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教育的新組織新業態*

李宇明 周 祥，2

（1.北京語言大學語科院 2.貴州師范大學傳媒學院）

提 要 語言教育，特別是未來的語言教育，需要憑借各類信息技術發展，融合線上線下智慧。適應教育發展的新形勢、新要求，需要重建語言教育的新組織。教育技術、教育資源、教育數據等作為新型教育要素，其生產、交換和配置已溢出學校“圍墻”，需要社會的參與和支持，從而形成教育產業的新業態。語言教育的新組織、教育產業的新業態，需要市場運作機制、學分認證機制、標準支撐、政策支持和政府監管等，給予良好社會軟環境的保障。本文從國際中文教育的視角出發，試圖構建一個適應線上線下語言教育融合發展的“三圈”新制，以期為語言教育乃至普通教育的發展提供一幅路徑圖。

1.引言：疫情背景下的國際中文教育

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和蔓延，加速了線上教育的發展。疫情暴發以來，中國開展了覆蓋3億人的史上最大規模的線上教育①參見教育部官網：http://www.moe.gov.cn/jyb_xwfb/gzdt_gzdt/moe_1485/202111/t20211111_579028.html.。國際中文教育更是積極“上線”，學界也及時討論，研究疫情背景下國際中文教育的應對策略（陸儉明，2020；崔希亮，2020；王輝，2020、2021；賈益民，2020；朱瑞平，2020；姜麗萍，2020）、教學模式（任鷹，2020；李泉，2020；鄭東曉、杜敏，2021；邵明明、白樂桑，2021）、教學生態（宋暉、白樂桑，2020）、教學資源（趙楊，2020；吳應輝，2021）、教育技術（宋飛、張明瑤，2021；姜麗萍、王立，2021）、在線教育的戰略價值（文秋芳、楊佳，2020）等問題。一個基本共識是：要積極發展線上教育，線上線下融合教育是語言教育的發展方向。

目前疫情尚未結束，人員流動嚴重受限，國際中文教育仍主要依賴網絡實施線上教學。現階段教師與學習者在網絡空間中的教學活動至少面臨三方面的問題。

在哪教（學），即“教室”問題。當前線上教學使用較多的直播平臺是會議平臺（如騰訊會議、zoom等），但這些平臺缺少一些切合教學實際需求的功能；而專門的中文學習平臺，如中文聯盟—網絡孔子學院、全球中文學習平臺、長城漢語等，其時效性、互動性、實用性等功能還有待進一步開發。

教（學）什么，即“資源”問題。毋庸置疑，人（教師）是語言教育最重要的資源，當前，教師赴他國授課仍受到諸多條件的限制；留學生入境學習也同樣受限，無法享受目的語國的整體語言環境和各類學習資源支持，線上學習資源亟須豐富與整合。

怎么教（學），即“教法”問題。語言乃口耳之學，語言教學須以情景交際為基礎，以學習者為中心。目前的線上教學缺乏真實情景和有效互動，有違語言學習的自然規律。

目前的線上教育，實則是一種應對疫情的被迫行為，教師授課、學生聽課都存有“暫時”心態，且醞生著不同程度的焦慮。其實，隨著當今科技的發展進步，應打消“臨時上線、疫后下線”的念頭，順應信息化發展趨勢，在化解當前語言教學困難、心理焦慮的同時，主動作為，順勢而上，變革國際中文教育模式，開拓語言教育新局面。本文以國際中文教育為目鏡，觀測適應未來語言教育的新組織、教育產業的新業態，以及社會如何形成良性支持的教育景觀，以就教于方家。

2.線上線下融合發展

線上線下語言教育融合發展是國際中文教育的發展方向，也是時代之需、形勢所需和教育必需。應順應時代趨勢，直面新形勢，發揮融合教育優勢。

（1）時代之需：順應信息化發展趨勢

技術發展一直推動著社會生產生活方式的變革。當前，信息化進程已步入以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互聯網+”、虛擬現實、人工智能等技術為特征的新階段。近年來，各類信息技術在交通、通信、金融、醫療、商貿、文學、娛樂等領域發揮了幾近革命性的作用，同樣，教育領域也面臨著一場更大范圍、更深層次的變革。

