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 穎,潘雨晴,呂墨涵,王 坤,史宇暉
1北京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社會醫學與健康教育系,北京,100191;2悉尼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澳大利亞悉尼,2006
大學階段是從青少年時期向成人時期過渡的重要階段,此階段健康行為的養成和保持會對成年期產生重要影響[1],然而這一階段人群體育鍛煉狀況并不樂觀。世界多國的數據均表明,約有3/4的青少年缺乏足夠的身體活動[2]。中國全民健身活動狀況調查中,20-69歲居民經常鍛煉比例僅為14.7%[3]。
針對大學生體育鍛煉與家庭和同伴支持的相關研究也較多。國內外研究表明,無論是情感、物質還是家人和同伴的示范行為,均會對體育鍛煉行為產生影響[4-9]。然而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支持的影響強弱也在發生著變化,來自于同伴的支持的影響逐漸大于來自家庭的[10-11],尤其是同伴的鼓勵等情感支持更重要[12]。根據社會學習和社會認知理論,人的行為、個人認知因素和社會環境影響之間是相互作用的。因此,家庭和同伴等因素可能通過影響個體認知因素而影響行為。研究表明,家庭因素是通過影響個人的外部動機,同伴因素是通過影響個人的內部動機而影響青少年體力活動[13]。然而,我國目前同時針對家庭和同伴因素并且探討兩種因素通過何種路徑影響大學生個人體育鍛煉行為的研究依然比較少見,描述并比較這兩種因素的作用路徑將有利于進一步聚焦大學生體育鍛煉行為干預的關鍵環節。基于此,本研究調查了北京市某綜合性大學大一下學期學生的體育鍛煉行為現狀,著重探討不同來源的支持及形式通過何種路徑影響大學生的個人認知,進而對大學生體育鍛煉行為產生影響,為加強大學生體育鍛煉行為提供參考。
本研究選擇北京市某綜合性大學為典型案例樣本,在學校內進行分層整群抽樣,采用自行設計問卷收集451名大一學生的相關信息。研究對象來自于人文社科、理工科、醫科3個專業方向的學生,每個專業方向選取2-9個班級以獲取約150份樣本。以班級為單位招募調查對象,建立調查對象微信群,通過微信群發送問卷鏈接并在群內實現問卷填答指導。問卷由在校大學生根據自身、家庭、同伴的情況進行填寫。研究通過了北京大學生物醫學倫理委員會進行的倫理審查,倫理審查批件號為IRB0000105219019。研究回收問卷459份,經核查其中有效問卷451份,問卷有效率為98.3%。
1.2.1 問卷調查。研究采用自行設計的問卷進行調查,問卷的內容包括:社會人口學基本情況、體育鍛煉情況、自我效能、同伴和家庭相關情況。問卷由調查對象根據自己、同伴和家庭的情況作答。問卷發放時間為2019年4-6月,經知情同意后,發放問卷鏈接,在統一培訓的調查員的指導下完成。
1.2.2 理論框架。根據健康信念模式中的自我效能和益處與障礙認知等要素,以及社會支持概念中的來源和形式的要素,本研究構建了如下體育鍛煉行為影響路徑的框架。研究假設是社會支持會通過自我效能和益處與障礙認知對體育鍛煉產生直接和間接影響。見圖1。

圖1 研究假設的理論框架
