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政壇“新風”：從村姑娘到鐵娘子

文 馮璐 鄭敖天

“反抗者掌權的時候到了！”在6月19日的勝選儀式上，黑人女性弗朗西亞·馬爾克斯高舉拳頭，向臺下的支持者吶喊，臺下歡呼聲和掌聲不斷。

在哥倫比亞總統大選第二輪投票中，馬爾克斯創造了歷史，她說：“我是16歲就生孩子的單身母親，曾為生計而當女傭。但今天，我成為哥倫比亞的第一位非裔黑人女副總統。”

一生都在反抗的“村姑娘”

1981年，馬爾克斯出生在哥倫比亞西南部考卡地區的一個黑人礦工家庭。當地居住著約25萬黑人，多為西班牙殖民者從非洲帶來的黑奴后代，以從事采礦工作為主。

馬爾克斯回憶道：“學校里的老師們告訴我，黑人是奴隸的后代。這在我心中埋下了反抗現實的種子。”

由于父母忙于生計，馬爾克斯童年時期跟著祖父母生活。作為“留守兒童”，她常到村里的各種活動上“湊熱鬧”。

很長時間以來，有不少外來礦工到考卡地區的露天礦坑“淘金”，村民們與礦業資本家的矛盾、外來礦工與當地居民的沖突，都被幼小的馬爾克斯看在眼里。

在這樣的環境下，馬爾克斯從小就常常參與為黑人社區爭取權益的活動，并展現出了過人的勇氣和領導能力。

1994年，在未征得當地人同意的情況下，西班牙菲諾薩聯合集團擅自將考卡地區的河流干流引向其建設的水電站，導致當地居民飲水安全面臨威脅。居民們集會抗議，剛上初中的馬爾克斯也站在抗議隊伍里，13歲的她帶頭用歌聲和舞蹈來表達反對意見。

16歲，馬爾克斯就生下了第一個孩子。為了生計，她不得不到幾公里外的金礦打工養家，后來又靠當清潔工和女傭謀生。大學畢業后，她繼續走在呼吁保護環境、抗爭社會不公的道路上。

2009年，她帶著考卡居民與盎格魯黃金公司交涉，要求該公司遵守環保規定，不得繼續污染當地水源。礦業公司將馬爾克斯視為“眼中釘”，與其有勾結的黑手黨甚至向馬爾克斯發出了死亡威脅，逼得她逃離家園。

盡管如此，馬爾克斯拒絕向惡勢力低頭。2014年，為了對一家礦業公司沿河非法采礦造成環境污染的行為表示抗議，她帶領80名黑人女性向首都波哥大徒步前進。因為參加游行的婦女戴著具有民族特色的頭巾，這場游行又被稱為“頭巾游行”。

一路上，馬爾克斯向沿途民眾宣告礦業公司在哥倫比亞的“罪行”。一時間，非法采礦造成的環境和社會問題，引起了全國上下的廣泛關注。

最后，哥倫比亞當局終于向這名不屈不撓的“村姑娘”妥協，派出安全部隊驅逐盤踞在當地的黑手黨勢力，拆除了礦業公司安裝的非法采礦設備，又成立了打擊非法采礦的國家工作隊。

為黑人爭取土地權益、反對跨國礦業公司“入侵”、推廣農業技術……通過這些活動，馬爾克斯逐漸成為拉美“新左派”的領軍人物之一。

“你瘋了嗎？”

2020年，馬爾克斯覺得自己從政的時機成熟了。然而，當她第一次在故鄉宣布自己要從政時，父老鄉親們都認為她在做白日夢。很多人問她：“馬爾克斯，你瘋了嗎？”

哥倫比亞的軍政界長期被名門望族壟斷，黑人和原住民幾乎沒有參政機會。1986年，進步組織“愛國聯盟”進入哥倫比亞國會，但很快遭到地方豪強與外部勢力的聯合絞殺。幾年時間里，其旗下的國會議員幾乎全被暗殺。

不畏強權的馬爾克斯，對艱險的從政之路做了充分準備。為了競選，她甚至提前把自己的孩子秘密送到了國外。

作為哥倫比亞首個參選副總統的黑人女性，出身貧寒、毫無政治背景的馬爾克斯難免遭到許多攻擊和質疑。有人公開嘲笑她是“金剛猩猩”，也有人認為她缺乏制定政策的經驗。對此，她的競選搭檔佩特羅曾公開表態：“馬爾克斯是一個在物質上貧寒，在精神上卻極為富裕的人。一些哥倫比亞人顯然還不習慣看到貧苦出身的人參政。”

馬爾克斯自己也無懼質疑，堅持為普通民眾發聲。她在公開演講中重點討論殖民主義、種族正義等話題，發誓要為這個國家的“無名小卒”而戰，成為了哥倫比亞政壇的一股“新風”。

“如果不反抗丑惡，那我們就要對自己經歷的不幸負有責任。我是強權的受害者，從小就努力讓自己活得有尊嚴，這一信念貫穿至今。”馬爾克斯在競選期間的發言，引發了不少底層民眾的共鳴。

哥倫比亞學者奧爾加·貢薩雷斯分析，近年來，哥倫比亞人積累了許多對統治階層的不滿。馬爾克斯的出現，將很多被政治精英們“遺忘”的話題帶到了臺前。

此外，相比政治精英，馬爾克斯親民和藹的形象贏得了許多選民的心。而她的個人奮斗歷程，更令眾多青年將她視為偶像。這些因素都促成了馬爾克斯的勝選。

“鐵娘子”開啟新時代

自國家獨立以來，哥倫比亞共和國的政壇基本由富有的白人男性主導。馬爾克斯的當選，使得該地區的進步人士和民權活動人士興奮不已。

“馬爾克斯的成功競選十分具有歷史意義，幾年前，這是不可想象的。”哥倫比亞活動家雅西拉·邦多說，“以后我們也許有機會看到更多的黑人女性進入政界。”

然而，作為一名職業社會活動家，馬爾克斯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斗爭”，缺乏真正意義上的政治經驗。善于斗爭的她是否也善于建設，是縈繞在部分哥倫比亞人心中的疑問和顧慮。

哥倫比亞政治觀察家塞爾吉奧·古茲曼預判，馬爾克斯上位后，將推動系列政策出臺，促進哥倫比亞城鄉鴻溝的彌合。

馬爾克斯自己則公開強調，解決全國饑餓問題、幫扶貧窮脆弱的底層民眾，將是自己從政后的“優先事項”。

不少哥倫比亞人認為，首位黑人女副總統是一個“啟示”。這名10多歲就參加社會斗爭、不懼與荷槍實彈的強權組織對峙的“鐵娘子”，或將帶領哥倫比亞走入一個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