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位貼敷聯合常規西藥治療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期的療效觀察及對肺功能、氣道重塑的影響

盧軍儀,趙丹,孫義田,李亞

(河北省滄州中西醫結合醫院,滄州 061000)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 COPD)是常見的呼吸系統疾病,發病率和病死率高。調查[1]指出,我國目前約有1億COPD患者,20歲及以上成年人中該病的患病率約為 8.6%,40歲及以上人群中高達13.7%,構成重大疾病負擔。另有資料[2]顯示,COPD死亡人數是哮喘的8倍,且其患病率仍在增加,COPD的防治形勢十分嚴峻。COPD急性加重期(acute exacerbation of COPD, AECOPD)的常規西藥治療方法包括吸氧、支氣管擴張、糾正酸堿平衡等,但是治療方案有待改進,療效也有待提升[3-4]。根據中醫學理論,可將COPD歸屬于“肺脹”“喘病”范疇,多因久病肺虛、痰濁內蘊、外感淫邪發病,郁而化熱、灼傷肺津、煉液成痰,痰熱互結,可壅阻肺絡,因此多見痰熱郁肺證,應清肺化痰、肅肺止咳[5]。基于此,河北省滄州中西醫結合醫院自擬清熱化痰穴位貼敷組方,治療AECOPD(痰熱郁肺證)效果確切。然而此類患者肺功能受損嚴重,且由于氣道炎癥可導致組織異常增生誘發氣道重塑,也是臨床治療的難點[6]。為探討穴位貼敷是否可改善 AECOPD(痰熱郁肺證)患者的肺功能及抑制其氣道重塑,本研究采用穴位貼敷聯合常規西藥治療42例AECOPD(痰熱郁肺證)患者,并與常規西藥治療42例相比較,現報道如下。

1 臨床資料

1.1 一般資料

選取河北省滄州中西醫結合醫院2019年10月至2020年6月收治的84例AECOPD(痰熱郁肺證)患者,采用隨機數字表法分為對照組和試驗組,每組42例。對照組中男 30例,女 12例;年齡 48～76歲,平均(63±8)歲;慢阻肺病程 6個月至 12年,平均(4.25±0.73)年;本次急性加重發作至入院時間 1～4 d,平均(2.45±0.36)d;急性加重發作頻率為 1～4次/年,平均(2.05±0.38)次/年。試驗組中男 28例,女 14例;年齡45～78歲,平均(64±9)歲;慢阻肺病程6個月至12年,平均(4.31±0.75)年;本次急性加重發作至入院時間 1～4 d,平均(2.47±0.38)d;急性加重發作頻率1～4次/年,平均(2.12±0.40)次/年。兩組一般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 納入標準

①符合西醫診斷標準[7];②符合《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中醫證候診斷標準(2011版)》[8]中“肺脹”“喘病”的診斷標準,且辨證為痰熱郁肺證,主癥為咳逆喘息氣粗、咯痰黃或白、痰黏稠、胸滿、身熱煩躁,次癥為口渴欲飲、溲黃便干、舌質暗紅、苔黃膩、脈滑數,同時符合主癥中的3項和次癥中的2項;③可配合完成肺功能檢查;④簽署本研究知情同意書。

1.3 排除標準

①伴有其他類型肺部疾病者,如肺結核、肺癌等;②存在其他類型可能影響本研究指標的疾病者,如肝硬化等;③臟器功能不全者,如腎衰竭等;④合并其他類型疾病者,如心腦血管病等;⑤有藥物濫用史、吸毒史等者。

2 治療方法

2.1 對照組

采用常規治療。①鼻導管吸氧,氧流量設置為1～2 L/min,每日 8 h;②哌拉西林舒巴坦鈉 2.5 g溶于250 mL 0.9%氯化鈉(NaCl)溶液靜脈滴注,每日 1次,若皮試陽性改為乳酸左氧氟沙星 0.3 g溶于 250 mL 0.9% NaCl溶液靜脈滴注,每日2次;③吸入用布地奈德混懸液1 mg＋吸入用異丙托溴銨500 μg溶于4 mL 0.9% NaCl溶液中霧化吸入,每日2次。共治療10 d。