1.2.3 概念測量。①體育鍛煉。本研究將體育鍛煉界定為具有一定頻率、強度、持續的有計劃和重復性的身體活動。因為本研究更關注的是自覺自律的體育鍛煉行為,所以體育課發生的體力活動不包括在界定范圍內。參考學者修訂的體育活動等級量表和分類[14],問卷詢問了被調查者最近1個月參加體育鍛煉的強度、頻率和時間等3個維度的等級,依據公式“運動量=Σ強度×頻率×時間”計算其體育鍛煉得分。賦值情況如下:運動強度從“無運動、輕微運動”到“呼吸急促、出汗很多的大強度的運動”5個級別分別賦值為0-4分;頻率從“每月1次”到“幾乎每天1次”6個級別分別賦值為1-6分;每次持續時間從“10分鐘以下”到“60分鐘”以上4個級別分別賦值為1-4分。研究涉及調查對象及其同伴和家人的體育鍛煉得分,調查對象得分范圍在0-152分;調查對象同伴的得分范圍在0-167分;其家人的得分范圍0-161分。②社會支持。一般指個體與社會各方面包括親戚、朋友、同事、伙伴等社會人以及家庭、單位、黨團、工會等社會組織所產生的精神上和物質上的聯系程度[15]。本研究將社會支持按照來源分為同伴和家庭,按照內容分為情感支持和示范行為。③同伴支持。本研究將同伴支持分為情感支持和示范行為。其中情感支持包括對體育鍛煉行為的鼓勵和陪伴,總分10分;示范行為通過描述“關系最為親密的同伴”體育鍛煉得分來體現。對同伴情感支持的2個測量問題的效度分析表明, KMO檢驗統計量為0.50,Bartlett檢驗結果顯示P<0.001,提取1個公因子解釋方差73.4%;信度分析中Cronbach's alpha為0.636。④家庭支持。本研究將家庭支持分為情感支持和示范行為。其中情感支持計分方法與同伴類似;示范行為通過描述“關系最親密的家人”體育鍛煉得分體現。對家庭情感支持的2個測量問題效度分析表明, KMO檢驗統計量0.50,Bartlett檢驗結果顯示P<0.001,提取1個公因子解釋方差66.2%;信度分析中Cronbach's alpha為0.455。⑤自我效能:自我效能是指調查對象對進行或堅持體育鍛煉行為的信念[16]。
本研究設計題目如下:我有自信能夠堅持體育鍛煉;即使客觀環境條件或其他因素不適宜,我仍有辦法堅持體育鍛煉;為了保持身體健康或理想體型,我能夠堅持體育鍛煉;我能夠克服懶惰、勞累等主觀體驗而堅持進行體育鍛煉;我有自己的體育鍛煉計劃并能夠按照計劃進行鍛煉。對問卷中的題目與自己的符合程度進行選擇,選項很不符合、不太符合、一般、比較符合、非常符合的程度分別賦值為1-5分。自我效能測量的題目,效度檢驗采用了因子分析,KMO檢驗統計量0.884,Bartlett檢驗結果顯示P<0.001,提取1個公因子解釋方差72.0%;信度分析中Cronbach's alpha為0.902。⑥益處與障礙認知:是對調查對象認知的體育鍛煉行為益處和存在的障礙各4個題目測量,益處與障礙之差為認知得分,范圍在[-4,16]分。KMO檢驗統計量分別為0.781和0.603,Bartlett檢驗結果顯示P均<0.001,提取1個公因子(益處和障礙)解釋方差分別為70.0%和55.1%;信度分析中Cronbach's alpha分別為0.839和0.538。
采用SPSS 22.0及Mplus 7.4對數據進行分析。采用百分比、平均值或中值等進行描述性分析;因為因變量和自變量不符合嚴格正態分布,則通過Mann-Whitney檢驗、Kruskal-WallisH檢驗、Spearman相關分析等方法進行單因素分析;采用Bootstrap方法構建結構方程模型。檢驗水準為α=0.05。
本研究調查對象中女性占比略高(53.4%),醫科學生比例略高(35.3%)。 見表1。
本研究中被調查對象體育鍛煉得分的中位數如表1所示,不同性別、專業的調查對象體育鍛煉得分有顯著性差異,男生高于女生、理工科高于人文社科和醫科。根據WHO推薦,18-64歲成年人每周至少進行150分鐘中等強度有氧身體活動, 或每周至少75分鐘高強度有氧身體活動, 或中等和高強度兩種活動相當量的組合[17],本研究中根據調查對象體育鍛煉水平折算的達標率為16.19%。

