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重工粉彩瓷

馮祖明

“重工粉彩”是陶瓷粉彩裝飾工藝中的一種工藝名稱，是最為復雜的粉彩裝飾藝術。重工粉彩早在明清時代就產生，由于重工粉彩的工藝特殊性，得到皇家青睞，后一直成為皇家“重器”。之所以能成為皇家“重器”，這與重工粉彩的藝術特點是有著重要關系，重工粉彩在一系列工序中：重選料、重工藝、重標準、重價值、重欣賞、重法則等高要求程序，使得成瓷高貴而稀少。

一、重選料

重工粉彩瓷在陶瓷工藝中是難度較高的工藝，要想創作一件高水準的重工粉彩瓷首先在選料上就很講究，因為在制作過程很容易犯毛病，這往往是選料不當而造成的。陶瓷泥料在全國產地很多，但唯一能達到皇室瓷器要求的瓷土原料就是景德鎮高嶺土。由于千百年的開采，景德鎮高嶺土礦產原料越來越稀少了，因此該礦產比金礦還要珍貴。因為景德鎮高嶺土的泥性特殊性，經過窯爐高溫后泥性轉化為“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瓷質，然而這種瓷原料的分布地恰恰在景德鎮，因此燒制皇宮重器的御窯也就落地景德鎮了。由于重工粉彩坯胎的成色要求高，選料非高嶺土莫屬，因此重工粉彩瓷也就顯得特別珍貴了。重工粉彩另一個選料工序就是彩料的選擇，在看到眾多的重工粉彩瓷中有一個唯一的特色，金碧輝煌的裝飾原料，如重工粉彩的瓶口裝飾、足底圈圖、制作者印章及底款均要選真黃金碾磨的彩料來裝飾，即“鑲本金”，如紀念瓷《復興成就》大作，其瓶口和瓶身的“龍鳳”耳，就是運用了純黃金鎏金來裝飾，作品彩料“純黃金”的選擇可以說是點石成金、耀眼奪目，使成品更顯富貴而華麗。由于重工粉彩在選料上的特殊性，加之制作工藝的難度與要求，使重工粉彩有了：“釉上彩之皇、瓷中帝王”稱號。

二、重工藝

重工粉彩的瓷胎一般均為拉坯工藝，所謂拉坯就是用制作好的陶瓷泥土放在轉盤上，在一定的旋轉速度時用雙手配合，捏出想要的坯體造型。而且必須是運用柴窯燒制，甚至瓷胎重量都要達到一致的工藝模式，可想手工拉坯的難度以及瓷胎工藝的嚴謹。手繪工藝更是講究，如它的邊角紋飾就比普通的粉彩瓷復雜而繁瑣，以細洋蓮邊和麻邊為主，再鑲上本金，圖文顯得十分華麗精美。瓷胎的主體裝飾更采用了高標準的裝飾工藝流程，幾乎是身懷絕技的老藝人細心操作，整個彩繪工藝稍有疏忽都會前功盡棄，因此報廢率高于其他彩繪工藝。因選用了高技巧高要求的彩繪裝飾工藝，成品的花色自然艷麗而飽滿，層次豐富而靚麗。無論哪道工序其精度都遠遠高于其他粉彩工藝，尤其是顏色調和之工藝由富有經驗的老藝人把守，最終使整體畫面裝飾達到色澤逼真、層次豐富、凹凸有序的立體藝術效果。整個圖文工藝經高溫煅燒后，更顯高貴瓷的特質。明宋應星《天工開物》中曾有記載：“共計一杯之力，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由此可見哪一工藝操作不當則一器難成。

