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鳳林(副教授),許肖瑜
近年受疫情影響,世界主要經濟體國家GDP也開始出現負增長,世界經濟持續低迷。然而,中國經濟2020 年就止跌企穩,2021 年增速達到8.1%,在世界十大經濟體國家中僅次于印度。從行業發展來看,基于互聯網概念和網絡技術的產業異軍突起,給經濟增長帶來新動力,跨境電商就是其中之一。據《中國日報》報道,中國、英國、美國、法國、越南、韓國和印度自2020年第一季度起跨境電商銷售額均呈現逆勢增長。我國一大批跨境電商和服務商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如阿里巴巴國際站、環球資源、大龍網、Made-in-China、eBay、Wish 和環球易購等電商平臺,聯邦快遞、中國郵政等物流公司,支付寶、PayPal 等支付平臺。跨境電商出口貿易額增長迅速。據統計,我國跨境電商2021年進出口總額達到1.98萬億元,其中跨境電商出口1.44萬億元,同比增長24.5%,增速全球領先[1]。
跨境電商銷售額的快速增長也帶來了稅務風險的指數級積累,如:電商普遍委托第三方平臺出口退稅,導致境外收入無法陽光化;為突破5 萬美元結匯限制,通過電子支付平臺直接將境外收入匯回,由此面臨被稅局檢查的風險;若匯入境內企業主個人賬戶,可能會面臨稅銀“聯合懲戒”的風險;從電子支付平臺直接匯入境外賬戶,則可能面臨CRS(Common Reporting Standard)帶來的居住國納稅風險;若通過關聯企業開展轉讓定價,可能面臨被稅局調整的風險等。
與此同時,稅務機關已經關注到電商行業的納稅亂象①,正在或已經采取監管措施②。尤其是隨著我國金稅四期提上議事日程,稅務征管與稽查雙線并舉,對于偷逃稅款行為可以無限期追征稅款并處以滯納金和罰金,跨境電商的稅務風險不斷加大。實踐中,由于跨境電商行業的公司實體極多,海外店鋪代持現象普遍,風險過度分散且不易控制,任何環節的稅務風險都可能直接影響企業主的全盤業務。尤其是在疫情“新常態”下,作為經濟增長的新動力,跨境電商有必要充分認識其稅務風險并積極應對。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迅速發展,跨境電商成為最重要的對外貿易新業態。跨境電商經由平臺發布銷售信息,物流企業直接把商品發往海外消費者,可減少傳統的外貿、分銷等中間環節,大大縮短外貿交易鏈條;并且由于跨境電商大多直接面對消費者,每次交易金額小,相對傳統外貿交易其成本低、風險小,能靈活應對國際市場的變化,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是疫情爆發限制了經濟主體的活動范圍,線上消費取代線下消費成為消費者的主要購物形式,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和跨境運輸網絡的日益發達使得跨境網購成為消費者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跨境電商出口貿易獲得前所未有的發展。
1. 跨境電商委托第三方平臺代理退稅。
(1)傳統外貿出口的業務模式和涉稅問題。傳統外貿出口是企業先從國內其他企業采購產品或生產產品,然后由出口企業去海關辦理通關手續放行,貨物運送到目標國企業,進行分銷后到達消費者手中;采購價格和銷售價格由企業與供貨方或目標國進口商通過市場議價方式確定;企業出口的整個過程都接受海關監管,出口產品的品名、數量、價格、目的地等信息都由海關記錄在該出口企業名下;出口企業收到以外幣計量的貨款后,通過銀行結匯并在網上進行收匯核銷,完成整個出口流程。涉稅方面,根據消費地征稅原則,出口企業可以享受出口退稅、出口環節免稅和進口國征收進口環節增值稅的稅收政策[2]。具體來說,出口企業為增值稅一般納稅人的,按照“先征后退”政策,可依據采購取得的增值稅進項發票辦理出口退稅,從海關獲得最高13%的退稅,在出口環節免征增值稅。出口企業賺取的利潤按25%的稅率征收企業所得稅,股息分配征收20%的個人所得稅。