2.2 試驗組

在對照組治療基礎上采用穴位貼敷組方治療,組方為葦莖 20 g,黃芩、大黃、知母、瓜蔞、桑白皮、魚腥草各15 g,甘草9 g,冰片 6 g。研成粉末,混勻,過200目篩,每次取3～5 g藥粉,用蜂蜜調和后備用。取天突、膻中、定喘、雙側肺俞,均勻貼敷,每日1次。共治療10 d。

3 治療效果

3.1 觀察指標

3.1.1 兩組治療前后中醫證候積分[9]

主癥為咳逆喘息氣粗、咯痰黃或白、痰黏稠、胸滿、身熱煩躁共5項,每項無癥狀和輕、中、重度癥狀分別用0、2、4、6分表示;次癥為口渴欲飲、溲黃便干、舌質暗紅、苔黃膩、脈滑數共5項,每項無癥狀和輕、中、重度癥狀分別用0、1、2、3分表示;主癥各項評分之和計為主癥評分,次癥同理,主癥、次癥評分之和計為總分。

3.1.2 兩組治療前后肺功能指標

采用日本美能 AS-507型肺功能檢測儀檢測治療前后1秒用力呼氣容積(forced expiratory volume in one second, FEV1)、用力肺活量(forced vital capacity, FVC),計算FEV1/FVC。

3.1.3 兩組治療前后氣道重塑指標

治療前后抽取空腹狀態下的外周靜脈血 5 mL,按照3 500 r/min離心10 min(離心半徑8 cm)獲得的血清樣本,采用日本日歷7600型全自動生化分析儀及配套酶聯免疫法檢測試劑盒測定基質金屬蛋白酶-2(matrix metalloproteinase-2, MMP-2)、MMP-9(matrix metalloproteinase-9, MMP-9)、基質金屬蛋白酶抑制劑-2(tissue inhibitor of metalloproteinase-2, TIMP-2)、轉化生長因子-β1(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1, TGF-β1)水平。

3.1.4 不良反應

常規西藥治療常見不良反應有乏力、頭暈等;穴位貼敷組方常見不良反應有皮疹、皮膚紅腫等。

3.2 療效標準

顯效:咳嗽、咯痰、胸悶、喘息癥狀顯著改善,中醫證候積分總分下降≥70%。

有效:咳嗽、咯痰、胸悶、喘息癥狀減輕,中醫證候積分總分下降≥30%且＜70%。

無效:咳嗽、咯痰、胸悶、喘息癥狀未減輕甚或加重,中醫證候積分總分下降＜30%或增長。

顯效率與有效率之和為總有效率。

3.3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24.0統計學軟件進行統計分析。符合正態分布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表示,組間和組內比較采用成組t和配對t檢驗;計數資料采用率描述,組間比較采用卡方檢驗;等級資料比較采用秩和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3.4 治療結果

3.4.1 兩組治療前后中醫證候積分比較

治療前,兩組主癥、次癥評分和總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上述評分和總分均低于治療前,試驗組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1。

表1 兩組治療前后中醫證候積分比較 (±s,分)

表1 兩組治療前后中醫證候積分比較 (±s,分)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

組別 例數 主癥評分 次癥評分 總分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試驗組 42 27.45±4.10 9.14±1.681) 10.19±2.07 5.38±1.081) 37.64±7.12 14.52±2.861)對照組 42 26.86±4.32 12.57±2.041) 10.33±2.11 7.10±1.521) 37.19±7.25 19.67±3.731)t值 - 0.642 8.411 0.307 5.978 0.287 7.101 P值 - 0.523 0.000 0.760 0.000 0.775 0.000

3.4.2 兩組治療前后肺功能比較

治療前,兩組FEV1、FVC和FEV1/FVC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上述肺功能指標均高于治療前,試驗組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2。

表2 兩組治療前后肺功能比較 (±s)

表2 兩組治療前后肺功能比較 (±s)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

組別 例數 FEV1(L) FVC(L) FEV1/FVC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試驗組 42 0.81±0.13 1.45±0.201) 1.41±0.21 1.87±0.201) 0.57±0.10 0.78±0.121)對照組 42 0.83±0.14 1.10±0.171) 1.43±0.22 1.60±0.231) 0.58±0.11 0.69±0.121)t值 - 0.678 8.641 0.426 5.741 0.436 3.437 P值 - 0.499 0.000 0.671 0.000 0.664 0.001