三、重標準

粉彩瓷的標準有“普通粉彩”“中級粉彩”“重工粉彩”“特藝粉彩”之分，其標準各有不同。（1）普通粉彩：它的制作標準比中級粉彩的標準相對低，紋樣、用色、渲染不多。線條、紋樣規范化，基本上用雕刻好的花紋印章來操作，以吉祥圖案為多，如“萬壽無疆”之類的傳統吉祥紋飾。（2）中級粉彩：它的標準相比重工粉彩的標準要低，圖案增添了山水、人物以及花鳥紋飾，而且裝飾技巧以手繪為主，部分以印章和手繪相結合，豐富了色彩，粉彩色調淡雅而精致，逐漸融入了畫意效果，因此與普通粉彩有著明顯的差別。（3）重工粉彩：其畫面標準和各方面的操作流程又比中級粉彩繁雜，圖文規范，草蟲、花鳥、走獸、吊燈洋蓮圖案及邊角構圖遠比中級粉彩豐富和飽滿。其渲染的色彩向著多元化發展，圖案精細而致密，畫工精致而高超，尤其是彩料添加了黃金，突顯了成品瓷的珍貴，有的甚至是開光通景制作，增添了畫派、畫意創作效果，因此普通的畫工難以操作。如由張松茂、徐亞鳳兩位中國工藝美術大師共同合作創作的重工粉彩《屏開富貴》，創作難度極大，顯示了大師級的技藝與技巧，作品的瓶身均勻分布，主題部位兩只孔雀，在花叢之中蕩漾，為了突出孔雀相互比美，其羽毛勾畫得如同真羽，圖紋斑斕，致密有度，用筆用色之精湛突顯了張大師的花鳥畫之絕活。多樣花卉、竹葉以及蝴蝶的組合，寓意深遠。另一件徐亞鳳老師的《水點桃花》，花鳥筆法之精湛，整個瓶身枝條均勻分布精巧，兩只白頭鳥，站立枝頭，圍繞瓶身的水點桃花，托出了白頭鳥地放歌姿態，寓意十足，其技法獨具一格，畫面惟妙惟肖。這兩尊瓷瓶的畫面，嚴格地按著重工粉彩之標準創作，體現了大師非凡的技藝。（4）“特藝粉彩”與“重工粉彩”的差異并不在于技術與技藝，它要求作者有一定的文化與美學的修養和多方面的藝術修養。為什么有的粉彩作品寥寥數筆就能敘述故事？讓欣賞者身臨其境，其實作品已融入了畫家的筆觸，文人的境界，獨立的風格，甚至是孤品。

四、重價值

真正有收藏意義的陶瓷藝術作品價值都不菲。就像重工粉彩瓷，這么多嚴格的工序以及技藝一流的老藝人親自執筆繪圖，嚴格把關，使得收藏者爭相收藏。明宋應星《天工開物》就記載了重工粉彩其復雜的工藝流程：“共計一杯之力，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這恰恰反映了重工粉彩瓷的價值所在。由于重工粉彩獨具一格的瓷藝，又嚴格的受官窯制度的影響，因此在制瓷史上重工粉彩占據了“瓷中帝王”之地位。由于這種瓷種對瓷土、坯質、彩料、工藝的嚴格要求，因此也就提升了它的“價值”。就連當年的“廠貨”價值都在不斷提升。20世紀70年代至80年代期間，藝術瓷廠的高檔仿古陳設瓷尤為珍貴，如重工粉彩《紅樓夢》，這對作品以天球瓶為載體，瓶頸運用布滿了黃地牡丹纏枝紋，瓶身主題紋樣是《紅樓夢》故事中的主要人物，人物畫工精細，線條與色彩并重，工筆和寫意俱全：雖靜而似動，若有輕風而微瀾，人物表情和釉彩豐富，器形端正大度，這類“廠貨”現在漸漸稀少了，因而價值不菲。收藏專家馬未都在《說收藏·陶瓷下篇》中提到：“瓷史上能稱之為青花瓷對手的，就是粉彩。”馬未都的這一論述，說明了重工粉彩不僅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體現，更代表了景德鎮陶瓷文化的發展歷程。為什么一些非常有紀念意義的歷史活動用重工粉彩瓷來制作紀念品，讓人們記住這個輝煌時期，例如改革開放30周年，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60年華誕之日，政府動用了幾乎滅絕的“高嶺土”瓷土原料，號召了幾位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來共同設計創作，最終具有歷史意義的大作《復興成就》以雍容華貴的氣勢問世了，給歷史留下了濃墨重彩。該作的價值動用了500年前宮廷重工粉彩的斷代絕技、即將滅絕的“高嶺土”瓷土原料、多位國家職稱最高技藝最優的作者來打造，工藝、胎質、創意超群的紀念瓷就這樣問世了，充分展現祖國60年來的輝煌成就，專家都稱這件重工粉彩《復興成就》瓷的價值是：“千年景德鎮的里程碑，新中國瓷藝的巔峰！”是陶瓷工藝、繪畫藝術、書法藝術、黃金鑲嵌等多種藝術為一體的力作。

