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慶均,唐 菁,張 娜
(重慶工商大學長江上游經濟研究中心,重慶市 400067)
數字經濟作為我國最具活力和潛力的新興領域,已日漸融入經濟社會發展的各行業、全過程,更是成為鄉村振興的助推器。2021年中央一號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意見》指出,通過數字經濟大循環暢通城鄉循環,以數字化轉型加速農業農村現代化水平提升。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作為農業現代化的主要內容和重要任務[1],與數字經濟發展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數據生產要素投入、數字技術創新應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數字金融創新發展,重塑了傳統農產品流通體系的商流、物流、信息流、資金流格局,全方位、全鏈條推動傳統農產品流通業向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演變。因此,在鄉村振興背景下,如何將數字經濟融入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中來,成為政府和社會各界廣泛討論的議題。例如,中國移動和山東省壽光蔬菜產業集團合作打造了中國(壽光)蔬菜小鎮智慧農業項目,運用數字技術實現科學管理和智慧決策,打造蔬菜產業全鏈條標準化集成基地,加速蔬菜生產和流通現代化。
數字經濟在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但其背后的作用機制是什么,以及這種作用機制在不同空間呈現出何種規律,卻不明確,也鮮有文獻直接回答上述問題。學者更多聚焦于對農產品流通數字化變革[2]、大數據背景下農產品流通渠道變革[3]、農產品供應鏈優化路徑[4]的理論闡述,準確評估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作用的實證研究卻極為缺乏。一部分學者雖測度了數字經濟背景下中國各省市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水平和流通效率,分析了其影響因素[5-6],但仍然沒有回答數字經濟作用于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具體機制和特征。因此,本文在梳理相關理論的基礎上,深入挖掘現實背景下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作用機制和特征。
數字經濟對推進各領域新興技術創新、優化區域創新布局和提高區域創新能力具有重要戰略意義[7-8],且能加速農產品流通方式和渠道的變革與創新[2-3],而創新又是實現流通業高質量發展、農業現代化的重要支撐[9-10]。因此,在數字經濟賦能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進程中,區域創新能力發揮著重要橋梁作用。基于此,本文結合數字經濟本質特征和優勢,從區域創新能力視角構建數字經濟與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之間的理論分析框架,并以2010—2019年長江經濟帶11 個省份為樣本,測度數字經濟、區域創新能力、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發展水平,建立中介模型、門檻模型和空間模型,就數字經濟發展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和作用機制進行實證檢驗,為評估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發展和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提供新的實證證據。
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基本內涵是憑借先進的科學技術手段和經營管理方法,改造和提升傳統農產品流通的要素投入、組織和經營方式、效率效能,實現農產品流通業轉型升級。數字時代的到來加速了這一進程,數字經濟憑借新興生產要素、低交易成本、遠距離信息傳輸、數據快速收集存儲傳輸處理和開發應用等優勢和本質特征,有效解決了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過程中消費難以反饋并指導生產、產銷銜接不暢、長鏈條多環節流通模式導致成本增加、跨區域流通受阻及跨區域流通結構性短缺等問題。除了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產生直接影響外,數字經濟還通過影響區域創新能力,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產生間接影響。同時,數字經濟還具有跨時空信息傳播、數據創造與共享等特征[11],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也會產生邊際效應遞增和空間溢出效應。本文從作用機制、非線性特征和空間溢出效應三個方面探討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
1.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直接影響
農業、制造業、服務業的數字化升級與改造,為數字經濟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奠定基礎。長江經濟帶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發展的困境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即農產品流通運行體系和農產品流通保障體系不健全。數字技術促使傳統農產品流通業轉型升級,暢通農產品流通運行體系,完善保障體系,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
