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三角洲圍墾鹽堿地農作物歉收的鑒定與分析

韓 軒，蔡立旺，高 進，郁 凱，葛漢勤，吳 春，何沖霄

（江蘇沿海地區農業科學研究所/鹽城市農業科學院司法鑒定所，江蘇 鹽城 224002）

農業司法鑒定指的是已經取得司法鑒定資格的人或者機構運用自身的專業知識，對訴訟過程中涉及的農業技術問題進行一系列的檢驗和鑒別，并提供鑒定意見的活動。農業司法鑒定案件損害通常不是單純的一因一果，往往是較為復雜的多因一果，這需要鑒定人有全面的專業知識和敏銳的洞察力，理清思路逐項鑒別，在理論與實際結合的基礎上確定主要因素及其他因素的參與度。下面就這起黃河三角洲圍墾鹽堿地農作物歉收的鑒定過程進行分析和說明，以期為法院、仲裁部門、農業部門、相關組織及當事人等在解決類似訟爭、糾紛時提供參考。

1 案情簡介

A公司與B公司分別于2017年12月和2018年3月簽訂合同，B公司承租了A公司400多hm黃河三角洲圍墾鹽堿地，進行小麥、玉米、高粱等農作物種植。因缺少黃河水（淡水）灌溉及其他不利因素共同作用，B公司在承包期內連續3年均出現了農作物大面積減產、歉收問題。雙方對涉案土地2018、2019、2020年度小麥、玉米、高粱在生產投入正常情況下的每公頃產值存在異議，協商未果引起訟爭。鹽城市農業科學院司法鑒定所受Z市人民法院委托對委托事項進行了司法鑒定。

2 方法與過程

2.1 實地勘察

2.1.1 土地類型調查。涉案地塊屬于黃河三角洲入海口地帶的圍墾土地，范圍較大、地勢平坦，灌溉水渠基本配套。涉案土地共有7塊，均為A公司屬地，其中1號、2號、3號、4號、8號、10號6塊地位于全區西南；11號地位于全區中東部（圖1）。

2.1.2 水源控制節點。鑒定人踏勘發現涉案1號、2號、3號、4號、8號、10號、11號7塊土地的灌溉淡水主要依靠西南部草橋溝的上游來水。上游河水必須經過上游的橡皮壩攔截、積蓄（圖1右下），優先滿足上游地區需要。只有多余的河水才能溢流、下泄，否則下游河道處于缺水干枯狀態，河水自然無法到達控制閘口的提水水位（圖1左上）。控制閘配備了動力提水設施，可將外河水提升至內部灌溉水渠。外河水只有通過內部水渠引流至10號地附近橋口，并達到一定水位后才能成為涉案土地的內部水源（圖1）。

圖1 涉案土地灌溉水源主要控制節點的示意圖

2.2 土壤理化性狀檢測

2.2.1 樣品采集。鑒定組分別于2021年5月、7月、9月不同時間段對涉案地塊及其周邊情況進行了全方位的勘驗調查，并采集涉案土壤樣品110份。

2.2.2 檢測方法。鑒定組確定并采用相應標準方法對涉案110份土壤樣品進行檢測（表1）。

表1 涉案土地土壤樣品檢測方法

2.3 資料分析

鑒定組通過查閱相關文獻、當地氣象站的降雨氣象資料等，對當地整體生態環境進行全面了解。

2.4 專家評分法

對涉案土地產值收益的分析估算主要根據6個方面指標，結合小麥、玉米、高粱種植技術或當地種植制度進行綜合賦分（滿分100分），每項分值根據該項指標的重要程度以及綜合多名專家意見進行確定。1）灌溉條件衡量指標：溝渠配套、適量淡水、及時供給，分值30分。2）氣候條件衡量指標：年降雨量正常（400～800 mm）及播前土壤墑情，分值20分。3）土壤鹽分衡量指標：土壤可溶性鹽總量不高于10 g/kg，分值20分。4）土地平整度衡量指標：整田落差小于30 cm，分值10分。5）種植管理：在可溶性鹽總含量小于10 g/kg的鹽堿地上種植農作物應當具備的一般性控鹽管理技術，分值10分。6）小麥、玉米、高粱等農作物的常年平均市場價格，分值10分。

3 結果與分析

3.1 資源稟賦

黃河三角洲是由陸海相互作用形成的區域，也是黃河攜帶大量沉積物形成的新土地區域。該地區平均海拔4.5 m，夏季降雨集中，再加上海水入侵，導致地下水埋深淺、含鹽量高，同時該地區蒸發量大于降雨量，年平均降雨量581.41 mm，蒸發量高達1 800 mm，使得土壤易鹽漬化。根據全國干濕區劃，涉案土地處于我國的半濕潤區范圍，屬于溫帶季風氣候，常年降水量的正常范圍在400～800 mm。黃河三角洲地區54萬km土地中有鹽荒地24萬km。特別是小麥生長季節，土壤處于積鹽高峰期，使該區域小麥產量低而不穩。

根據當地降水傳感器記錄，2018、2019、2020年4—10月 的 累 計 降 水 量 分 別 為640.5、341.6、305.8 mm，僅2018年降水量達到標準，屬于正常降水年；按照當地每年3—11月的降水量的年占比情況推算，2019年和2020年全年的降水量低于半濕潤區正常范圍的下限（400 mm），達到了半干旱地區標準（200～400 mm）。

