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朝書

今晚,停電了。
回村生活,先生最擔心的是水、電問題。畢竟,農村沒有城市那樣部署周密的供水和供電系統。然而,回家后,先生發現,水和電量都超過了預期。回到家里,我們看見的是自來水管及到達田間地頭的生產用水,村子有了充沛的水量。電,也經過了農網改造,總體平穩。不過,偶有停電的時候。今晚,村里沒電。聽說鎮上也沒有。好像因為雨季,電線桿受到了損壞,導致瀘定縣境內大面積停電。停電了,村子并非是漆黑的,天上有月亮,月光照亮了村子。此時,散步是最適合的。婆婆、先生我們三人沿村子的林間路散步。
月光下,道路清晰,樹影婆娑。林子里不時傳來蟬的叫聲。偶爾地,螢火蟲在林間輕盈地飛。月色下,一切都是輕柔的,一切都是引人回憶的。婆婆想起了,她和她的童年密友在月亮下曾做過的游戲。
小時,婆婆有一個伙伴,叫李蘭芝。兩人經常睡在一塊兒。更多的時候,婆婆因耍得太晚了,睡在了李蘭芝家。婆婆的老家,村子里有青石板路。夏日的傍晚,村民都坐在青石板上,拉家常。此時,婆婆就和李蘭芝開啟了她們的快樂一夜。她們跳房、穿花、折老鼠等,游戲做完了,就開始唱歌,把會唱的歌曲翻來覆去地一遍遍演唱,直到月亮升上來了,人們都睡了,還在唱。婆婆講到小時的經歷,眉飛色舞。現在,婆婆隨著年紀上長,記憶衰退,當下的事情,很多都記不住。可是,過去的事情,婆婆卻能清晰道來,尤其月光下的那些趣事,婆婆能繪聲繪色地講述。
婆婆是在農村長大的。可能,每個在鄉下長大的孩子都有與月亮有關的回憶。在我的記憶里,夏季的月光幾乎可以照亮整個村子。當月亮掛在天邊時,村里的孩子,會聚在月光下嬉戲。
散步回來,還沒有來電。我們來到屋頂,躺在沙灘椅上,看月色中的村子。此時,我才發現,原來,月光是有顏色的,是奶白色的。而在城市里,我沒有看見過月光的顏色。奶白色的月光下,房屋、樹木,都仿佛被涂了一層奶油,有著濃稠的潤澤。奶白色的月光下,村子熱鬧極了。最為忙碌的,當數蟬。各個幼蟬爭先恐后地從土里鉆出,長出硬翅,完成生命賦予的使命。
我們又聽到了月光下人們的歡呼聲。第一次,月光下,我們圍坐著,和村里人一起度過有月的夜晚。先生對婆婆說,這樣的夜晚,是不會出現在城市的。如此難得的月夜,我們好好珍惜,放松身心,別老想著來不來電。
我對先生說,在鄉下,月亮與人的生活息息相關,而城里,月亮卻和人的生活,難以聯系。所以,城里,人們并不惦念月亮。
先生說,城市,沒有黑夜,也沒有月光。真不知道,沒有與月亮有關的記憶的城里孩子老了后,以什么來安享晚年?
(常朔摘自《甘孜日報》2022年5月5日 圖/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