首先,農產品流通運行體系涵蓋農產品流通主體、流通渠道、流通方式、供應鏈等環節。數字經濟不僅推動傳統流通主體轉型升級,還催生了新型流通主體。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批發市場模式仍是我國農產品流通的主導模式[12],數字經濟的發展促使傳統批發市場逐步向智慧化、標準化、現代化轉型,改善了傳統批發市場存在的環節多、成本高、效率低的問題。除批發市場外,部分農產品生產及經銷企業涉足電子商務領域,建立農產品交易網站及農產品信息公共平臺等,很大程度上解決了農產品生產端和需求端信息隔閡、市場主體信息不對稱的問題。數字經濟的發展優化了農產品流通渠道和方式。信息技術催生出以農業合作社和企業為主體的產地直銷直供流通渠道、農超對接渠道和農產品電商渠道等。在農超對接渠道中,超市憑借其自身資金、技術、管理優勢參與到農產品生產加工和流通過程中來,為農戶(農民合作社)提供信息、技術、物流等服務,使生產與市場高效連接。相比批發市場等傳統流通渠道而言,數字經濟下的新型流通渠道具有鏈條短、環節少、成本低、效率高的特點。數字經濟的發展優化了農產品供應鏈流通模式。傳統農產品供應鏈自上而下鏈接起生產、批發、分銷、零售、最終用戶整個網絡結構,而數字經濟的發展使得這種以生產為導向的商品交換模式發展為以消費為導向的供應鏈整合模式,實現需求反饋并指導生產,逐漸進入農產品供應鏈流通模式演進的第四階段[4]。
其次,農產品流通保障體系為流通運行體系提供基礎設施、標準化、信息監測服務、質量安全監管等方面的支撐。一方面,長江經濟帶整體農產品物流業發展滯后,尚處于現代物流管理的低水平階段,不得不依靠數字技術來提升承載力,比如實施農產品骨干物流網絡工程,加快農產品產地低溫集配中心建設、冷鏈物流全程監控與追溯系統建設、冷鏈物流標準化體系及信息化建設等。另一方面,現階段我國大部分小農戶仍依靠自身經驗進行生產,標準意識、質量意識有待提高[4]。農產品質量安全標準體系不統一,農產品質量安全追溯系統僅能做到產地追溯和物流追溯,很難實現生產環境、生產過程、加工過程、批發和零售等環節的監測。在數字經濟背景下,大數據、區塊鏈、物聯網與農產品的生產、加工、流通等環節有機結合,促使農產品生產方式變革,并利用環境監測農業物聯網設備,通過智能灌溉和測土配方施肥技術實現生產環節的智能決策、自動控制、精準管理,實現優質、安全農產品的有效供給。農產品檢驗檢測、傳感器、數據遠程傳輸與處理、農產品質量安全風險預警和風險評估等技術應用于農產品溯源系統,實現了對農產品質量安全關鍵影響因素的預警和過程控制,為完善農產品流通保障體系提供了技術支撐。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數字經濟發展直接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
2.數字經濟提升區域創新能力
數字經濟作為一種突破性技術創新范式,必將對創新發展產生巨大的推動力量[13]。學者從企業技術創新、企業創新績效、零售技術創新、區域創新能力等視角探討了數字經濟與創新的正向促進關系[14-15]。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的數據、網絡、數字技術三重屬性,能夠為技術創新提供創新資源要素、創新載體和創新發展場域[8];數字經濟通過促進技術創新[7],減少信息的不對稱性,提高資本要素的配置效率,從而提升區域創新能力[16]。數字經濟對區域創新還具有正向空間溢出效應,數字經濟加速要素資源省際間互聯互通,從而產生知識溢出和信息共享效應[7]。韓兆安等[13]認為,數字經濟的開源性、擴散性、低成本等特征,能夠助力產業內部形成追趕效應和示范效應,從而促進產業創新發展,提升創新能力。
3.區域創新能力在數字經濟與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之間的中介效應
數字經濟不僅能夠直接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并且能夠通過提升區域創新能力間接促進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區域創新能力的高低主要體現在創新產出、創新質量、創新活力、創新資源四個維度,而數字經濟暢通農產品流通運行體系、完善農產品流通保障體系需要發揮這四個維度的調節作用。
創新產出為數字經濟驅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提供了技術和知識支撐。以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為特征的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技術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一方面,數字技術通過改造傳統產業生產和銷售模式,加速產品和服務創新;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為企業和科研院所的突破性創新活動提供了新的技術機遇[17]。數字技術為企業創新賦能,李哲等[18]認為,企業突破式創新要求企業打破既有的知識結構和技術路徑,積極探索前沿技術范式和知識領域,加速知識、科研創新。在農產品流通領域,創新產出的增加和創新能力的提升催生出農產品流通發展新業態和新模式,推動了傳統農產品流通渠道變革、農產品供應鏈優化和流通模式數字化變革。因此,數字經濟作為一種突破性的技術創新范式,它的廣泛應用能加速產品創新、知識創新和科研創新,增加創新產出,賦能農產品流通現代化。
創新活力弱化了數字經濟驅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區域壁壘。智能、互聯是數字經濟基礎設施最顯著的特征,萬物互聯加速了數據、資本、技術等生產要素跨時空流動,推動了區域間協同創新和開放創新,激發區域創新活力,弱化區域農產品流通障礙和市場分割問題。
創新質量加速了數字經濟模式下傳統農產品流通業的轉型升級。技術應用能力、技術轉化能力和自主研發能力是衡量企業創新質量的主要方面。一方面,數字技術應用推動企業學習、挖掘、吸收外部知識,并根據自身特點將外部知識有機轉換和嵌入,與內部技術知識有效整合,提高企業技術知識吸收、轉化能力[17];另一方面,數字化轉型要求企業投入更多的專業技術人才和科技研發經費,提高了企業自主研發能力。數字經濟下農產品流通業積極吸收、轉化和應用技術知識,加快自主研發,利于傳統農產品流通業向現代流通業轉型升級。
創新資源為數字經濟驅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提供了動力來源。創新資源體現在創新主體和創新平臺兩方面,數字經濟具備技術密集和知識密集特征,高質量的創新主體和平臺是數字經濟發展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源源不斷的動力來源。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提升區域創新能力加速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
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作用機制如圖1所示。