(2)跨境電商多選擇委托第三方平臺代理退稅。由于出口退稅要求高③,而跨境電商大多從國內小微企業、個體戶等處購進貨物,難以取得增值稅進項發票。即使部分電商按時足額獲取了進項發票,也因出口退稅面臨海關、外匯管理局、稅務、銀行等多部門監管,退稅流程復雜。加上跨境電商多由中小型公司發展起來,其財稅人員通常沒有掌握退稅方面的技能,導致跨境電商自己申請出口退稅并不順暢。另外,由于大多數跨境電商的出口業務貨值小、筆數多,如果電商逐筆完成完整、合規的出口退稅流程,則退稅成本將會很高。因此,跨境電商一般委托第三方平臺(如“京貿通”“速賣通”等)代為退稅。因為第三方代理機構可以集中處理復雜的退稅流程,跨境電商只需支付一定的費用,就可以享受出口退稅待遇。
對于無法取得進項發票的出口部分,原本只能享受無票免征待遇,實踐中許多物流公司設法將包裹包裝后由其委托的收發公司操作,跨境電商只要付出一定成本,沒有進項發票的部分最終還是能享受到出口退稅優惠。
2. 跨境電商出口貿易的“三流”流程分析。
(1)跨境電商的貨物流。貨物流是指跨境商品從境內采購再銷售給境外消費者的流轉過程。跨境電商從境內采購商品再通過跨境電商平臺將商品銷售到境外,根據直接銷售對象的不同,分為B2B和B2C 兩種模式。B2B 模式下,跨境電商會在海外設立一個倉庫,事先把從國內供應商處買進的商品通過快遞、空派、鐵路以及卡航④等方式,發往海外倉庫FBA(Fullfilled By Amazon,簡稱“亞馬遜海外倉”),收到海外訂單(如在亞馬遜網店上收到訂單)后再發往海外客戶。設置海外倉不僅可以降低單次寄件成本,還能節省路上送達時間。當然,也可以在海外倉的基礎上,在當地尋找一個分銷商,由這個分銷商把商品郵寄給消費者。在B2C模式下,跨境電商接到海外電商平臺(如亞馬遜)的零售訂單后,國內供應商通過物流公司(順豐等)直接把商品從國內倉庫寄往國外消費者。如果發生退換貨,可以選擇就地返銷或銷毀,也可以集中至跨境電商在香港等地設立的中轉環節公司處理。但由于香港對離岸收入的利得稅豁免條款明確要求業務在香港以外地區發生,若在香港設置集中處理退換貨的倉庫,會使香港公司無法享受離岸業務的利得稅免稅待遇,因此,現實中跨境電商對退換商品多采用海外就地處理方式。
(2)跨境電商的合同流。跨境電商簽訂的合同與傳統出口貿易業務沒有太大的區別,不同之處體現在采購價格的確定上。由于跨境電商銷售的都是貨值小的商品,其供應商大多規模小、運營和財務管理不太正規、無法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因此,跨境電商會在市場采購價格基礎上,根據供應商能否提供進項稅發票與其進行議價,通常情況下能以低于市場6%~13%的價格采購到商品。海外銷售合同基本上是按照市場價格簽訂,但有時為了避稅,電商會選擇在海外低稅地區建立一個中間貿易公司(如在香港成立一個關聯公司),境內公司與香港關聯公司簽訂一個低價銷售合同,通過轉讓定價方式把利潤留在低稅區,海外銷售合同再由香港公司與目的地客戶直接簽訂。
(3)跨境電商的資金流。跨境電商的資金流與貨物流方向相反,是資金反向回流的過程。跨境電商貨物通過電商平臺(如亞馬遜)銷售后,境外客戶或消費者將錢匯入電商平臺指定的第三方海外支付平臺(如Payoneer、Pingpong、WorldFirst等),電商平臺先扣除20%~30%不等的管理費,然后這些錢會匯入跨境電商的境外賬戶或國內賬戶,或供應商的賬戶,以支付貨款等。
3. 海關對跨境電商出口業務的監管。海關設置了不同的監管代碼來實現對不同模式出口電商業務的監管。在B2C模式下,境內企業通過跨境物流將貨物直接發送給買家,由于B2C的業務單筆數額小且筆數多,2014 年我國海關專門設置了代碼9610來實施監管。在B2B模式下,境內企業通過跨境物流將貨物發送至境外企業或海外倉,再進一步由境外企業或海外倉運送至千家萬戶,B2B是大中型電商的主要模式。針對B2B 業務,海關設置了代碼9710 監管直接出口到國外某企業的貨物,設置9810來監管跨境電商出口到海外倉的貨物[3]。由于跨境電商9610名下的業務具有筆數多、貨值小的特點,為了節約退稅成本,電商大多通過貨代公司將商品運往海外。又由于海關并不要求報關單上出口代碼下出口的商品做出口收匯核銷,這樣多個電商的多種商品歸集到某個貨代公司名下出口的結果是:跨境電商沒有自己出口的詳實數據,在海外積累的銷售收入和利潤無法以正常名義匯回境內。
