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橋的前世今生

公元前2世紀，大漢使者張騫到達了大夏國。在這個從來沒有和中國來往過的遙遠國度，張騫意外地發現了來自巴蜀的布和邛崍的竹杖，這是一個足以讓大漢帝國驚奇地發現，在漢武大帝的眼皮底下，一條不為人知的商道居然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的時間。南方絲綢之路延續的時間是如此之長，從公元前4世紀的戰國時期，一直到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滇緬、滇印兩條公路的修通。漫長的時光足以把任何道路變成我們稱之為“古道”的東西，供后人面對那些深深的馬蹄印緬懷嘆息。

在這條古道上，使用時間最長的橋是哪一座呢？唯有瀾滄江上的霽虹橋——中國現存最古老的鐵索橋之一。道路在陸地上可以有許多的分支，蜀身毒道也不例外，無論是五尺道，還是靈關道，以及散布在山野中的無數小道，最終都匯合到一個點——遠古的蘭津渡，而霽虹橋就在這個渡口，它應該是一個合二為一的地名，有橋的時候叫霽虹橋，沒有橋的時候叫蘭津渡。

兩千多年來，這段道路沒有什么變化，就連地名都沒有變。“漢德廣，開不賓。渡博南，越蘭津。渡蘭滄，為他人。”這首東漢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所作的歌謠中，博南山、蘭津渡、瀾滄江就在我們的眼前。作為南方絲綢之路中最為重要的一段，歷史也隨著瀾滄江上的晨霧漸漸散去揭開了面紗。我們沒有到沿瀾滄江考察過，為什么要選擇這里渡江，在我的眼里，這并不是一個好渡口，且不說兩岸山高坡陡，東邊是博南山的“九曲十八盤”，西邊是羅岷山的“梯云路”，而且這里瀾滄江受兩山擠壓，水流湍急。古書上記載著最早是“以篾繩為橋，攀援而渡”，隨著永昌郡的設立，大規模貿易往來，僅靠溜索和船渡很難滿足要求，于是“武侯南征，架橋以濟師”。至唐代，這里已建竹索橋。元代，改建木橋，題名為“霽虹橋”。公元1476年，霽虹橋終于成為一座鐵索橋，有書記載：長120米，寬6.7米。1639年，徐霞客經過霽虹橋時，對該區域地質條件及地理位置所作出的“固知迤西咽喉，千百載不能改也”的準確判斷。

從博南山上下來，就到了瀾滄江邊。瀾滄江上，架著三道大橋，最高的大瑞鐵路瀾滄江特大橋，黃色的是輸油管道橋，最低處是霽虹橋遺址。鐵路大橋全長528米，主跨342米，橋面至江面高差270米，相當于90層樓房的高度，是當前我國安全風險登記最高的在建鐵路橋梁之一，同時橋址兩岸山坡角度超過80度，而大橋與霽虹橋遺址僅相距100米。

無論是李白的“蜀道難”，還是屈原的“路漫漫”，仿佛都在羅岷山上的春天里清晰鏗鏘，巨大蒼茫的景象，使人的心胸開闊又黯然。至于關山難越，不過是歲月的小把戲，從古道上方飛馳而過的動車漸漸遠去，正向江河山川前行。隨著大瑞鐵路保山段的通車，從這一天起，南方絲路變成了鐵路，延續了兩千多年的古道以另一種形式繼續下去，只是馬幫的鈴聲換成了動車的轟鳴。古道上悠揚的時間與節奏將被快速、高效所取代。但所有的路有一點都沒有變——它們的終點沒有變，它們都是通往世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