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形狀文法的明式家具紋樣再設計方法研究

繆 玲，孫一乂，殷光吉 Miao Ling &Sun Yiyi &Yin Guangji

(1.南京林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江蘇南京 210037；2.寧波工程學院建筑與交通工程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

明式家具歷史悠久，其形態兼具科學美、藝術美與形式美，有著極高的美學意蘊和藝術價值，其格調和韻味引領中國傳統家具的發展潮流，是中國傳統家具的巔峰之作，對現代藝術設計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對明式家具紋樣進行提取、重構、再設計，不僅能傳承傳統文化的精髓，還能豐富現代設計審美與理念，展現中國文化的深厚底蘊和頑強生命力。

1 形狀文法的概念與推演規則

1972年喬治·史汀尼（George Stiny）和詹姆斯吉普斯（James Gips）[1]對形狀文法的理論基石進行了明確定義，形狀文法系統是造型設計數學領域最早的算法分析系統之一[2]，在產品的創新和演變方面，形狀文法的推演對設計起重要作用[3]。其演繹過程通過對初始語言形態基本要素的分析提煉、權重性賦予、空間性約束后，應用演繹規則逐漸生成具有歷史傳承性的新形態，并以此作為形態創新依據展開設計：首先，根據設計需要確定基本推導形狀，然后，根據推導規則對基本形狀的變化值進行設置并確定演繹規則和文法適用范圍[4]。推導的一般操作規則有：縮放、微調、復制、替換、鏡像和刪除錯誤等。

在 Stiny 和 Gips 的定義中，形狀文法（SG）可以表示為：SG=式中：S為形狀的有限集合，SG為S經平移、旋轉等操作后所衍生的有限形狀集，L為經過標記的有限形狀集合，R為推理規則有限集合，I為初始形狀[5]，（圖1）。

圖1 形狀文法的執行過程

2 明式家具紋樣再設計流程

明式家具紋樣再設計分為三步，通過設計流程圖(圖2）對明式家具紋樣進行再設計，得到的新紋樣可應用到文創產品、服飾、軟裝產品中，豐富現代產品的文化內涵和藝術特征。

圖2 設計流程

第一步：收集資料，通過文獻檢索、網絡查找、分類比較等方法，對明式家具紋樣進行系統分析，剖析其構圖規律、骨骼形式、元素寓意三方面特征。第二步：進行基本紋樣元素的提取，先按照結構和顏色對紋樣進行大致提取，再以明式家具二十四美的美學法則為參考依據，利用計算機輔助設計對其進行形態特征曲線提取，提取時對紋樣進行形態約束，做適當調整和刪減，得到初始形狀。第三步：選擇合適的形狀推理規則確定并實施，對目標進行參考形態分析，并依據審美與設計要求將具有典型特征的基本形態元素進行圖案推演或有機組合，得到新圖案。

3 明式家具文化特征分析與紋樣研究

3.1 明式家具的二十四美

明式家具二十四美是最為公認的美學法則之一，對明式家具整體結構形式的變化統一，曲直，繁簡，結構，用材，文化，方圓，雅俗，張弛，虛實，開合進行了概括總結，強調：簡凈簡從，宛若天成；魏晉遺風，雅韻高情；蘊藉含蓄，澀而不滑；入俗入土，能用能逸；枯筆皴擦，水墨暈染；雄渾高蹈，蕩滌污垢；綺麗光潔，質純體密；空靈婉約，意蘊篤厚；沖淡含韻，靈如脫兔；形骸神肖，諸體皆備；蕩漾世心，氤氳古今；真如羊脂，切似關心；縝密有度，精美細膩；健朗雋勁，勢如豹影；流動游行，仿若仙蹤；張弛有度，遐思無限；蘊藉光華，迸濺飛神；映襯大氣，形神呼應；虎起龍伏，跌宕從容；超乎象外，規矩在手；圖幅當書，光潔如鏡；內蘊博大，君子風范；禪意古趣，博大精深；玄幻之理，幽靜之骨。

3.2 明式家具傳統紋樣體系分析

明式家具紋樣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的民族思想內涵與文化特征[6]，浩如煙海的紋樣無不集明式家具二十四美于一身，古雅大氣，概括來說，經典明式家具紋樣可分為三類：云龍紋、歲寒三友、“福祿壽喜財”。

云龍紋是明式家具最常見的紋樣，明代時期的龍毛發橫生，有鋸齒狀的腮，尾部有秋葉裝飾。龍是中華民族精神的象征符號，保持著神秘而威嚴的形象[7]，常為皇家貴族的標志圖騰，傳說中龍能興云雨、利萬物、風調雨順、豐衣足食[8]。明代后期，出現了極為少見的四爪，五爪龍或蟒紋圖案，并多以隱喻的魚化龍形顯現。

