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監察專員的雙面人生

文/ 鑫海

他一面是環保“功臣”，另一面卻是貪腐罪人

曾以“正面形象”示人的干部

2020年7月10日上午，徐州市第二季度空氣質量約談會上，江蘇省生態環境廳第三專員辦對徐州市第二季度空氣質量連續下滑明顯的五個縣市政府進行集體約談。會場主席臺上正襟危坐的，就是時任江蘇省生態環境廳駐徐州市環境監察專員侯業利。當時的他或許做夢也沒有想到，約談別人的自己一年后竟成了被約談的對象……

侯業利常年在江蘇省生態環境廳（以下簡稱“省環保廳”）工作，既有省環保廳多個部門的工作經歷，又有長期在地級市擔任環境監察專員的資歷。工作中的侯業利一直以正面形象示人，從業務能力上看，他是一名環保業務專家；從工作作風上看，他又是一名愛崗敬業的勞動模范。

2016年，南京大學鹽城環保技術與工程研究院舉行化工園區轉型升級戰略研討會，時任省環保廳污染防治處副處長的侯業利出席會議，并以《對江蘇省化工產業發展的政策理解》為題，分析了江蘇省生態環境面臨的突出問題。2017年7月，時任省環保廳土壤處副處長的侯業利接受媒體專訪，圍繞“清潔生產在工業園區升級改造中作用還未顯現”這一主題發表自己的專業觀點。他表示，將相同或相近的高污染企業集中在某個特定區域內生產經營，容易發生特征污染物集中污染，故在工業園區整體開展清潔生產工作尤為重要，只有通過清潔生產不斷尋找園區內不利于自身發展和穩定的因素，才能使得原有產業結構得到加強，促使園區整體集群躍升。

2020年11月10日，徐州市召開污染防治“百日攻堅”調度推進會，啟動全市“定向挖潛”環境質量提升專項行動，侯業利就推進“百日攻堅”行動到會講話，并就相關工作提出專業要求。侯業利的專業指導推動了徐州市的環保工作，一度是全省空氣質量較差的城市卻在2020年打了個翻身仗。

2020年徐州市的PM2.5濃度為51.5μg/m，同比降低31.2%，該市的環境空氣質量也因此從此前的全省倒數第二躍居正數第一。某國家級媒體在報道這一成績時專門寫到了侯業利，稱侯業利患有糖尿病，每天都要注射胰島素。自“定向挖潛”專項行動開展后，身為環境監察專員的他為保持更好的工作狀態，開始加大胰島素注射劑量，血糖值因此出現異常波動，導致其經常頭暈心慌冒虛汗，但其依舊堅守在工作崗位上……

侯業利的工作表現在其案發后的庭審中也得到了印證，其辯護人也以其日常工作表現好為由要求對其從輕發落。

父子聯手撈錢

事實上，侯業利是個雙面人物，且深藏不露，明面上工作認真負責、政績突出，背地里卻屢屢利用職權干著非法斂財的勾當，而且時間跨度長。卷宗顯示，在2009年至2021年長達12年的時間里，侯業利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222.68萬元。

侯業利貪腐案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父子聯手作案，兩人密切配合，一個在暗處指揮并為行賄人提供幫助，一個在明處以項目合作之名瓜分工程利潤。

在向侯業利行賄的眾多行賄人中，何斌、鐘劍屬于“大戶”。何斌、鐘劍常年從事申請上市或再融資的上市公司環保核查工作，擅長開后門、找關系的兩人便削尖腦袋找靠山。侯業利常年擔任省環保廳污染防治處副調研員、副處長，污染防治處具有負責公司上市環保核查、再融資環保核查審核等職能。何、鐘二人迅速將圍獵的目標瞄準擁有話語權的侯業利。出乎意料的是，侯在金錢的誘惑下很快“束手就擒”。“懂行”的何斌、鐘劍順利攀上侯業利這棵大樹后，就開啟了開掛的人生，兩人經營的相關業務一度做得風生水起、賺得盆滿缽滿。