1. 跨境電商購進貨物出口境外的增值稅問題。如前所述,跨境電商的貨物并不是以自己公司名義且在接受海關監管的情況下出口,而是在貨代名義下統一出口,因此在沒有明確出口數據的情況下,跨境電商的出口就會視同內銷征收增值稅⑤;同時由于沒有增值稅進項發票,無法抵扣,跨境電商的出口收入需要全額繳納增值稅,即不但不能出口退稅,還無法在出口環節免征增值稅。
2. 跨境電商的所得稅問題。跨境電商出口收匯后的人民幣金額作為公司的主營業務收入,扣除成本費用后所得利潤一般情況下要適用25%的企業所得稅稅率;繳納企業所得稅后的“未分配利潤”分紅給股東,在股東為自然人的情況下,還要繳納20%的個人所得稅。跨境電商企業承擔的所得稅稅負高達40%[(1-25%)×20%+25%]。跨境電商為了降低稅負,有的通過轉讓定價把利潤轉移到海外(或香港)低稅區的方式進行避稅;有的通過境外平臺將收到的貨款直接匯入跨境電商境外公司賬戶支付境外的成本,匯入境外企業主個人賬戶支付其私人的開支,匯入國內供應商公司賬戶(多為個體戶,適應5%~35%的個人所得稅稅率)或國內供應商個人賬戶(不從銀行卡走賬可避所得稅)支付貨款,匯入電商員工個人賬戶付員工工資(避免交個人所得稅)等。
1. 委托第三方平臺退稅帶來收入無法陽光化的風險。委托第三方平臺代理退稅雖然降低了退稅成本,但帶來了收入無法陽光化的問題。正常情況下,貨物由境內電商通過物流公司寄往海外終端消費者,貨款從境外平臺匯入出口公司境內賬戶,資金有銀行監管,貨物有海關監管,進項發票申請了出口退稅,稅務局也可對收回款項的稅收繳納情況進行監管。這樣的收入可以正常結匯繳納企業所得稅,不受限制地結匯回國內,屬于可見得光的收入,但需要承擔25%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和20%的個人所得稅稅率,稅負較重。為此,跨境電商委托第三方代理機構代理出口退稅,由于出口方不再是跨境電商而是貨代公司,海關沒有跨境電商的商品出關數據,有的僅僅是貨代公司的數據;稅務局也沒有跨境電商出口退稅的數據,而是貨代公司去申請退稅的數據。在海關和稅務都無法監管的情況下,巨額外匯收入難以通過結售匯把錢從海外匯回來,從而帶來大量收入無法陽光化的風險。
2. 外匯管理政策導致跨境電商境外收入匯回的稅務風險。跨境電商的外幣業務收入匯回國內需要兌換成人民幣才能使用,但通過銀行結匯會受到結匯政策限制,從而給境外收入結匯帶來稅務風險。若收匯人是個人,依據國家外匯管理相關政策,個人年度結匯總額為5 萬美元,這對于跨境電商巨額境外收入而言是“杯水車薪”;若收匯人是企業,雖然企業結匯沒有額度限制,但企業大額交易過于頻繁,會招致外匯管理局的監管,從而引發一系列稅收、法律問題。如:銀行會詢問企業收到的這些款項是如何賺取的、有沒有繳納企業所得稅等。如果電商解釋這些收入是以前年度跨境出口貿易積累的,依據我國稅收相關法律規定,作為本國的居民納稅人,海外利潤無論當年是否分配,都應向我國申報納稅[4]。這意味著通過銀行結匯的收款不只面臨繳納企業所得稅,還有可能會被征收滯納金與罰款等。
另外,跨境電商為突破外匯政策限制而選擇境外支付平臺直接匯回的方法也存在很大的稅務風險。跨境電商若通過境外電商平臺(如亞馬遜)收款,扣除平臺各類費用后,可結轉至指定境外支付平臺,然后再直接向出口公司的國內公司賬戶、國內供應商公司賬戶或個體戶的個人賬戶、電商企業主個人賬戶等直接匯款。由于平臺直接支付不受外匯政策限制和外匯管理局監管,跨境電商境外收入能便利地匯回,但這些資金全部是沒有完稅的外匯收入,蘊藏著很大的稅務風險(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實踐中,從境外平臺向國內直接匯入的款項中,有很大一部分直接匯入了企業主境內個人賬戶或用于支付員工工資。由于跨境電商的業務額度小、筆數多、資金總額較大,這很容易引起銀行系統的預警,而稅銀聯網也意味著稅務局會很快知曉并可能對這些收款進行檢查。根據我國現行稅法規定,分紅需要繳納20%的個人所得稅;沿著資金線倒查不但會要求跨境電商企業補繳這些收入的企業所得稅,也會要求企業繳納滯納金甚至罰款。另外,還有一些從境外平臺匯入國內企業主個人賬戶的資金,并不是跨境電商境外交易所賺取的,而是境外親人贈與的,這些資金也有被視為應稅收入的風險。