表1 不同人口學特征調查對象的體育鍛煉得分差異
如表2所示,除益處認知得分外,其余因素與體育鍛煉行為得分相關性具有統計學意義,與同伴支持相比,家庭支持相關系數相對較小。
采用結構方程對理論框架進行檢驗,發現家庭支持在模型中并未體現出顯著作用。因此在去除家庭支持兩個變量后,所得結果如圖2和表3。結構方程擬合系數:
AIC=8992.331, BIC=9058.114,χ2=5.560 (P=0.062), CFI =0.990, TLI =0.940, RMSEA =0.063, SRMR =0.021,R2=0.367。
對體育鍛煉行為影響程度依次為自我效能(總效應值=0.358,P<0.001)、益處與障礙的認知(總效應值=0.334,P<0.001)、同伴示范行為(總效應值=0.311,P<0.01)、同伴情感支持(總效應值=0.155)。

圖2 體育鍛煉行為影響因素分析(標準化回歸系數)

表3 同伴支持與體育鍛煉行為得分的關系
目前我國關于社會支持與大學生體育鍛煉行為關系的研究雖然較為豐富,但在研究內容的設計上,同時比較家庭和同伴的影響仍比較少見,關于社會支持和體育鍛煉之間的路徑關系研究也尚未明確。本研究結果表明,大學一年級的人群中,家庭支持對體育鍛煉行為相關關系中并未顯示出統計學意義,可能與研究調查對象是大一學生有關。在低年齡組青少年群體中家庭對體育鍛煉行為是具有一定的作用[4,18]。隨著青少年成長和社會融入,來自于家庭、同伴影響的效力也在發生著變化,進入大學的青年人受家庭影響相對減弱,大學生社會支持來源的重心由家庭轉至同伴[12,19]。
已有諸多研究表明,同伴之間的健康行為存在相似性。本研究發現同伴示范行為的影響以直接效應為主,但這種示范并未通過影響自我效能而發揮作用,可能存在的原因有待探討。一方面,缺乏互動的單純示范作用可能確實不會改變大學生對體育鍛煉的自我效能,在本研究的訪談中我們發現,大學生表示自己已經獨立了,并不會受同伴鍛煉行為的影響,這提示我們大學生自身也未意識到同伴之間行為的相似性,當然也就不會有自我效能的改變。另一方面,這樣的結果產生可能與選擇該綜合大學學生普遍自我效能較高且相互之間的差異較小有關。同時,社交媒體的興起對朋友圈鍛煉行為的關注和鼓勵也在一定程度上減弱了示范作用而增強了情感支持,使得示范行為對自我效能的影響更多歸結為情感支持,也可能是產生此結果的原因。此外,因為本研究是橫斷面研究,具有共同體育鍛煉特征人群可能會更容易聚集成為親密同伴,也會導致這種直接效應的發生。值得注意的是,同伴示范可以通過益處障礙的認知來影響行為,提示我們可以通過塑造同齡人體育鍛煉氛圍的同時加強對益處和障礙的認知導向宣教也能更好發揮作用。
本研究顯示同伴的情感支持發揮間接效應為主,通過人群對體育鍛煉的益處與障礙認知和自我效能兩條路徑對鍛煉行為產生間接影響,這與示范行為的影響路徑是不同的。已有研究證實了同伴支持與體力活動呈顯著正相關,尤其表現為“朋友的鼓勵與參與”“朋友的邀請與贊美”等互動因素[6]。研究證實了自我效能確實在同伴支持中會發揮中介作用,且貢獻較大[20-22],從而證實了外因是通過內因發揮作用的路徑。我們研究更深入分析展示了與單純的示范行為不同,自我效能在情感支持中的中介作用是不容忽視的,提示我們未來可以通過加強同伴情感支持和塑造互動的社會氛圍來促進青少年的鍛煉行為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