卷宗顯示，2012年至2015年間，侯業利在履職過程中，接受何斌、鐘劍的請托，并利用上述職務之便，為兩人承接南通某藥業公司等9家企業上市環保核查、再融資環保核查等業務。相關證據顯示，侯業利之所以這么爽快地答應幫忙，是因為他跟兩人有個“協定”，即在兩人承攬到相關業務后，要與侯業利結算利潤50%左右的好處費。也就是說，何斌、鐘劍兩人每賺1萬元，幾乎要分5000元給侯業利。如此大的誘惑對侯業利果然管用，當對方提出相關返還好處費的方案后，雙方一拍即合。不過，侯業利也為自己留了一手，為了防止將來留下犯罪把柄，他與何斌、鐘劍兩人商定由自己的兒子侯某參與工程。有了兒子參與工程這個幌子，侯業利一廂情愿地認為，將來何斌、鐘劍給自己的好處費就成了給兒子侯某的勞務費，從而可以成功地規避風險，為自己的受賄行為作掩護。

在庭審中，侯業利也試圖抓住這根他自以為管用的救命稻草，但事實證明他想錯了，甚至害了自己的兒子。

在庭審中，侯業利的辯護人提出侯某在案涉環保核查等項目中付出了一定勞動，并欲以此否定侯業利在這筆賄賂事實中的受賄性質。然而，辦案人員經過抽絲剝繭，最終還原了其受賄的事實真相。法院針對辯護人的這一意見指出，經查，本案中被告人侯業利利用其職務之便向案涉企業推薦何斌等人承攬環保核查等項目，并伙同侯某共同獲利。在該部分共同受賄犯罪過程中，侯某僅在部分項目中參與傳遞信息和洽談合同價格。一方面洽談行為本身系犯罪行為，并非合法的勞務付出；另一方面，侯某并未參與具體項目的報告制作，并未在項目核查中提供勞務及智力成果。故辯護人提出侯某付出一定勞動的辯護意見不能成立。

就辯護人同時提出侯業利在上述共同犯罪中作用較小、比一般受賄犯罪社會危害性小的辯護意見，法院亦未采信，認為侯業利在共同受賄中起到核心、關鍵作用，具有不可替代性，系主犯。具體體現在：案涉企業是看重侯業利負責涉案公司上市環保核查、再融資環保核查審核等工作職權，才交由何斌等人承攬制作涉案環保核查等項目報告；何斌等人之所以同意向侯某分配承攬的涉案環保核查等項目一半左右的利潤，是因為侯某在此過程中居中傳遞信息、與何斌等人商討定價、參與部分洽談等行為，系按照侯業利的安排盡最大可能獲取更多非法利益的行為。法院據此認定，侯業利向相關企業推薦何斌等人承攬環保核查等項目、伙同其子從中獲利的行為，系積極主動利用職務之便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行為，具有權錢交易性質，且社會危害性較大。

父子雙雙被查

2021年6月4日，侯業利因涉嫌犯受賄罪，被采取留置措施，同年12月2日被刑事拘留，當月12日被逮捕。其子侯某也因本案被另案處理。

江蘇省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2009年至2021年，被告人侯業利利用擔任省環保廳污染控制處主任科員，污染防治處副調研員、副處長，駐徐州市環境監察專員及省環保廳駐徐州市環境監察專員等職務便利，利用本人職權或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通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行為，個人單獨或與其子侯某共同收受何斌、鐘劍等人賄送的財物共計222.68萬元，并為相關企業或個人在減輕環保處罰、承接環保核查項目等事項上謀取利益。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侯業利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個人或伙同他人，利用其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或利用本人職權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通過其他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行為，為他人謀取不正當利益，收受他人財物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部分犯罪系共同犯罪，且系主犯。鑒于被告人侯業利到案后能夠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當庭認罪悔罪、主動退繳贓款，依法對其從輕處罰。

2022年2月21日，徐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侯業利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5萬元；對被告人侯業利受賄所得贓款222.14萬元及贓物依法予以追繳，上繳國庫。一審宣判后，被告人侯業利未提出上訴。

（文中除侯業利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