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媽媽的神奇小子》中的“美學尺度”

徐 強

(吉林體育學院武術與民族傳統體育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一、“金牌的背面”——藝術信仰的自由伸展

馬克思將美學的“兩種尺度”具體劃分為“種的尺度”與“內在尺度”，前者是物的尺度，客體的尺度；后者是人的尺度，主體的尺度。對于內在尺度的把握，需要回歸主體本位——人性。電影藝術對于美學規律的尋求需要將具象的實踐案例與抽象的精神塑造進行有機結合，既要保持電影藝術的審美價值，也要回歸以人為本的藝術本位。在宏觀的藝術學和美學意義上，充滿人性關懷的藝術電影，體現了藝術與審美的本質規律，是對藝術本體、電影本體的根本性回歸。“美的規律”是物種尺度和主體尺度的統一，是主體和客體統一的規律，即人化自然的規律，人的本質對象化的規律，美就是自然的人化，人的本質力量對象化。以藝術創作的視角審視哲學概念中的“美學尺度”，可以將其解析為“審美設計的高度”“題材角度的廣度”“內核思想的深度”。正是在人本主義美學思想的指導下，人們得以按照美的規律進行創造，主觀能動地欣賞美、表達美、創造美。藝術生產中自由形式的創造以及美學理念的貫徹，不僅是一種主觀的表現，更是一種藝術信仰的自由伸展。

由吳君如監制，尹志文執導的電影《媽媽的神奇小子》以美學的內在尺度為基準，以“母愛光輝”“公平意識”為表達核心，根據殘疾人運動員蘇樺偉的真人事件改編，講述了天生具有身體缺陷的蘇樺偉在媽媽的耐心培育下克服重重阻礙，最終成為殘奧會冠軍的成長故事。相較于2006年上映的《12秒58》，兩部影片都以記錄殘疾人運動員蘇樺偉的成長故事為主要內容，但與其不同的是，《媽媽的神奇小子》將鏡頭的焦點放在運動員背后的力量支撐——母親。這樣的內容安排不僅發揚了拼搏向上的殘奧精神，更弘揚了母愛的偉大光輝，這樣別出心裁的立意也讓整部影片充滿人性色彩。影片在紀實的基礎上融入了多維度的藝術設計，通過對殘疾人運動員訓練生活的全向度觀控，延展出立體的人物形象及其生活曲面，集中發揚了“理解、尊重、關心、幫助”的殘奧精神，成功詮釋了“金牌的背面”蘊含的艱辛。

影片設計了大量的寫實細節以突出母愛的核心主題。人物近距離的鏡頭特寫以及演員出色的爆發力表現鮮活地塑造了一個堅決篤定的母親形象。“您這位神奇媽媽，是用什么方法培養出這樣的神奇小子呢？”在蘇樺偉突破自己獲得第一塊金牌后，面對記者的提問，蘇媽只是笑著說：“多吃點牛肉。”這句輕描淡寫的回答的背后，是弟弟吃漢堡只能吃面包的讓步，是蘇媽精心調控阿偉飲食搭配的付出，更是蘇媽對阿偉能力的肯定和無微不至的關懷。對于蘇媽與阿偉之間默契與情感的進展，影片還設計了一處巧妙的線索來進行暗示，蘇媽曾三次問過阿偉同樣的問題:“小明為什么跑得比火車快?”第一次，蘇媽自己揭開謎底，因為火車是玩具車。第二次，蘇樺偉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他真的可以跑得比火車快。第三次，阿偉堅定地說，因為小明有個神奇的媽媽。典型人物的塑造對電影真實性的創作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不僅要求高度還原人物的身體特征和語言風格，更要對角色特征進行藝術的調整與凝練，不僅讓影片中的角色貼近現實外貌的要求以還原影片故事的真實性，更要對人物角色的內在心理情緒進行藝術性、抽象性的表達，這樣的主觀性的藝術表達才能讓觀影者更加感受到影片人物和情節的感染。吳君如對蘇媽的生動演繹對影片真實性的表達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部作品中的母親形象更加立體鮮活。