國務院2017年發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指出要“利用智能技術加快推動人才培養模式、教學方法改革，構建包含智能學習、交互式學習的新型教育體系”。教育部2018年發布了《教育信息化2.0行動計劃》，提出要“充分利用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技術，構建全方位、全過程、全天候的支撐體系，助力教育教學、管理和服務的改革發展”，“以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等新興技術為基礎，依托各類智能設備及網絡，積極開展智慧教育創新研究和示范，推動新技術支持下教育的模式變革和生態重構”。這些情況表明，利用現代信息技術促進國際中文教育發展，探索智能化語言教育的實現路徑，促成惠及大眾且面向終身的教育模式變革，已成為重大而緊迫的現實課題。

（2）形勢所需：直面國際中文教育新形勢

國際中文教育是一種外向型教育，教育對象的文化背景多元且年齡跨度大。近些年，國際中文教育出現了許多新情況：第一，學習者出現明顯的低齡化趨勢（李宇明，2018），中文的外語角色①李宇明認為，某種外語對外語國所發揮的作用稱為“外語角色”，主要有六類：A.外事外語；B.領域外語；C.泛領域外語；D.基礎教育外語；E.重要外語；F.語言。A-F依次形成外語角色梯級。正在發生突變，中文的國際作用正在迅速增強（李宇明，2020）。第二，“中文+X”②X可分為：a.技能，即一種謀生的手段；b.職業，即某崗位的系統工作能力；c.職業教育，即從事職業教育的師范性專業；d.專業，即學術性的分科知識與能力。成為國際中文教育的重要理念。第三，國際中文教育當地化。目前全球共有180多個國家和地區開展中文教育，70多個國家和地區將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國外正在學習中文的人數超過2000萬③參見教育部官網：http://www.moe.gov.cn/fbh/live/2021/53486/mtbd/202106/t20210602_535196.html.。這決定了國際中文教育必須走當地化的道路。第四，線上教育將成為重要（乃至主要）的教育方式。

面對國際中文教育的這些新形勢，從業者必須更新教育觀念，快速適應課程設置、資源配置、教育技術開發等各個方面的要求。借助信息技術賦能，做好語言教育的信息化基建，做國際中文教育新形勢下的弄潮兒。

（3）教育必需：發揮融合型語言教育的優勢

線上線下語言教育各有長短。傳統的線下語言教學，是真實物理空間中的教學互動，以其得天獨厚的真實情景裨益語言學習者；但它作為工業化時代的產物，實施的是標準化教育，其本質是忽視學習者個性的批量化人才生產。標準化語言教育受師生比等各類教育資源的限制，極易出現滿堂灌的知識型課堂講授，缺乏語言教育必要的能力訓練，難以實踐“以學習者為中心”“因材施教”等教育理念。線上語言教學，是信息空間的語言教學，在合理組配教育資源的前提下，可以打破時空及各類資源的限制，有望實現“個性化”教育的價值取向；但在教學（實施）過程中缺乏有效互動，缺少真實情景，必要的教學管理也較難到位。

促成線上線下語言教育融合發展，實現線上線下教育功能互補，應是語言教育的優化模式。針對傳統線下語言教育的短處，通過綜合運用各類信息技術，對語言教育的供給側進行結構性調整，實現教育資源的深度整合與合理配置，解決教育資源的短缺與不均等問題。針對線上語言教育缺乏有效互動和真實情景等短處，可利用人工智能、虛擬現實技術構建虛擬仿真的語言學習場景，包括設計沉浸式學習環境；還可通過信息采集和數據分析，掌握學習者的學習行為和心理特征，模擬大量的個性化交互學習行為，構建面向個體的智能化語言學習空間；借助信息技術可實現教育資源與學習者需求的精準對接，使語言教育提升到“因材施教”的理想化模式。