五、重賞析

所謂重賞析，從這個詞概念不難理解，欣賞名家名作是促進自己成功道路的模式，只有不斷從欣賞中去品味去吸收方能取其精華，優化自己的創作思維，當然我這里說的是“吸收”而不是一味“模仿”，一味模仿只會使自己成為加工藝人而不是創作者。品味重工粉彩瓷可從兩個方面去賞析，一個是形式，另一個是內容，有純形式表現的作品，有純內容表現的作品，也有形式與內容相融合的作品。就重工粉彩從藝術形式而言，它不僅注重材料、技術，還注重風格、流派的體現，如當代的重工粉彩作品《復興成就》涵蓋了王懷俊、余仰賢、寧鋼三位大師的性格、感覺、氣質、天賦及個性。作品的思想理念、審美趣味、想象創意、都與以往的不同，三位大師各取所長，甚至不惜成本，反復的制圖試驗，最終創下這件經典之作。

一件重工粉彩作品的藝術價值大小，不僅僅是體現在它的選材和非一般的制作工藝流程和技術水平上，如今的重工粉彩和傳統的重工粉彩在創作理念上完全有了更新。我還欣賞到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作品《長征·雪景》瓷板畫，作者趙世文改變了重工粉彩的傳統觀念，不是運用皇家重器那輝煌的暖色調來設計，而是運用大面積皚皚白雪的冷色調來創作，作者創造了富有特別風味的藝術特色。該作品渲染了紅軍爬雪山過草地那可歌可泣的年代，欣賞之后無不感慨萬分。作品是以重工粉彩的工藝流程，加以繪畫的形式來創作。彰顯了皚皚白雪凹凸起伏的層次，托出了舉著紅旗，以近漸遠的長征隊伍。色調雖淺淡，但層次卻豐富，看后讓欣賞者聯想到工農紅軍突破前有雪山阻擋，后有敵人火炮追趕的危難情景，作品意境給人們帶來精神、心理上的沖擊。作品即突出了重工粉彩之技藝，又顯現了雅而不素，粉而不俗的重工粉彩風格，看似比青花瓷多了一點彩韻，比五彩瓷少一點艷俗，但與傳統的粉彩工藝相比，又多了一份繪畫意境，再現重工粉彩瓷獨特的風味，不愧為佳作，此作完全彰顯了作者的繪畫藝術修養。

六、重法則

現代與傳統的重工粉彩在藝術表現上有所不同，原因就是時代在改變，藝術家在創作時他的審美概念也在改變，這種概念慢慢擺脫傳統的形式，在形式上呈現唯美的思維，而形式上的改變恰恰是遵循人們的審美法則，而審美法則也就是陶瓷藝術家在創造重工粉彩的過程中，對美的形式規律進行抽象概括。使作品在表現形式上的比例、節奏、韻律、均衡、調和、對比等產生多樣統一，而這種形式又恰恰能夠培養藝術家對形式美產生更自覺的敏感，使之更自覺地去運用形式美的法則去創造，使美的事物、美的感受充分得到發揮。

從欣賞中我們完全可領會到重工粉彩的創作是一個艱苦的過程，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輕易掌握的陶瓷藝術，它需要作者靜下心來，認真研習直至掌握上面提到的幾個“重”。發揮自身的技藝、思維、藝術和審美情趣，綜合的應用到創作中來，不斷地去潛心研究，創造出為你獨有的陶瓷重工粉彩藝術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