影片中母親的形象是多變且多面的，她所付出的愛是柔軟且堅硬的，她只是一位平凡的母親，但人物內心深處的力量與堅韌以及對孩子毫無保留的付出與關愛又展現出不平凡的母愛，這需要演員具備豐富的生活經驗，切身感受角色的力量以做到情感的共鳴。在不幸的條件下，蘇樺偉最終實現了zero to hero的成功蛻變，正是因為他與母親雙向堅定的選擇，母子二人在布滿荊棘的路上共同成長、共同蛻變。《媽媽的神奇小子》以豐富且多變的鏡頭語言刻畫了一幕幕情感細膩、感人至深的經典畫面。其中，影片綜合運用了推鏡頭、拉鏡頭、跟鏡頭、移動鏡頭等運動鏡頭來還原故事的連續性與發展性，同時交叉運用以幾處靜態的人物特寫，細膩地表達出故事情節的轉折以及人物情感的變化。通過運用一系列敘述性的長鏡頭，在客觀紀實的鏡頭下真實立體地展現出人物豐富的內心情感，細膩地向內深化影片蘊含的人性關懷主題，留給觀影者充足的思考空間。同時綜合運用蒙太奇的藝術手法，巧妙地對時間跨度長的故事內容進行切割轉化，對不同階段的成長經歷進行詳略得當的、跳躍性的切換，增進了觀影者對影片主題的解讀感悟。

人性的光輝是藝術創作的源頭活水，更是藝術的最終抵達。電影作品的魅力正是在于人性和美學，我們站在藝術審美的角度審視影片的色彩、光線、構圖、運鏡，正是為了向內剖析人性的內核，向外探索更具張力的表達。一部好的影片無疑是用藝術的塑造和堅韌的力量共同孕育的果實。近些年的體育類影片核心內容越發貼合這樣的理念與價值觀，在注重相關運動技能的展示與傳播的基礎上，讓“人的精神”“人的力量”得到藝術化的表達與升華，在“內在尺度”的解構重建中，達到藝術高度的自我實現與自我統一，讓其中蘊含的力量更有生命力，也讓觀者有更立體、更深長的回味。

二、“人性的張力”——對殘障運動員生活的全向度觀控

費爾巴哈在《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德國哲學》中對“人的本質”做出詳細的闡述，“理性的對象就是對象化的理性，感情的對象就是對象化的感情”。在藝術創作中，只有以實踐為基礎，以歷史的、客觀的眼光審視人們的精神生活需要，以高尚的藝術信仰為指導，才能真正達到一種自由的藝術境界，從而實現“內在尺度”與“外在尺度”的統一。在藝術生產中，對于理性對象的塑造，正是通過建立與觀者的精神橋梁，以一種深入的審美同情與精神共鳴完成主題的表達，讓觀者從對現實生活還原中感受到充滿藝術美感的調度。其中所凸顯的“人的意志”“人的智慧”“人的需求”正是影片最終的抵達。從實踐的審美觀出發，要想使人類的勞動生產成為具有審美價值創造的活動，必須把內在尺度提升到精神生活需要的層面上。《媽媽的神奇小子》在高度還原人物的真實生活場景的基礎上，采用網狀交互的敘事結構，以豐富的鏡頭語言挖掘蘊藏在其生活情景細節中的藝術美學，讓觀影者切身感受殘障運動員的訓練與生活，從而達到情感的共鳴，在藝術生產中達到了一種自由的境界。