線 上線下語言教育融合，是綜合運用各類信息技術，集合線上線下語言教學的各自優勢，實現功能互補且有所創新；當然，其發展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一個長期的歷史過程，在此過程中，要因勢、因時、因地積極嘗試，不斷創新發展。

3.新型的語言教育組織

生產技術的發展，影響著社會分工的變化與深化，既促使生產組織形式的演變，也促使生產分工精細化。要實現線上線下語言教育融合發展，教育活動的組織形式必須適應教育技術的發展要求。傳統的教學活動，主要依靠教師個人完成，至多會有教研室通過教研活動有所參與；教師要完成備課、授課、評價等一系列教學活動。融合型語言教育，需要使用豐富的信息技術手段，“一人一課程”的傳統教學模式絕難適應。必須重建語言教育組織，使不同專業背景的人員分工協作，共同完成教學任務。

就現在的慕課制作和線上教育的實踐看，一個課程從臺前到幕后，需要多個專業背景的人分工合作。理想狀況下，需要六類工種的合作：技術開發者、資源整合者、教學設計者、教學實施者、測試評價者、數據分析者（如下圖1）。

（1）技術開發者

有聲媒體產生以來的語言教育史，基本上可以看作教育技術驅動的發展史。好的線上語言課程，具有較高的專業教育技術含量，非一般語言教師所能勝任，目前教育的發展越來越倚重教育技術。教育技術及其產品的應用與研發，需要專業技術人員的參與和推進，比如研發語言學習軟件，搭建智能化語言教育平臺，開發語言教育的“元宇宙（metaverse）①元宇宙（metaverse）指綜合應用各類新技術構建起來的與現實世界映射、交互的網絡虛擬社會空間。”，打造智能化、沉浸式、交互性的學習空間。這樣的學習空間，需要能夠模擬各類語言教學場景和生活情景，將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混合現實（MR）與智適應技術、腦接口技術等融合起來，學習者只需佩戴相應設備，便可置身于仿真的特定語言情景中，綜合調動學習者的視覺、聽覺、觸覺、動覺、體覺，滿足各種條件的語言學習，提升學習效益。

（2）資源整合者

資源的整合與運用，在信息時代是一種專業行為，要有專業團隊對各類媒介的語言教育資源進行整合加工，并精準提供給教學應用者。各類資源包括但不限于：紙質的教科書、語法書、辭書、練習冊、中國文化書籍、國情百科知識等；相關的音頻、視頻（慕課、微課、直播課）、圖片等；相關線上的教材庫、資源庫、知識庫、教學案例庫等。由此打造更加符合使用者目標導向的多媒體、全媒體、融媒體的語言教育資源。

（3）教學設計者

教學設計者有兩大任務，其一是某類語言教學的總體設計，其二是具體語言課程的教學方案設計。與傳統教案不同，融合型的語言教學方案的設計，要充分考慮可用的教育技術和教育資源，根據教學內容和學習者的情況設計出課件腳本。根據設計者的課件腳本制作成各類課件，課件制作者可以是專門的技術開發人員，可以是教學設計者本人，也可以是后面要談的教學實施者。

（4）教學實施者

根據教學內容和教學對象的不同，選擇最適合講課的人作為教學實施者。教學實施者可以是學養深厚、教學經驗豐富的老手，也可以是口齒伶俐、對學生有親和力的青年才俊。低齡學習者，尤其是幼兒，需要性格外向、具有親和力且具有幼教游戲能力的教師。有些課程需要用某種外語作為教學媒介語，對教學實施者的語種能力也會有所要求。