土壤樣品檢測結果顯示，涉案土壤110個樣品中，可溶性鹽總量在3 g/kg以下的樣品有30個，在3～5 g/kg的樣品有20個，在5～10 g/kg的樣品有27個，在10 g/kg以上的樣品有33個。樣品的平均可溶性鹽含量為8.3 g/kg，平均pH值為8.09，屬于中重度鹽堿地（表2）。涉案土壤的主要養分元素平均含量分別為：全氮含量0.83 g/kg，有機質含量17.1 g/kg，速效鉀含量215.2 mg/kg，有效磷含量19.2 mg/kg。4項養分指標中除了速效鉀含量正常外其他指標偏低，且土壤pH值超過8，屬于較強堿性土（表2）。

表2 涉案土地土壤樣品檢測結果

一般認為，正常農田土壤的可溶性鹽總量小于5 g/kg。在土壤中性條件下，可溶性鹽總量小于3 g/kg的土壤農作物生長幾乎不受影響；3～5 g/kg時可能會出現農作物生長不良；5～10 g/kg時大部分農作物會出現生長困難；10 g/kg以上時大部分農作物完全死亡。雖然涉案地塊的灌溉溝渠基本配套，但各田塊中仍存在大片高度鹽漬化的地貌。受限于自然氣候條件，此類鹽堿地的整體改良進程比較緩慢，有機質、N、P等養分含量偏低，土壤相對貧瘠。根據以上結果，基本可以認為涉案土地屬于高鹽貧瘠且改良緩慢的鹽堿地。

根據以上情況分析，涉案土地上種植的農作物在某些年份可能會同時遭遇降雨少、淡水灌溉受限、土壤鹽分升高等多個不利因素疊加影響，這種疊加會形成氣候干燥、土壤干旱及農作物生理性缺水并發的旱災，從而嚴重影響農作物產量。

3.2 多因素互作

根據以上調查可以明確，涉案土地即使每年的投入（包含資金、技術等）基本正常，也不易取得穩定、理想的土地產出。其中影響土地產出的主要限制因素有3個，分別為當地的自然降雨、淡水供應和土地基本條件。這3個因素互相關聯、互相制約，當年的雨水和淡水供給量密不可分，土地條件（鹽堿度、平整度）和降雨情況及淡水灌溉條件互相影響。

3.3 調查研究綜合評估

3.3.1 土地利用率評價。調查情況表明，涉案地區的圍墾土地大都是鹽堿地，基本屬于邊改良邊利用的類型。除了水產養殖以外，其他依靠種植改良的利用方式都存在土地正常利用率偏低的問題。例如，當地種植綠化林木的“臺田”利用率一般在60%左右。根據土壤檢測結果可知，涉案110個土壤樣品中有33個樣品的可溶性鹽總含量在10 g/kg以上，這種高鹽分土壤農作物不可能正常生長，一般的淡水灌溉也不能充分降低土壤鹽分，因此其土地的實際利用率應不超過66%。田間勘驗還表明，涉案土地的地勢不平問題影響了正常灌溉，高處干旱、返鹽缺苗，低洼地漬害死苗，導致田間苗情不齊，也限制了土地利用。

3.3.2 產值收益的估算。產值方面，涉案土地2018、2019、2020年種植小麥、玉米、高粱等農作物可以取得的產值，依照正常的土地、氣候、管理、價格條件下可以取得的正常產值（33 000元/hm）為基準，乘以涉案田塊綜合得分（灌溉、氣候、土壤、平整、技術、價格得分之和）進行估算（表3）。據表3，及時、適度滿足淡水灌溉的灌溉分為24分（30分×80%）；根據檢測、調查得出土壤得分12分（20分×60%）；價格、氣候等根據歷年調查結果評分。根據表3的估算結果，涉案土地2018、2019、2020年種植小麥、玉米、高粱等農作物在淡水及時、適度灌溉的情況下可以取得的產值分別為23 925、23 265、23 760元/hm，平均23 650元/hm；扣除土地、農資、水電、人工、管理等必須生產成本，每年土地的正常收益可以達到6 000元/hm左右。

表3 涉案土地2018—2021年各項指標得分及產值

4 討論與結論

根據以上結果分析，涉案土地2018、2019、2020年的農作物生產在各項生產投入正常的情況下，產值若達不到23 650元/hm的“估算產值”，主要應當從淡水灌溉條件及氣候條件（降雨量）2個方面分析原因；如果當年產值超過23 650元/hm，達不到33 000元/hm，應當從表2所列的6個方面分析原因。涉案土地2018、2019、2020年種植小麥、玉米、高粱等農作物，在各項生產投入正常，淡水可以及時、適度灌溉的情況下，每年土地的估算產值可以達到23 650元/hm左右，收益可以達到6 000元/hm左右。

本案的難點是對涉案土地2018、2019、2020年度小麥、玉米、高粱農作物在生產投入正常情況下的每公頃產值評估，這也是當事雙方爭議的焦點。綜上分析，涉案土地的正常產出能力界定應當充分考慮當地的土壤、氣候及淡水灌溉條件，離開了當地的土壤特征、氣候條件，只強調理想化的淡水供給不具有可行性。因此，根據當地土壤、氣候條件，在一定范圍內合理考慮淡水灌溉（及時、適度），才具有科學性和合理性。做好以上幾點，其核心是鑒定人員必須要有充分的專業技術儲備和嚴格的法律、法規意識，只有在嚴格的法律框架之下充分運用專業技術才能保證鑒定程序的合法性，才能保證鑒定結論的科學性和客觀性。

5 采信情況

鹽城市農業科學院司法鑒定所出具的鑒定報告交付法院之后，一審、二審法院予以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