歲寒三友為士族文化的象征，符號化人格的表現。宋代林景熙的《王云梅舍記》中，因松、竹傲立寒冬，梅花伴雪盛開，故將其并稱為“歲寒三友”。松、竹、梅常被文人自詡，表達正直與氣節。長青不老的松，挺拔正直的竹，冰肌玉骨的梅，姿態各異，優雅挺拔，標榜文人在濁世中的高潔品格和孤傲氣節。

“福祿壽喜財”包含多種紋樣：“福”諧音“蝠”，即蝙蝠紋。“祿”即俸祿，多為官員表達仕途順利，升官發財之意?！皦邸庇袃煞N表達方式，一是直接用“壽”字來表達，另一種是子母螭紋壽字?！跋病睉脴O多，一是喜鵲登梅紋，意為喜上眉梢，喜從天降；二為龍鳳紋、鸞鳳紋，意指新婚夫妻生活美滿；三是麒麟紋、石榴紋，常表達祈求子嗣；四為子母螭龍紋，意為蒼龍教子；五是螭鳳紋，是陪嫁品的標志?！柏敗眲t常用銅錢紋表現。

3.3 明式家具傳統紋樣特征分析

3.3.1 構圖規律

明式家具的紋樣特點集中于“雅、精、簡” 三字，其構圖大開大合中不乏細節，疏密恰到好處，紋樣外輪廓多為對稱式，滿構圖或邊緣式構圖，流動流行，端莊大氣，雅俗共賞?！熬睘榫?，精巧之意，線條的曲直、轉折、弧度、造型、留白均經反復推敲，如：主體紋樣常采用居中構圖，利用藤蔓、祥云等曲線平衡空白處，條狀紋樣構圖緊湊，以平滑的輪廓契合家具造型；“簡”為構圖均勻平衡，方圓得當，一目了然，形狀規整，值得現代裝飾設計借鑒。

3.3.2 骨骼形式

明式家具紋樣多形象寫實，單個元素成一基本型，常以對稱、環狀線、放射形排列，骨骼形式多為天然、優雅、簡樸的圓型、渦型、交叉型、十字型。線不僅是構形元素，更是形成視覺動感與韻律的重要因素，古雅精麗的線條形似書法的瀟灑飄逸、氣韻飛揚、細膩流暢，無論抽象紋樣還是動植物紋樣，均不存在一條廢線，線條生動，內容高度概括，曲直搭配得當，方中有圓，圓中帶方，層次感、立體感強，在植物類紋樣和獸類紋樣中尤其突出。幾何形骨骼樣式雖非圓潤，但組織結構規律，有獨特的節奏感和韻律感，紋飾圖案的設計更自由活力，體現超現實的意蘊和爛漫色彩。

3.3.3 紋樣寓意

明式家具紋樣類型多樣，以動植物居多，以及少數器物，云與龍常一起出現，龍居中或兩兩相盤，云繞其四周，形態各異。龍寓意崇高的政治權力和對超自然能力的崇拜，云龍紋作為傳統圖案中的祥瑞題材，象征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除龍外，鳳、麒麟、蝙蝠、螭、喜鵲都是較核心的紋樣元素，分別寓意著新婚生活美滿、多子多福、進福降福、長壽平安、喜上眉梢。此外，象、海馬、虎等也常出現：瑞象象征太平有象[8]；海馬也稱河馬、龍馬，視為祥瑞之兆；虎常被喻將帥之勇。植物類紋樣最突出的為松、竹、梅，寓意寧折不屈、開懷大度、高傲正直、淡泊名利。紋樣特征分析表1。

表1 紋樣特征分析

4 明式家具裝飾紋樣的形態推演

4.1 篩選合適紋樣確定推演對象

紋樣是為達到一定的裝飾目的而進行的設計方案和視覺表達，不僅具有使用功能，更具文化功能，紋樣附著于物品外，傳承時代特色，體現人類發展的腳步[9]。經大量調研、文獻檢索、書籍查詢、網絡查找，確定幾例具有代表性和研究意義的明式家具紋樣，其中最能體現時代特征的紋樣為云龍紋，云代表著無邊無量，龍寓意著權勢尊貴，龍駕云疾馳，云承龍高升，象征古代的九五之尊。此外，云、龍形態多變，造型奇特，可塑性強，與其他圖案元素適配度高，下文便以云龍紋為例進行推演、再設計。

4.2 元素初始形狀提取

圖案要素有三：造型、色彩、構圖，紋樣的初始形狀提取應充分考慮圖案的造型、構圖，利用設計形態分析法（DFA）對明式家具紋樣整體形態的顯性特征曲線進行分析，并通過Photoshop等計算機輔助軟件對設計所需的形態曲線進行提取，以云龍紋為例，將初始紋樣導入Photoshop，自定義設置線寬，運用鋼筆工具將紋飾的邊緣輪廓特征、形態曲線勾勒成路徑，勾勒過程中依據明式家具二十四美的美學法則，對復雜繁瑣的線條進行篩選、刪除，進行紋樣細節和裝飾曲線的取舍，紋樣構型以動物紋樣或典型花卉元素為中心，其余元素以平面構成中重復、旋轉、對稱等構成手法進行加工。如：選取梅花紋時，根據二十四美中的“簡精簡從，宛若天成”原則，線條干凈樸素、渾然一體、本真如一，舍去繁瑣的枝葉，只將梅花與簡化后的枝葉保留。如此，可使紋樣保留明式家具美學精髓，經篩選、刪除、提取，得到初始形狀龍與云（表2）。