（5）測試評價者

評價是教育的重要環節，既是對學習者學業質量的考察，也是對教師教學質量的考察。語言教育測試評價有兩類，一類是教學過程中的作業評閱和課程考試，即“教學測試”；一類是社會的語言水平測試，如漢語水平考試、托福考試等，即“社會考試”。以往的教學測試基本都在線下進行，命題和評改者均為任課教師。這些教師雖有豐富的教學經驗和命題實踐，但不一定具備語言測試學的專業素養，在測試題目的效度、信度、難度、區分度等方面未必做得周全。社會考試有專門的研發團隊和大量的考試數據，評價理念也比較先進，且積累了一些遠程考試經驗，但是對教學的契合度有限。融合型語言教育，需要進行線上教學測試，甚至在線上教學過程中通過教學交互進行評價，測試評價的成果及時用于改善教學、學習實踐。這就要求教學團隊要有專門的測試評價人員，他們具有社會考試的專業水平，又能切合融合型的教學實際，及時為師生提供評價數據，以改進教學和學習。

（6）數據分析者

傳統語言教育會對學生的學習數據（如課堂提問、作業批改、考試情況分析等）進行分析，但總體上比較粗疏，分析比較感性，數據未能充分發揮作用。融合型的語言教育，需有數據分析師對學習過程的數據進行專業分析，以便教學團隊根據學習者的情況提供最“合身”的教育，也可以將數據反饋給學習者，以幫助他們進行學習調適，學會學習。數據分析師是“助教”身份的現代化，也可看作學習咨詢師，評價數據時要尊重學習者的個性，揚長補短，做到“因材施教”。當然，這些數據也可以反饋給教學團隊的其他成員，以助于技術開發者優化軟件和平臺、資源整合者建設更加符合使用者需求的數字化資源、教學設計者優化教學設計、提高教學成效等。

由技術開發者、資源整合者、教學設計者、教學實施者、測試評價者、數據分析者組成的“六 位一體”教學團隊，就是融合型教育的新組織，是教師功能的分化演進，是新教育形態的“教研室”。他們在專業上相互區別，在分工上相互配合，在功能上相互補充，在工作中一起“教研”，合力滿足語言教育的新需要，促進語言教育的新發展。

4.教育產業的新業態

2020年，國家發展改革委等13個部門發布《關于支持新業態新模式健康發展，激活消費市場帶動擴大就業的意見》，指出“大力發展融合化在線教育。構建線上線下教育常態化融合發展機制，形成良性互動格局。允許購買并適當使用符合條件的社會化、市場化優秀在線課程資源，探索納入部分教育階段的日常教學體系，并在部分學校先行先試”。當前，信息技術全面提升了各個行業的數字化水平，數字經濟已成為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引擎。教育產業需精準預測教育發展趨勢，探索培育新業態以滿足教育需求，推進教育發展。

教育技術、教育資源、教學數據已成為融合型語言教育的要素，它們的生產、交換、配置超出了學校的統籌范疇，甚至有些也溢出了學校的職責和能力，需要市場的參與和支持。教育技術、教育資源、教學數據和教學評價不僅具有重要的教育價值，也具有重要的經濟價值，能夠吸引資本，聚集勞動者，產出豐富的教育產品，發展出教育產業的新業態。

（1）教育技術業

教育技術及其產品是教育的“硬支撐”，也是教育產業的主業態。如今隨著智能教育理念和融合型教育的發展，教育技術及其產品也面臨著更新換代，當前的技術路線應是完善線上教育，支撐教育新組織運作。比如開發適合線上語言教育的“線上教室”，建設“六位一體”教學團隊等。就語言教育來說，信息教育技術根據輔助對象可分為：輔助管理（助管）、輔助教師（助教）、輔助教育研究者（助研）、輔助學習者（助學）、幫助語言運用（助用），以往的關注點多在“助管”“助教”兩方面，而今后需加強“助學”“助用”，推進“以學生為中心”教育理念的實施，使“在用中學”的語言學習規律通過教育技術充分發揮作用。