3. 境外收入匯入企業主海外個人賬戶的CRS風險。跨境電商也會讓境外支付平臺把收款匯入企業主海外個人賬戶,用于個人在海外的一些費用支付。這樣既方便,又有利于節稅。但是隨著BEPS(Base Erosion and Profit Shifting)行動計劃和CRS的實施,我國居民納稅人在海外的金融賬戶涉稅信息會被傳遞回國,跨境電商企業主個人海外賬戶余額的變動國內稅務局都可以清楚地觀測到,意圖將所賺取的收入隱藏到海外低稅地區進行避稅的做法越來越難以實現。一旦被查實,則要補交20%的個人所得稅,甚至還會被要求繳納滯納金和罰金。
4. 將貨物出口至境外關聯企業帶來的轉讓定價風險。為了避免留在企業境外賬戶的款項被我國依據居民納稅人的無限納稅義務征稅,跨境電商還會通過與低稅區的關聯企業開展轉讓定價的方式避稅。但隨著我國反避稅力度的加大,轉讓定價面臨被調整的風險加大。現實中確實大量存在通過人為調整出口價格方式將原本歸屬于境內企業的利潤轉移至境外公司的情況。如:一副假睫毛在小商品批發市場的進貨價格為1元,而出售給歐美終端消費者的價格為1 美元(約7 元人民幣)。如果將境內公司出口給企業主實際控制的香港公司定價為2 元,則差價5元的利潤就留在香港公司,它僅適用16.5%利得稅稅率(Profit Tax)。假設這副假睫毛是通過亞馬遜賣給美國的消費者,業務發生在香港以外的地區,香港公司可以申請離岸收入豁免(Offshore Income Exemption),該5元利潤在企業層面的稅負率甚至可以為0(具體稅負情況見表1)。這種通過降低售價轉移利潤至低稅區的關聯企業跨境貿易有侵蝕中國稅基的嫌疑,是稅務機關重點檢查的對象。如果被稅務機關發現其定價不符合“獨立交易原則”,導致境內企業長年虧損或者微利,跨境電商將面臨轉讓定價調整的風險。

表1 不同情形下跨境電商企業所得稅稅負情況
1. 充分利用“無票免征”和核定征收等政策陽光化境外收入。
(1)明確劃分業務類別,充分享受出口退稅和“無票免征”待遇。針對跨境電商采購難以獲取進項發票最終導致出口時全額征稅的情況,國家出臺了無票免征政策。由于進貨渠道分散、供應商正規化程度不高,跨境電商較難按時足額取得符合要求的增值稅專用發票,因此無法進行正常退稅。為了培育貿易新業態、新模式,財政部、稅務總局、商務部、海關總署聯合發布的《關于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零售出口貨物稅收政策的通知》(財稅[2018]103號,以下簡稱“103號文”),對綜合試驗區電子商務出口未取得有效進貨憑證的貨物,符合一定條件的,試行增值稅、消費稅免稅政策。也就是說,從2018 年10 月1 日起,跨境電商購進貨物出口到海外,盡管不能享受出口退稅政策,但也不會由于沒有取得進項發票而被視同內銷繳納增值稅,而是免征增值稅和消費稅。因此,跨境電商有必要根據能否從供應商處取得發票將出口業務分為有票產品出口和無票產品出口。有票產品出口以一般貿易的形式報關,同時申請相應的出口退稅;無票產品出口則可通過9610/9710/9810等海關監管代碼,直接將產品發往境外,只要符合103號文所規定的條件⑥,即可享受“無票免征”政策。