表2 云龍紋結構提取

4.3 元素色彩特征提取

明式家具紋樣顏色以紅、棕為主，黑、白、朱紅、綠、墨綠、黃、靛青、金、赭石為輔，大氣高貴，沉穩厚重。紋樣除構成要素種類多樣，顏色變化亦十分精妙，深沉典雅、穩重豐富，將東方含蓄的神秘之美體現得淋漓盡致。對明式家具紋樣的顏色進行提取分析，篩選出適合的色彩，并在設計中進行色彩搭配，可更好地保留明式家具獨特的色彩感覺，增加審美情趣（表3）。

表3 色彩提取

4.4 云龍紋紋飾推演設計

形狀文法的特點是保留其獨特的“形狀語言”，使設計者在設計過程中保留其基本元素的文化內涵特征。形狀文法包括生成型推演和衍生型推演兩種方法，本次以云龍紋為例，借助生成性規則對圖案進行衍生，圖案生成的方法如圖3所示，有30°旋轉、45°旋轉、90°旋轉、水平對稱、垂直鏡像、中心對成。

圖3 形狀文法生成規則

分別對紋樣元素“云”和“龍”進行推演變化，形成新的圖案，再將兩種元素紋樣進行有機融合與重組。將云紋樣2進行規則F2的45°旋轉，然后對其執行4次F2，得到云紋樣2衍生紋樣；將云紋樣3進行F4的水平對稱，再執行F1旋轉30°，將旋轉后的紋樣代入云紋樣2衍生紋樣并執行F2，以云紋樣2衍生紋樣中心點為旋轉中心，連續執行8次的F245°旋轉，得到新的衍生紋樣，圖4所示。

圖4 “云”的生成圖案

“龍”生成圖案以兩種為例：第一種將龍紋樣2執行F2的45旋轉°，再以相同旋轉點重復執行4次，最后加入龍紋樣1放于中心位置，得到龍紋樣衍生紋樣。第二種將龍紋樣2進行F3旋轉60°，再進行F6中心對稱，然后執行F5垂直鏡像，最后執行F4水平對稱，得到新的龍紋樣2衍生紋樣（圖5）。

圖5 “龍”的生成圖案

將云紋樣衍生紋樣和龍紋樣2衍生紋樣進行有機地融合與重組，如：將云紋樣衍生紋樣連續執行兩次F6中心對稱，再將其旋轉45°即執行F2，最后在中心位置加入龍紋樣2衍生紋樣，組合成新的云龍紋（圖6）。

圖6 “云”與“龍”結合圖案

將傳統紋樣融入現代設計裝飾是對現代人類精神文明的引導與拓展[10]，為配合紋樣與產品的適配程度，在配色、構圖、元素選擇方面都應根據具體產品進行相應調整，使其融入自然，成為產品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此，還需將經推演規則設計出的結果生成核心紋樣，融合現代設計理念進行簡化并根據產品特征進行色彩搭配（圖7），實現最終優化，得到藝術創新紋樣。

圖7 龍紋色彩搭配

通過形狀文法演變的紋樣具有一定秩序美和藝術節奏感，畫面布局上注重點、線、面結合以及各形態要素之間關系的處理。經不斷變化發展的圖案具有一定的圖形整體性和識別度，充分展現了中國傳統文化內涵。后續還可以將紋樣輸出矢量文件，利用Adobe Illustrator 等多種矢量繪制軟件對其進行修改和附色[11]。經附色后，再設計的紋樣便可通過圖案的搭配、款式的選擇、色彩的呼應、設計的風格等各方面進行變化和調整，使之更好地應用于現代產品上，強化產品的設計主題，與民族文化氛圍契合，為現代裝飾設計提供參考，豐富現代審美。以產品為載體，賦予更多的傳統設計藝術元素，對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12-13]。

5 結語

通過明式家具紋樣再設計而形成的新紋樣，在文化和藝術價值方面有著更好的優勢，其獨特美好的寓意也給產品增添的一些推銷手段，這不僅能使產品產生良好的社會經濟效益，而且對不斷弘揚、傳承我國民族傳統文化，我國現代藝術設計走向國際化市場化有著重要的推動作用。形狀文法與紋樣的結合研究具有創新性和較強的延展性，二者相輔相成，可更有效且高質量的實現藝術設計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