素來看,在現階段應繼續加強城市社區治理的硬件資源投入,尤其是要加大社區便民服務設施方面的資源投入力度,探索建立城市社區公共空間綜合利用機制,合理規劃建設文化、體育、商業、物流等自助服務設施。此外,要重點加強社區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依托已有的政務信息化平臺,加快融入社區公共服務版塊速度,將“一網通辦”政府服務模式應用于社區服務,實現一體化信息服務站、社區信息自助服務終端等服務平臺建設,將社區公共服務事項納入政府信息化服務平臺,切實為基層社區減負[19]。同時,也要重視社區治理整體氛圍等軟件條件水平的提高,力求城市社區治理軟硬件條件共同改善與均衡發展。
5.2.3 進一步統籌整合基層黨政之外其他主體的治理功能
從雙因素理論的主體因素和條件因素互動關系來看,除了繼續加強黨政引領主體因素與條件因素的互動之外,更應加強其他主體與各條件因素的互動關系,采取一系列的方式方法有效統籌整合基層黨政之外其他主體的治理功能,比如采取提升城市社區居民代表比例、創新社區居民自我組織方式等措施,以提升城市社區居民自治的公共參與程度。通過改善駐區單位社區共建狀況、有效激發社會組織參與活力等,統籌發揮社會力量協同治理作用,從而建立起黨組織統一領導、政府依法履責、各類組織積極協同、群眾廣泛參與,自治、法治、德治相結合的社區治理體系,形成治理主體因素與治理條件因素多層次良性互動的社區治理格局。
總之,城市社區治理作為國家治理的基礎性工程,關系民生、連著民心,是落實以人民為中心發展思想、踐行黨的群眾路線的題中應有之義,是基層治理現代化建設的必然要求。而城市社區治理效果是衡量基層治理現代化水平的重要尺度,指引著未來城市社區建設的高質量發展方向。本研究立足于城市社區治理實踐場域獲取的一手資料,構建了城市社區治理效果雙因素理論模型,又基于全國層面的大樣本調查數據驗證了該理論模型的科學性,完成了從理論構建到實證檢驗的科學邏輯研究過程,為理論構建的適用性和推廣性提供了充足的現實依據和嚴謹的機理解釋,有助于夯實本土特色的城市社區治理理論基礎,形成中國特色的城市社區治理經驗,不斷豐富城市社區治理高質量發展的路徑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