元宇宙將成為語言教育乃至普通教育的新形態。隨著教育技術業的發展，有望通過技術賦能，重塑未來教育形態。李宇明（2020）指出：“語言智能的發展，使語言已為或將為人類和機器這兩個‘物種’共同享有。”人工智能的一個重大發展方向是為一些特殊行業、特殊人群配備具有一定語言智能的“機器人助手”（AI助手），為學習者配備AI學友，為教師配備AI助教，應成為教育技術產業的一個近期目標。特殊教育也是語言教育的一部分，更加需要語言信息技術的支持，改善盲、聾等特殊群體的語言教育和語言生活，體現科技之能、科技之責和科技之善。

（2）教育資源業

教材、教師參考書、工具書、教輔讀物等傳統教育資源，主要由出版社等社會部門提供，而今的教育資源概念、內涵與外延都發生了重大變化，網絡資源的創制、搜集、整理、維護、更新、投送等，更需要新業態和新的運作體制、機制等。要以一定的規范標準實現教育資源的共建共享，利用互聯網消弭因時空、媒介等限制造成的資源鴻溝。以國際中文教育資源建設為例，應制定面向社會的國際中文教育資源建設規范統一標準，提供開放的網絡平臺以供資源加工上傳，任何企業乃至個人都可參與到資源建設過程中，經由語言教育資源審定機構認可，提供給全世界中文教育者、學習者使用。

（3）教學數據與教學評價業

教學數據是在教育、教學活動中產生的數據，包括教師的教學數據、學生的學習數據等。這些數據的采集、分析、利用等，不僅關系到教育質量的提升，也關系到學生就業，即社會部門接納什么學生、學生到什么社會部門就業。特別是在終身學習型社會，更需要通過學分銀行（school credit bank）①學分銀行（school credit bank）是模擬、借鑒銀行的功能特點，使學生能夠自由選擇學習內容、學習時間、學習地點的管理模式，是通過學分對學習成果進行認證、累積、轉換的形象化的表述。這一理念興起于美國，發展于歐洲，集成于韓國，韓國最早提出學分銀行的概念。保留學習者的學習數據。可以預見，教學團隊中的數據分析師是難以擔此重任的，需要社會提供支持。語言的測試評價早就社會化了，如我國的漢語水平考試（HSK）、英語的托福（TOEFL）和雅思考試（IELTS）等，但是這些社會考試與教學進程結合不緊密，不能有效支援教學團隊中的測試評價者，也不能進行與教學過程隨行的動態評價。教學數據分析與測試評價結合并整合為教育產業的新業態，是一個值得探索的點。

上述三大業態是相互關聯、相輔相成的，未來的語言教育，也許還會催生社會產業的其他業態，它們與“六位一體”的教學組織互促互育，共同推進融合型語言教育的發展，逐步構建起一個開放的、面向社會的、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②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指互聯網發展過程中形成的社會關系形態和內容產生形態，是相對于“中心化”而言的內容生產過程。基于信息技術的社會化教育要素配置體系應是教育資源配置達到均衡化和優化的體系，其理想狀態是：任一學習者與資源的距離是等距的，個體即中心，中心不復存在。的教育要素配置體系，產生新時代的教育效益、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

5.良好的社會軟環境

語言教育的新組織、教育產業的新業態，需要創新多種機制、合適規范的標準和相關政策的支持，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營造一個良好的社會軟環境。

（1）市場運作機制

市場運作是教育技術、教育資源、教學數據與教學評價等教育新業態形成、發展的重要條件，是以學習者、教師、學校等教育主體的需求為導向，以教育產品提供者（企業）的資源配置為市場，以競爭的優勝劣汰為手段，以效率最大化為目標的機制。語言教育（也包括普通教育）蘊含著巨大的經濟紅利，市場機制可增強融合型語言教育的開放性和競爭性，有利于教育的健康發展。

（2）學分認證機制

融合型語言教育使學習者擺脫了時空的限制，學習者對學習時間、學習環境的選擇更加自主，為了使在不同時空的學習者的學習成果得到廣泛認可，應建立社會化的開放的學分認證機制。在融合型的語言教育模式下，每位學習者應具有唯一的學習賬號，學習者通過此賬號可以選擇不同施教主體提供的語言課程，完成相應的學習并達到指定標準，即可授予相應的學分，這個賬號對應著學習者的學分銀行。