圖1 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作用機制
數據生產要素能夠顯著推動流通現代化,且具有門檻效應[19]。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具有邊際生產率遞增的特征,數字技術與農產品流通中傳統生產要素相融合,可以提升資本、勞動、土地等生產要素的邊際生產率,從而有利于實現遞增的規模報酬。而數字經濟的數據信息跨時空傳遞特征也能夠打破農產品在區域間流通的信息壁壘,促進農產品市場一體化。
隨著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等先進信息技術賦能傳統產業,技術應用和轉化、知識創新和產品創新推動產業創新發展,從而提升區域創新能力。這使得農產品流通業在更廣泛區域內可以享受創新能力提升帶來的紅利。包括冷鏈物流技術創新、農產品質量安全檢驗檢測技術、農產品溯源技術等在內的流通領域的創新發展加速了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并且,這種促進作用還會隨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區域創新能力的進一步提升產生邊際遞增效應。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具有邊際效應遞增的非線性特征。
從區域層面來說,農產品流通現代化要解決跨區域流通存在障礙、農產品區域流通結構性短缺及農產品市場分割等核心問題[20-21]。而數字經濟具有跨時空信息傳播、數據創造及共享等先天優勢,有助于縮短時空距離,增強區域間經濟活動關聯的廣度和深度[11]。信息化技術的應用和普及改善了區域之間農產品流通信息不對稱、資源錯配和市場分割等問題,從而產生溢出效應。王文利[22]實證研究發現科技創新對流通產業發展具備正向空間溢出效應,而數字經濟蘊含著科技創新這一特征。綜上所述,本文認為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具備空間溢出效應。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4:數字經濟可以通過空間外溢效應作用于鄰近地區的農產品流通現代化。
1.因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近年來關于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文獻層出不窮,這些研究主要從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23]、互聯網發展和數字金融普惠[11]以及數字經濟基礎環境和應用來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網絡通信、物聯網等數字技術的基礎設施建設是實現農產品流通數字化的重要支撐[2],同時,數字產業規模、盈利能力又為數字經濟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奠定了基礎,因此,本文立足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數字產業發展水平兩個維度,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通過熵值法測度指標權重,再結合綜合評價法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2.自變量: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水平
李崇光[20]和涂洪波[24]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行定量研究比較早。涂洪波[24]認為,農產品流通現代化評價體系的構建不能脫離其內涵,應從商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出發,構建包含人均農產品流通業總產值、農產品流通業勞動力就業比重、農產品流通業集中化程度、農產品流通業壁壘程度等11個細分指標的評價體系。自2012年來,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極大改變了我國農產品流通模式,流通領域的創新和變革層出不窮。因此,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理應被賦予新的內涵,其指標體系也相繼新增了第三方物流比重、農產品物流配送率、農產品網絡零售額、農產品流通企業電子商務交易占比、移動互聯網普及率等新興指標[5],更科學更全面地構建了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指標體系框架。
于海龍等[12]指出,受我國基本國情和農情影響,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批發市場模式仍會是我國生鮮農產品流通的主導模式,應警惕過度去批發市場化。可見,我國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發展絕不能忽視批發市場的作用,有必要加入農產品綜合交易市場成交額這一指標。另外,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興起緩解了小農戶與大市場之間勢力不對等及嚴重制約產銷有效銜接等問題,因此,農民專業合作社數量也有必要納入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體系中(如表1所示),并通過熵值法和綜合評價法測度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發展水平。

