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朱國榮
世界上有些事情也真是十分地巧合,比如東方的海派繪畫與西方的印象派繪畫像是約好了似的同時在19世紀中葉問世,而兩個畫派的名稱當初也都帶有輕蔑譏諷之意,就連推舉畫派領頭人的做法也是如同一轍。趙之謙被奉為“海派”的開拓者,但據有明確記載的是他只到過上海一次,且與上海畫家交往極少;馬奈被尊為“印象派之父”,但他從未參加過印象派畫展,甚至還婉拒了參展邀請。但是他們還是被推上了歷史舞臺,因為趙之謙和馬奈在藝術上取得的開創性成就激勵了年輕一代藝術家。青年畫家們高擎趙氏和馬氏的大旗,借以推動藝術的改革,引領了時代對于先進藝術的選擇。“印象派”啟示了西方近代藝術向現代藝術的歷史轉型,“海派”也改變了中國近現代美術的走向。
時代潮流是不可阻擋的,順勢而為,抓住機遇,勇立潮頭,是“海派”藝術家的本色。開篇的《橫空出世話“海派”》一文從宏觀上對“海派”形成的時代背景、群體狀況、演變過程及至當代的身份認同做了梳理與思考,顯然幾千字的篇幅是無法應對上海美術史上發生的這件大事的,但是至少能夠讓讀者了解何為“海派”、在“海派”涉及的領域里有哪些獨特的建樹、當今怎樣來看待“海派”、上海城市精神何以把“海派”作為底色。“海派”新生代畫家洪健在藝術創作上尋尋覓覓終于進入了一個可以存放厚重歷史和詩意情感的驛站,就是海派繪畫傳統筆墨與海派文化都市建筑的連接點。他在《當代海派中國畫中城市建筑主題的進入》一文中闡述了一直魂牽夢縈于他的這個問題。
21世紀的上海美術在繼承“海派”開放、包容和敢為人先的創造精神上,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創辦上海雙年展。本期專欄刊登的項苙蘋的《上海雙年展之路》和《上海藝術評論》編輯部撰寫的“與李向陽對談雙年展”的采訪均是由親歷者來講述上海雙年展光鮮展示的背后所經歷的艱難困苦,讀來情真意切,甚為感慨。兩篇文章中談到的與國際對話中如何掌握主動權和話語權,在規定動作中又如何有所突破,有所創新等都對當今美術事業的開展帶來富有建設性的啟迪作用。
朱剛的《新時代的海派美術》從上海美術的硬件建設到軟件更新,從公益藝術展覽到藝術品交易,從場館展示到公共空間,從線下到線上、在場到在線,全方位地勾畫了當下上海大美術發展的新圖。美術新空間、藝術社區的議題早已從理論探討層面進入到平頭百姓日常煙火氣的生活里。如果留意一下美術展覽的主題,“城市無界”“愛即色彩”“正青春”……分明可以感受到藝術家和策劃人心中裝著對觀眾滿滿的愛。美麗上海,已經不能用摩天的現代建筑、流光溢彩的十里商街來概括,由“工業銹帶”變身為“生活秀帶”的景致同樣令人心儀。
李曉峰的《上海抽象藝術發生的心理分析》和蘇金成的《上海美術教育發展的現狀與反思》兩文從各自的角度來談論上海美術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前者關注的抽象藝術確實是上海美術一個突出的文化現象。通過抽象藝術來管窺上海人的自我意識與心理特征養成的前因后果,得出上海的抽象藝術“既有疑似精神潔癖的自戀,也有疑似高冷的純粹,是理性與狡猾靈活的同體共生”。后者通過對上海最具代表性的三所美術學院的辦學特色、師生規模、發展愿景等方面的研究,指出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上海美術教育的弱化導致“上海的美術遠遠被甩在了后 面。……對于今天來說,海納百川也只是指經濟領域。而在文化與美術領域,已經完全得不到體現和認可”。
回眸歷史是為了正視當下,放眼未來。本期圍繞海派美術展開的多元、多角度的理論研討,期望能夠給讀者打開思路,引起深入的研究與思考,在當代都市文化上對海派的傳承做出新的開放和拓展。

《克萊門公寓》 洪健 紙本水墨46cm×46cm 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