(2)合理規劃業務流程和運營公司選址,充分享受核定征收和小微企業稅收優惠政策。為了降低跨境電商所得稅負,鼓勵這類新業態的發展,國家稅務總局出臺了《關于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零售出口企業所得稅核定征收有關問題的公告》(國稅總局[2019]36 號公告),對綜合試驗區跨境電商的零售出口收入實行企業所得稅核定征收的辦法。根據此文件,綜合試驗區內的跨境電商企業,同時符合下列條件的,試行核定征收企業所得稅辦法:電子商務出口企業在綜合試驗區注冊,并在注冊地跨境電子商務線上綜合服務平臺登記出口日期、貨物名稱、計量單位、數量、單價、金額;出口貨物通過綜合試驗區所在地海關辦理電子商務出口申報手續;出口貨物未取得有效進貨憑證,其增值稅、消費稅享受免稅政策的。同時該文件第二條規定,綜合試驗區內核定征收的跨境電商企業應準確核算收入總額,核定征收的應稅所得率為4%。
然而,企業并不“當然”適用上述優惠政策,這需要跨境電商對原有業務流程進行更新。如:為無票免征開展的“清單申報”,要求跨境電商出口企業在公共服務平臺上及時、準確錄入貨物名稱、出口日期、計量單位、數量、單價、金額等出口信息并形成電子清單。另外,由于部分基層稅務機關對于國稅總局[2019]36 號公告等相對較新的政策并不十分了解,政策“落地”存在滯后性,需要跨境電商企業主選擇落地較為順暢的綜合試驗區⑦成立運營公司,同時配合異地報關等“轉關”[3]動作,完成全價值鏈的升級。
此外,如果綜合試驗區內跨境電商企業符合小型微利企業優惠政策條件的,還可以疊加小微企業的低稅率優惠,即按照5%或10%的稅率繳納企業所得稅,從而使其企業所得稅稅負率更低。如4%核定征收所得稅率疊加5%的小型微利企業所得稅稅率,100元銷售額對應的企業所得稅稅率僅為0.2元(見表1)。
2. 優化跨境電商企業主頂層持股結構。自2019年《個人所得稅法》實施以來,我國自然人稅收居民有義務在次年6月30日之前進行年度個人所得稅匯算清繳。跨境電商的業務模式決定了企業主個人存在大量轉賬、結匯、支付行為,從而極易成為稅務機關和銀行聯合執法的對象。尤其是在企業主多數持有海外金融賬戶、有穩定的境外收入的情況下,還會面臨CRS 相關的國際“反避稅“行動的挑戰。因此,跨境電商企業主個人以怎樣的架構運營全盤業務至關重要。
(1)構建境內持股平臺,降低公司整體成本。跨境電商企業主可以利用境內居民企業之間分紅免征企業所得稅的優惠政策,設立控股公司,以“無損”地分配利潤,從控股公司層面進行集中成本管理或者再投資。境內控股公司的選擇主要涉及選址和公司性質兩方面:關于選址,由于控股公司所在地為全盤業務的利潤集中地,普遍會有較大稅收貢獻,實踐中跨境電商企業主大多以好溝通、多返還、政策穩的地區作為首選,最具代表性的有華南地區的深圳、華東地區的上海(以自貿區為首選)、華北地區的天津。隨著2020年1月海南自貿港的成立,注冊在海南自由貿易港并實質性運營的鼓勵類產業企業,減按15%的稅率征收企業所得稅;此外海南兼有對外投資收益匯回免稅、進出口環節便利化通關等優惠政策[5],預估未來海南也會成為跨境電商行業內作為控股平臺及業務運作平臺的熱門之選。關于公司性質,建議采用有限公司形式而非合伙企業形式,因為有限公司才需繳納企業所得稅,才能享受核定征收政策。這樣,控股公司不但從跨境電商處分紅的收入可以免征企業所得稅,還能享受核定征收的低稅負政策。
(2)構建境外持股平臺,利用股權信托持股遞延稅負。境外持股平臺是跨境電商搭建海外信托架構的重要基礎。《經濟實質法案》的出臺迫使跨境電商企業主越來越理性地選擇開曼群島、BVI 等地進行境外持股架構設計,現階段這些離岸地依然是海外持股平臺的首選,主要是因為這些地方允許各種貨幣自由流通,也便于搭建海外信托架構。在離岸地設立海外持股平臺,可為境外公司分紅的稅收成本節約和未來可能的境外資本運作及信托設置奠定良好基礎。即使出于各種原因暫時不考慮海外信托,跨境電商企業主也可先在BVI或者開曼群島成立一家公司,由這家公司控股境外的業務運營公司。在境外收入歸集方面,新加坡、中國香港等地區仍然是集中海外利潤的“寶地”。
離岸股權信托有利于跨境電商企業主個人所得稅稅負遞延。隨著國內股權信托概念的日益興起和海外信托市場的日漸成熟,跨境電商企業主越來越信奉“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風險分散理論,利用境內外股權信托持有境內外利潤主體,可以使公司分紅所需繳納的20%個人所得稅達到遞延的效果。如果跨境電商想要在港股、美股上市,可以用海外紅籌架構、VIE 架構等來設置離岸架構和離岸信托;如果跨境電商不考慮在資本市場運作,海外信托的風險隔離、外幣利潤歸集和個人所得稅遞延等政策也是非常有益的。可見,信托架構在跨境電商企業主財富積累和節稅規劃中的作用越來越重要。