表1 農產品流通現代化評價指標體系及權重
3.中介變量:區域創新能力
周小玲等[25]和莊旭東等[26]用發明專利申請受理量、有效發明專利數等單一指標衡量區域創新能力,但區域創新能力是一個綜合性的概念,既關乎地區創新投入和創新產出,又要考慮創新成果的轉化和應用能力。因此,本文從創新資源、創新產出、創新質量、創新活力四個維度出發,構建區域創新能力評價指標(如表2所示),并通過逐層縱橫向拉開檔次法測度指標權重和發展水平。

表2 區域創新能力指標體系及權重
4.控制變量
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可能產生影響的控制變量包括政策支持(Gov)、信息基礎設施(Infras)、對外開放(Open)和人力資本(Lab)。其中,政策支持用地方財政科學技術支出占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的比重來表示;信息基礎設施用互聯網寬帶接入端口表示;對外開放用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表示;人力資本用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在校學生數占年末常住人口的比重表示。信息基礎設施和對外開放采用極值法標準化處理。
本文中農產品批發指農、林、牧、漁產品的批發,農產品零售指食品、飲料及煙草制品的專門零售[5,27]。數據根據統計年鑒或專業資料匯編計算得來。其中,限額以上批零企業銷售額、固定資產總額、主營業務收入等數據均來源于2011—2020年《中國貿易外經統計年鑒》①,限額以上農產品連鎖經營企業銷售額、非自有配送商品購進額、商品購進總額等數據來源于《中國零售和餐飲連鎖企業統計年鑒》②,農產品綜合交易市場成交額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商品交易市場統計年鑒》③,其余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及各省市統計年鑒。
區域創新能力和數字經濟測度數據來源于2011—2020年《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火炬統計年鑒》《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統計年鑒》《第三產業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④等,少數缺失指標采用插值法補齊。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1.基準模型
為實證分析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即驗證直接傳導機制(H1),本文參考趙濤等[11]和俞伯陽[28]的方法,構建面板數據固定效應模型:

其中,AgriModi,t表示第i個省市第t年的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水平,Digei,t表示第i個省市第t年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Zi,t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α0為常數項,α1、αc(c=2,3,4,5)為系數估計值,μi表示不隨時間變化的個體固定效應,δt表示不隨個體變化的時間固定效應。
2.中介效應模型
除了直接傳導機制外,還應考慮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間接作用機制,即對H2中提出的區域創新能力是否為中介變量進行檢驗。本文參考衛平等[29]的方法,運用逐步回歸法和Sobel檢驗進行中介效應分析,構建中介效應模型:

其中,Innoi,t表示第i個省市第t年的區域創新能力,φ0、γ0為常數項,φ1、γ1、γ2和φc(c=2,3,4,5)、γc(c=3,4,5,6)為系數估計值,γ1表示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直接效應,φ1×γ2代表間接效應,α1=φ1×γ2+γ1為總效應,并通過α1、φ1、γ1、γ2的顯著性判斷中介效應是否存在。若均顯著,則說明模型存在部分中介效應;若僅γ1不顯著,則說明模型存在完全中介效應。中介效應的存在表明數字經濟不僅直接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還會通過區域創新能力這一中間機制間接影響現代化進程。
3.面板門檻模型
數據要素具有邊際效應遞增的特征,因此,應分析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是否存在非線性特征,以及在區域創新能力調節下,這種非線性特征是否仍然存在(H3)。本文參考趙濤等[11]和張賀等[30]的方法,構建面板門檻模型:

其中,τ0為常數項,τ1、τ2、τc(c=3,4,5,6)為系數估計值,Adji,t代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區域創新能力等門檻變量,I(·)為指示函數,取值為1或0。
4.空間滯后模型
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缺乏空間上的實證證據,因此,進一步討論長江經濟帶整體以及上、中、下游不同區域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空間溢出效應(H4)。本文參考孫暢等[31]的研究,將基準模型拓展為空間滯后模型:

其中,?0為常數項,τ1、?1、?c(c= 2,3,4,5)為系數估計值,ρ表示空間自相關系數,W表示空間權重矩陣。
表4 報告了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基準回歸結果,模型1和模型2為根據基準模型對樣本進行時間空間雙固定效應下的面板數據回歸結果。據模型1可知,在不加入控制變量的情況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ige)的估計系數為0.106,且在5%的水平下顯著。在加入了控制變量的模型2中,數字經濟的影響系數和顯著性均得到增強,H1得到證實。政策支持(Gov)、信息基礎設施(Infras)與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有不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表明現階段的政策扶持和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并未有效促進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以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衡量的對外開放(Open)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表明長江經濟帶外來資本投資和貿易開放能夠明顯促進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人力資本(Lab)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也顯著為正,且估計系數大于對外開放的估計系數,表明地區高水平人才聚集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推動作用大于外來資本投資。

表4 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基準回歸結果
1.實證結果分析
表5 報告了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作用機制的實證檢驗結果。模型1 至模型3 分別為根據基準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對樣本進行回歸的結果。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區域創新能力的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且通過了Sobel 檢驗,驗證了中介效應的存在。模型1顯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作用系數為0.151,表明總效應α1為0.151。模型2和模型3加入了中介變量區域創新能力,結果顯示在控制了區域創新能力的情況下,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直接效應γ1為0.092;當區域創新能力作為中間機制時,間接效應φ1×γ2為0.060,H2得到驗證。
2.穩健性檢驗
中介效應模型的檢驗結果(表6)表明,區域創新能力在數字經濟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中發揮積極作用。為檢驗該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采取替換核心解釋變量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參考李研[32]的研究,采用信息傳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業的主營業務收入指標表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并用第三產業增加值指數對主營業務收入進行平減,再用極值法對平減后的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完成替換后,仍然采用該方法進行回歸檢驗,檢驗步驟同表5。結果表明,替換核心解釋變量后區域創新能力的中介效應仍然存在,H2保持穩健。