3.4.3 兩組治療前后氣道重塑指標比較

治療前,兩組血清MMP-2、MMP-9、TIMP-2和TGF-β1水平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上述氣道重塑指標均低于治療前,試驗組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3。

表3 兩組治療前后氣道重塑指標比較 (±s, ng/L)

表3 兩組治療前后氣道重塑指標比較 (±s, ng/L)

注:與同組治療前比較1)P＜0.05

組別 例數 MMP-2 MMP-9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試驗組 42 7.82±0.95 3.89±0.451) 6.55±0.84 3.67±0.581)對照組 42 7.88±0.91 5.43±0.721) 6.73±0.89 4.08±0.601)t值 - 0.296 11.755 0.953 3.184 P值 - 0.768 0.000 0.343 0.002組別 例數 TIMP-2 TGF-β1治療前 治療后 治療前 治療后試驗組 42 2.67±0.45 1.33±0.311) 864.03±69.25 642.58±63.051)對照組 42 2.71±0.47 1.54±0.341) 853.28±72.06 683.04±70.011)t值 - 0.398 2.958 0.697 2.783 P值 - 0.691 0.004 0.488 0.007

3.4.4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

兩組臨床療效及總有效率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詳見表4。

表4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 [例(%)]

3.5 兩組不良反應比較

試驗組有乏力、頭暈各1例，皮膚紅腫2例;對照組有1例乏力。試驗組和對照組不良反應發生率分別為 9.5%(4/42)、2.4%(1/42),兩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校正χ2＝0.851,P＝0.356)。

4 討論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的發生原因可分為內因和外因2大類,前者包括遺傳因素、肺發育不良、高氣道反應性等,后者包括吸煙、粉塵、空氣污染、營養不良、居住環境差等,可由于受涼、感染、理化與環境等因素誘發急性加重發作,危害極大[10-11]。常規西藥治療方案對AECOPD患者的效果并不理想,可能由于該方案治標不治本、需要控制用藥劑量保證患者的安全性等,因此對此類患者的治療方案亟待改進。

中醫學無慢性阻塞性肺疾病(AECOPD)病名,但根據其病因和表現,可歸屬于“肺脹”“喘病”等范疇,關于此類病癥的中醫典籍記載可追溯至《黃帝內經》。《靈樞·脹論》有“肺脹者,虛滿而喘咳”,可知肺脹多因氣滯出現中氣虧損、脹滿、喘促、咳嗽等表現;《靈樞·經脈》有“肺手太陰之脈……是動則病肺脹滿,膨膨而喘咳”,與上述描述相印證;《諸病源候論·咳喘短氣候》有“肺虛為微寒所傷則咳嗽,嗽則氣還于肺間則肺脹……肺本虛,氣為不足,復為邪所乘……”表明肺脹的發病機理為微寒傷肺、脹滿咳喘,加之淫邪之毒乘虛而入,壅阻肺絡,可造成咳逆短氣之癥。現代中醫學家將本病的病因歸于內傷久咳、肺臟氣虛、痰瘀潴留、復感風寒等,痰、飲、濕、濁停積,郁熱化火,灼傷津液,加之久病氣虛,不能布津,脾腎虧虛,無以傳輸、蒸化,痰濁潴留益甚,痰熱內閉,內擾不停,傷于肺脹,耗灼營陰,陰虛火旺,肝火上擾,氣逆痰升,喘促咳嗽之癥更甚[12]。有報道[13]認為,AECOPD(痰熱郁肺證)屬本虛標實,本虛為久病肺虛、復感淫邪,標實乃痰熱瘀錯雜致病、痰濁潴留,因此應采用化痰清熱、祛瘀潤肺、止咳定喘等治法。