影片充滿著溫暖的人性關懷與拼搏的體育精神，以勵志熱血的故事載體集中發揚了“理解、尊重、關心、幫助”的殘奧精神。影片塑造出了一個奮力向前奔跑的殘奧英雄的鮮活形象，向觀影者傳遞著運動員的堅韌與力量。運動員是傳達體育精神，弘揚民族精神的重要載體，體育電影是電影的一個重要類型，是表現體育現狀、傳達體育精神、塑造運動員形象的重要媒介形式。影片選取的主人公蘇樺偉天生患有痙攣及弱聽，他是中國香港殘疾人田徑運動員，在第4屆殘奧會上獲得6塊金牌，是男子100米和200米跑T36級殘疾人世界紀錄保持者。正如蘇媽在廣告中說的話：“阿偉小時候連走一步路都難，有誰會相信他能成為世界冠軍呢？出生輸，不代表一生輸。”力量與堅韌是深深植根于中華民族血脈的兩種精神內核，在困境中保持熱愛、奮力前行，驅動著一代代華夏兒女奔赴自己的理想藍圖，這也是影片突出表達的核心精神。“人的尺度”是哲學意義上人的自我發現與自我審視，其蘊含的內在意志精神是完成實踐活動的重要支撐。意識對實踐具有一定的反作用，影片正是著重突出這一點，盡管現實生活存在種種限制，但主觀能動的精神意志可以驅動主體以實際行動突破現實的困境，實現最高的人生價值。充滿人性關懷的藝術作品往往會引發觀影者內心深處的審美共情，這種精神共鳴帶來的力量是無限的。每個人都有自由運動的權利，每個人都是獨立完整的個體，每個人都可以奮力追逐自己的夢想。影片所弘揚的平等的體育精神，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藝術表達的“自然”與“自由”的結合，用充滿溫情的塑造鼓舞著千千萬萬的殘障者發現自我、突破自我，積極向上地面對生活，勇敢無畏地奔赴光明的未來。欣賞美、表達美、創造美，影片在遵循“美的規律”的基礎上，成功挖掘出人性深層的堅韌與力量，以積極的藝術表達實現了內核重構與價值追求。

影片除了凸顯運動員堅毅的精神品質，也為貫徹落實保障人權的體育理念、推動公平文化服務建設提供了參考思路。影片通過對殘疾人運動員的生活及訓練進行全向度觀控，不僅揭示了殘疾人運動員以及其背后家庭物質生活條件的艱辛，也折射出社會對殘疾人身份地位的認同缺失、同工同酬無法落實、殘疾人退役后生活無法得到保障等現實社會問題。影片中的主人公蘇樺偉出生在一個貧困家庭，額外的治療費用讓條件艱苦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當時的香港殘障運動員的補貼是一個月3000港幣，折合人民幣不到2500元，這樣的資金補助無法滿足運動員正常的生活需求，更無法保障訓練的正常進行，物質條件無疑成為運動員訓練的最大阻礙。在阿偉的家庭里，爸爸因意外事故不幸入院，無法正常工作，家里還有一個弟弟，媽媽需要拼命打工才能勉強撐起一家人的生活。這樣窘迫的生活條件讓阿偉不得不放棄訓練，選擇送快遞來補貼家用。影片通過一幀幀感人至深的畫面，呼吁更多的觀影者切身感受到殘障運動員為國爭光背后飽含的艱辛。在現實生活中，“痙攣飛人”蘇樺偉的正式職業是劉德華歌迷會員工，從1996年起，劉德華每年會拿出10萬元左右港幣資助香港的殘疾運動員。相較于正常的運動員，殘疾人運動員的訓練更加艱苦，面對著更多需要克服的阻礙，他們的生活與訓練需要更多的社會關注與社會支持。影片通過對殘障運動員訓練生活的全向度觀控，讓觀影者切身感受到其中的艱辛，以電影文化的宣傳增強殘障運動員的社會認同，提高群眾對殘障運動員的關注度，這也是電影真正的意義所在。殘障體育的主要目標不同于競技體育追逐“更快、更高、更強”，是通過這種形式讓殘障者重新認知自我、提升自我、證明自我存在的價值。有效保障殘障人群的體育權利，推動殘障體育全面、均衡、科學的發展，具有深遠的社會價值。藝術來源于生活又回饋給生活，在相關主題的藝術作品啟示下以及社會力量的推動下，殘障事業的發展將會有更加光明的未來。完善殘障者的教育體系，拓寬并改善相關的活動環境，以綜合系統的手段不斷提高殘障者的文化素質，從而讓更多的殘疾兒童在充滿溫暖的環境中健康成長，為殘障人士提供更多途徑的就業機會，全面完善相應的公共服務與社會保障，以互助互動的方式打破社會與殘障者的隔閡，殘障事業建設發展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