表5 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作用機制的檢驗結果

表6 中介效應穩健性檢驗結果
本文采用面板門檻模型進行實證檢驗,分別將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區域創新能力作為門檻變量,經過自助法反復抽樣500 次后,發現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區域創新能力門檻變量均顯著通過了單一門檻,未通過雙重門檻檢驗。根據表7 可知,將數字經濟作為門檻變量,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小于0.414時,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系數值為0.482,當其大于0.414 時,該影響系數上升為0.642,這說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促進作用不斷增強。從區域創新能力作為門檻變量來看,當其小于1.893 時,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系數值為0.225,當其大于1.893 時,該影響系數上升為0.426。由此可知,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促進作用存在邊際效應遞增的非線性特征,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不僅受到自身水平的作用,也存在區域創新能力產生的調節作用,這表明數字經濟與區域創新能力逐漸成為地區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雙重驅動力。因此,H3得到驗證。

表7 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非線性效應檢驗結果
為了驗證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空間溢出效應,本文通過空間滯后模型(模型5)進行實證檢驗。在分析之前,需要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兩個變量進行空間相關性檢驗,本文采用莫蘭指數(Moran'sI)分別計算經濟距離空間權重矩陣和鄰近矩陣下變量的空間自相關系數。如表8所示,2010—2019年長江經濟帶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均存在正向空間自相關性,適用空間模型。

表8 空間相關性檢驗結果
選取模型需要通過拉格朗日乘子(Lagrange Multiplier,LM)檢驗、豪斯曼(Hausman)檢驗、沃爾德(Wald)和似然比(Likelihood Ratio,LR)檢驗[11]。表9 顯示,在經濟距離權重矩陣和鄰近矩陣下,均選擇空間固定效應下的空間滯后模型,且模型1和模型2的回歸系數在作用方向、作用大小和顯著性上具有高度一致性,即數字經濟發展能夠加快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信息基礎設施建設、貿易開放、人力資本都能支撐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發展。

表9 數字產業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空間模型的回歸結果
由于空間滯后模型結果無法準確估計變量的空間溢出效應,為檢驗H4,還需要對估計結果進行效應分解。根據表10 可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溢出效應均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空間溢出效應顯著存在,H4 得到驗證。不難發現,數字經濟影響現代化的間接效應顯著小于直接效應,導致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在于我國數字經濟尚處于發展階段,地區間差異顯著,長江經濟帶下游地區浙江、江蘇、上海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明顯高于中、上游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沿長三角城市群向泛長三角區域輻射[33],但受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差異、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建設區域差異等因素影響,這種輻射效應有待提高,區域協同創新發展局面尚未形成。此外,在鄰近矩陣下,信息基礎設施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溢出效應尚不顯著,信息基礎設施建設是數字經濟發展的載體,這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目前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溢出效應和輻射效應較小的問題。

表10 效應分解結果
從數字經濟和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發展水平測度結果來看,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⑤區域差異明顯,下游地區整體水平高于中、上游地區。因此,本文進一步分析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區域異質性。根據表11 可知,長江上、中游地區的空間滯后LM檢驗值、穩健的空間滯后LM檢驗值、空間誤差LM檢驗值、穩健的空間誤差LM檢驗值均不顯著,表明不存在空間相關性,退回到傳統OLS 模型,長江上游地區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具有顯著作用,在中游地區該作用不顯著,導致這一結果的原因可能是:信息化程度低、流通業壁壘、流通里程強度低(分析指標體系數據得出)是制約長江上游地區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主要因素,而數字經濟憑借跨時空信息傳輸與處理、低交易成本等優勢,改善上游地區信息化水平不高、交通基礎設施較落后等問題,推動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長江下游地區選擇鄰近權重矩陣下的空間滯后模型,并且效應分解結果顯示具備顯著空間溢出效應,這表明長江下游地區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出現了空間集聚特征。