本研究表明穴位貼敷聯合常規西藥治療AECOPD(痰熱郁肺證)相較于單純常規西藥治療不僅可顯著減輕癥狀、增強療效,還有助于改善其肺功能。穴位貼敷法是一種中醫特色療法,既可發散藥效,又可刺激穴位,在多種疾病臨床治療中均取得了確切效果。有研究[14]指出,穴位貼敷可減少藥物毒副作用,避免肝臟首過效應,保持血藥濃度穩定,產生藥物和穴位雙重刺激,從而能夠促進病情康復。方中以黃芩、大黃、知母為君藥,黃芩瀉肺火、清肺熱,大黃苦寒、瀉熱通腑、祛瘀通經,知母清熱瀉火、生津潤肺、潤燥祛痰,三者合用,主清肺熱,兼具引藥下行、通經祛瘀、生津潤肺之效;以瓜蔞、桑白皮、葦莖、魚腥草共為臣藥,瓜蔞清熱化痰、潤燥通腸,瓜蔞配伍大黃可潤腸通便、引邪下行,瓜蔞配伍知母、黃芩可增清熱化痰之效,桑白皮主入肺經、瀉肺平喘,葦莖清熱涼血,魚腥草清熱解毒,相互為用,共增清肺瀉熱、化痰止咳、生津潤燥之效;以冰片為佐藥,芳香走竄、導藥入經、發散藥性;以甘草為使藥,調和藥性,兼具健脾益氣、養陰生津、止咳養肺之效。諸藥合用,共奏清肺、化痰、瀉腑之效,標本兼顧,清而不寒、補而不滯、潤而不燥,組方巧妙。天突穴屬任脈,為氣機出入的通道,以中藥組方貼敷可寬胸理氣、降痰宣肺、通利氣道;膻中乃氣之會,中藥貼敷可達豁痰利竅、調理中氣、降逆平喘之效;肺俞與定喘穴主治肺熱、呼吸、氣喘之癥,可清熱潤肺、平喘理氣。現代藥理研究顯示,黃芩中的有效成分漢黃芩素有助于保護小鼠肺組織,減輕肺損傷[15];知母中的多種皂苷類成分均有助于保護肺組織結構和功能[16];大黃不僅能夠治療新生大鼠支氣管肺發育不良,促進肺成熟,還可減輕肺組織炎癥反應[17-18]。故而穴位貼敷對AECOPD(痰熱郁肺證)效果確切、作用肯定。

本研究還發現,穴位貼敷聯合常規西藥治療AECOPD(痰熱郁肺證)可抑制氣道重塑,其作用優于單純常規西藥治療。氣道重塑是COPD患者常見的病理改變,在疾病發生和發展過程中,MMPs/TIMPs平衡失調,血清 MMP-2、MMP-9、TIMP-2和 TGF-β1水平升高,導致細胞外基質合成增多,而降解減少,使得大量細胞外基質在支氣管管壁沉積,引起氣道重塑和高反應性,與此同時,MMP-2和MMP-9高表達還可誘導細支氣管壁炎癥浸潤[19];TIMP-2則是MMP-2特異性的抑制劑,可抑制其生物學活性,但是在COPD發展過程中MMP-2升高可導致TIMP-2代償性升高,同時又可引起膠原蛋白及彈性蛋白在支氣管管壁堆積,也是引起呼吸道黏膜增生、氣道重塑的重要原因;TGF-β1升高可促進肺成纖維細胞增生,增加小氣道細胞外基質沉積,使得小氣道增厚,誘發氣道重塑[20]。而如何抑制COPD患者的氣道重塑一直是臨床關注的重點問題。現代藥理研究指出,黃芩中的黃芩苷和漢黃芩素均可抑制氣道重塑,前者還可擴張支氣管、抑制氣道痙攣,后者還可誘導肺組織中浸潤的炎性細胞凋亡和氣道平滑肌細胞遷移[21-22];大黃素也被證實可抑制小鼠氣道重塑[23];魚腥草中的有效成分對哮喘小鼠氣道重塑也有抑制作用[24]。基于此,可知穴位貼敷有抑制 AECOPD(痰熱郁肺證)患者氣道重塑的功效。本研究還顯示兩組安全性相當,表明穴位貼敷安全可靠。

綜上,穴位貼敷聯合常規西藥治療 AECOPD(痰熱郁肺證)患者有助于減輕癥狀,增強療效,還可改善肺功能、抑制氣道重塑,安全性與單純常規西藥治療相當,值得借鑒。然而穴位貼敷抑制患者氣道重塑的具體作用機制尚未完全清楚,后期應深入探討,以期為該療法在臨床中的應用提供有利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