在社會化的開放的學分認證機制下，學習內容可由學習者、培養單位（學校）甚或用人單位（社會）來設計。例如：學習者根據自身發展意愿、情趣志向，向培養單位定制語言課程，以滿足其個性化需要；培養單位通過學分銀行的積分儲值情況，決定學習者可否錄取、升級或畢業等；用人單位亦可通過學分銀行的積分儲值情況，決定是否錄用或晉升，甚至可在錄用人才后為其定制繼續教育課程。此外，用人單位可根據需求向培養單位定制人才，提前解決學習者的就業問題。社會化的開放的學分認證機制，通過用人單位提前介入，培養單位延后管理，建立起聯結學生、學校、企業、社會的旋轉門，打通教育最后一公里的就業問題，使終身教育成為可能或必需，開創教育的全新境界。

（3）規范標準體系

標準化程度的高低，反映著事業發展的程度和態勢。工業化時代重視標準，信息化時代依賴標準。前述教育產業三大業態的發展，需要制定各種技術標準，以保證其進入教育領域的質量，維護知識產權，實現資源共建共享的理念，為市場運作奠定扎實基礎。新型教育組織的管理，課程質量、學習成果的評價，學分的累積、轉換、互認等，均需要各種相應標準。這些標準可以由企業、行業標準發展為國家、國際標準，助推我國教育、教育產業走向世界。

（4）政府調控機制

教育是國家事務，教育的發展和教育產業發展，社會環境的良化，都需要政府制定一系列適配的政策，需要政府部門的有效監管。通過政策調控和政府的有效監管，處理好各類新型教育要素的生產、交換和配置，處理好消費側和供給側的關系，處理好家庭、學校、企業、社會之間的關系，促進教育事業的良性發展。

6.結束語

信息時代快速行進的步伐、國際中文教育日新月異的形勢和教育事業快捷的發展態勢，要求國際中文教育必須組建由技術開發者、資源整合者、教學設計者、教學實施者、測試評價者、數據分析者組成的“六位一體”的新教育組織，促進教育技術、教育資源、教學數據與教學評價等語言產業形成新業態，營造包括市場運作機制、學分認證機制、規范支撐、政策支持、政府監管等良好的社會環境，形成一個適配線上線下語言教育融合發展的“三圈”新制（如下圖2）。

只有健全語言教育的新組織，集聚社會力量培育語言教育新業態，營造良好的社會環境，推動融合型語言教育的健康發展，才能從根本上為“在哪教（學）”“教（學）什么”“怎么教（學）”的問題提供更優質的解決方案。本文重在談語言教育，其實很多論述也適用于普通教育。教育和學校是社會發展的產物，教育理念、學校形態也隨著社會的進步而變化。早年的教育是社會教育，學校作為教育的載體已有幾千年的歷史。中國古代的學校及私塾教育，是重視“個性化”的教育，一起學習的學生，學習內容和學習進度可以互有差別。清末西學東漸，廢私塾而興學堂，進入現代教育階段。現代學校教育是標準化教育，特別是大學的專業教育，是為某個行業批量生產規格大致相當的人才，基本上不能做到“因材施教”，學生的個性很難得到認可、照顧乃至弘揚。而今進入信息化時代，行業、企業的發展需要的是混合型人才隊伍，而不是規格劃一的人才隊伍。作為供給側的學校教育雖然通過轉換專業、開設選修課等措施，試圖照顧個人的學習興趣和發展特點，但根基上還是“標準化”教育。人才市場供需兩側的這種矛盾，有望通過融合型教育來解決。融合 型教育的理想發展，會在新的教育條件下實現人類新時代的“因材施教”理念，個人特點得到最大程度的照顧、培養和彰顯，社會的人力資源也將因之而產生爆發式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