表11 數字經濟影響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區域異質性檢驗
數字技術應用、數據生產要素投入、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建設、數字金融創新發展重塑了傳統農產品流通中的商流、信息流、物流、資金流格局,本文立足于這一事實,從區域創新能力視角出發,基于2010—2019年長江經濟帶11 個省市數據,采用中介效應模型、面板門檻模型和空間滯后模型,實證檢驗了數字經濟發展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和作用機制,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長江經濟帶數字經濟發展顯著推動了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但上、中、下游不同區域差異顯著,中游地區數字經濟的促進作用不顯著。
第二,區域創新能力在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路徑中發揮正向中介效應。其間接效應和直接效應分別為0.060和0.092,間接效應占比39.74%,這表明數字經濟能夠通過提升區域創新能力間接加速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并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第三,數字經濟和區域創新能力的單一門檻值分別為0.414 和1.893,當超過門檻值時,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促進作用不斷增強。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促進作用存在邊際效應遞增的非線性特征,數字經濟對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影響不僅受到自身水平的作用,還具有區域創新能力產生的調節作用。數字經濟與區域創新能力正在成為地區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雙重驅動力。區域創新能力的引入,使數字經濟與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關系的理論和實證研究內容更加豐富。
第四,在長江經濟帶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中,數字經濟具有空間溢出效應,這表明數字經濟的發展有利于區域內農產品流通創新協調發展格局的形成。
第五,區域異質性分析結果顯示,長江下游地區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具有空間集聚性特征,上游和中游地區尚未出現空間集聚性特征,這表明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農產品流通現代化創新協調發展格局尚未形成。
上述結論為長江經濟帶制定區域發展策略提供了經驗證據和參考借鑒。
第一,數字化變革催生農產品流通現代化新發展動能,要加大數字經濟、數字鄉村建設投資,加快大數據、區塊鏈、物聯網技術與農產品生產、加工、流通過程結合進程,推動農產品生產方式、流通模式和交易方式變革,實現傳統農產品流通產業向網絡化、智能化、數字化轉型升級。
第二,數字經濟和區域創新能力正在成為長江經濟帶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雙重驅動力,要加大數據生產要素和創新資源投入,提高企業創新能力,聚力數字經濟和創新驅動發展,實現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的躍遷式發展。
第三,在長江經濟帶上中下游不同區域實行差異化、精準施策的發展戰略,增強數字經濟對鄰近區域的空間溢出效應和輻射力,形成農產品流通區域一體化格局。
第四,完善長江經濟帶農產品流通區域協作機制,強化地區間農委商委合作機制,聯合長江流域地方政府、高校、科研院所、龍頭企業、行業協會,建立長江經濟帶農產品流通聯盟,形成以長三角、長江中游、成渝城市群為核心的三大農產品聚集和協調中心,加強區域協作。
第五,長江經濟帶貫穿我國東中西部地區,地區間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差異顯著。農產品流通現代化進程的加快,對流通相關信息基礎設施建設提出了更高要求。信息化是數字經濟特征之一,要想打破區域間農產品流通壁壘,發揮信息基礎設施的溢出效應,必須加大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彌補傳統基礎設施建設差距,加快農產品流通數字化、信息化變革。
第六,在區域內部搭建共贏產業聯盟,優化各城市農產品流通相關產業布局,形成區域內農產品流通現代化空間集聚格局,積極融入長江下游集聚發展進程。
注釋:
①數據來源于https://data.cnki.net/yearbook/Single/N202012 0296。
②數據來源于https://data.cnki.net/yearbook/Single/N202102 0045。
③數據來源于https://data.cnki.net/yearbook/Single/N202012 0056。
④數據來源于https://data.cnki.net/Yearbook/Navi?type=type&code=A。
⑤長江上游地區包括重慶市、四川省、貴州省、云南省,長江中游地區包括江西省、湖北省、湖南省,長江下游地區包括上海市、浙江省、江蘇省、安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