3. 利用功能分析和可比分析合理開展轉讓定價。
(1)根據功能風險分析合理劃分運營公司保留利潤。轉讓定價是國際稅收領域非常重要的關注點[6],日益推陳出新的BEPS 行動計劃把全球稅務機關聯合起來,通過跨國合作和15 項行動計劃聯合開展“反避稅”行動。跨境電商需要通過梳理進出口的轉讓定價狀況,使其核心定價政策與業務運營相匹配,以符合長期運營發展需要且適應愈加嚴格的轉讓定價監管要求。跨境電商的運營實質是貿易活動,從功能風險分析來看,運營層面公司多為“有限功能的分銷商”,僅適合保留有限的合理利潤;而控股公司作為控股主體,需要享受整個業務的剩余利潤。
(2)利用可比分析法進行合理定價。在根據功能風險分析將利潤合理劃分之后,如何定價也非常重要。跨境電商需要從轉讓定價同業可比分析的角度,選擇合適的轉讓定價方法及利潤水平指標,以稅務機關廣泛認可的內外部數據庫(如BvD Osiris數據庫)為基礎,篩選出可比的獨立企業/可比非受控交易,并得出可比的利潤水平/可比非受控價格區間,作為關聯交易合理利潤/價格水平設定的參考;針對方案中所涉及的各種關聯交易類型進行高階同行業可比分析,以得出未來轉讓定價情形下各類主要關聯交易的目標利潤/價格水平區間,以此作為企業內部跨境交易的定價依據,以及未來可能面對稅務機關質詢時的支持性資料。
【注 釋】
①如許多企業通過買單出口等方式避免視同內銷繳納增值稅,同時用香港賬戶收款避免繳納所得稅;又如電商領域常見的刷單現象,假設根據客戶留言評論有100 個客戶買了產品,但實際只有20人真正下單,應該選擇按哪個數據交稅的問題等。
②如2020 年6 月北京市朝陽區稅務局某稅務所針對轄區內電商平臺因刷單引起的注冊用戶銷售數據差異問題,依據增值稅、企業所得稅的相關規定,要求企業自查補稅并繳納滯納金。在其他省市也有類似情況發生。
③跨境電商享受出口退稅的條件嚴苛:出口企業是一般納稅人,有出口退(免)稅資格;出口貨物報關單合規;在退(免)稅申報期截止日之前收匯;電子商務出口企業屬外貿企業的,購進出口貨物需拿到相應的增值稅專用發票、消費專用繳款書等,且上述憑證與出口貨物報關單相符。
④卡航是指用汽車運往歐洲的方式。
⑤此時,內銷價格是決定需要繳納增值稅多少的關鍵因素,一般會參照同期自己或業內同類商品的市場售價決定。
⑥根據財稅[2018]103 號文,對綜合試驗區電子商務出口企業出口未取得有效進貨憑證的貨物,同時符合下列條件的,試行增值稅、消費稅免稅政策:電子商務出口企業在綜合試驗區注冊,并在注冊地跨境電子商務線上綜合服務平臺登記出口日期、貨物名稱、計量單位、數量、單價、金額;出口貨物通過綜合試驗區所在地海關辦理電子商務出口申報手續;出口貨物不屬于財政部和稅務總局根據國務院決定明確取消出口退(免)稅的貨物。
⑦現階段跨境電商出口“無票”免征增值稅、消費稅和企業所得稅核定征收政策的試點范圍在不斷擴大。2015年3月,浙江省杭州市獲批全國首個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2016年1月,寧波、蘇州、天津、上海、重慶和深圳等12個城市獲批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依據國務院發布的《關于同意在雄安新區等46個城市和地區設立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的批復》(國函[2020]47 號)相關規定,跨境電子商務綜合試驗區于2020年4月擴容至105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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