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警察故事的“網文大神”

文 文也

在中國2000多萬的網絡作者中，卓牧閑是特別的。他曾是一名軍人，參加過1998年的抗洪救災，退伍后自學法律，考取了律師資格證。如今，他是一名網絡文學界的“大神級”作家，開創了“警務小說”門派，個性簽名是“碼字帶娃的家庭主男，擅長編故事及烹飪”。

卓牧閑笑稱自己30歲之后的人生很“魔幻”。他一個農村娃，竟然成了中國作協會員，拿過那么多有關網絡文學的獎項，還拿到了江蘇省南通市的“五個一工程獎”，出席了全國作家代表大會，還看到了總書記……往回倒十幾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榮譽。

從看小說到寫小說

卓牧閑本名段武明，1978年出生于江蘇海安的一個農村家庭。小時候，他一年都去不了一次縣城，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就只有看書和報刊。“農村的書也很少，第一次接觸四大名著，是從村里大喇叭的廣播里知道的。我特別珍惜看書的機會，一本書甚至能看幾遍，漸漸地愛上了文學。”

高中畢業后，卓牧閑去參軍，正好趕上1998年的抗洪救災，復員后從事法律服務工作，但一直保持著閱讀和寫作的愛好。有一次，他無意中看到一部網絡小說，從此入了迷。因為網絡小說是連載的，每天都要等更新，他等得著急了，萌生了“為什么不能自已寫一本”的念頭。就這樣，他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開始了網絡寫作生涯。

卓牧閑的作品跟那些天馬行空的玄幻題材的網文不同。當時，他與許多進入了公安系統的戰友保持著聯系，與基層民警也多有接觸，所以決定寫現實主義小說，而且主要寫警察故事。他寫的一些故事，其實就是真人真事改編的。

一開始，卓牧閑并不是全職寫作，后來慢慢有了收入，他發現靠寫作也可以維持生活了，便決定不再做律師，專職寫小說。當時是2012年，他只有30多歲，精力充沛，一天能寫10000多字，現在一天就只能寫5000字左右了。這些年，他筆耕不輟，相繼寫出了《韓警官》《朝陽警事》等代表作。

從不被看好到被讀者熱烈追捧

卓牧閑的第一部警務小說是《韓警官》，這本書寫了一年多，后來榮獲首屆現實題材網絡文學征文大賽優勝獎，被江蘇省作協評為中國網絡文學20年“江蘇20部優秀代表作品”，并獲得了南通市第八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但他還是覺得有遺憾。

《韓警官》里的主角一路升官，從一個鄉鎮公安特派員，到派出所所長、公安局副局長，然后進修當局長，符合升遷途徑，但是個特例，根本不是基層民警的真實寫照。第二本小說，他還是希望寫普通民警。

他一直忘不了一位派出所所長。這位所長只比他大4歲，因為連續加了30多個小時班，積勞成疾，永遠倒在了工作崗位上。“這種事發生在你身邊的感覺與在新聞里看到是完全不一樣的。參加追悼儀式的人全哭了，我也哭了。而一些群眾尤其一些網民卻不理解。”在這樣的觸動下，卓牧閑寫出了以基層民警為主人公的現實題材小說《朝陽警事》。

一開始，沒有人看好他的寫作。“片警調解鄰里矛盾，幫居民抓小貓小狗，這些雞毛蒜皮怎么會有人看？但我有很強的表達欲，就是想寫。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把他們的事兒寫出來，其實只要真正堅持下來，都會有自己的成就，你了解過的、積累過的東西不會辜負你。”

卓牧閑的堅持沒有被辜負，《朝陽警事》逐漸得到讀者們的喜歡甚至熱烈追捧，完結時，線上閱讀量超過2000萬次。這本書后來被國家新聞出版署和中國作協聯合評選為“慶祝新中國成立70周年”主題網絡文學作品，獲得第二屆泛華文網絡文學“金鍵盤”獎現實題材類獲獎作品等多個獎項，被國家圖書館永久典藏。

卓牧閑坦言，對他創作影響最大的不是文藝作品，而是生活。“我不是才華橫溢的作家，我只是一個講故事的人。”卓牧閑在寫《韓警官》和《朝陽警事》時，隔三岔五去派出所或刑警隊采風，上午構思，下午就動筆了。

“我比較了解現實中的警察，所以寫的也全是我們身邊那些普普通通的警察，他們并非鐵打的漢子，并非無所不能。在為群眾排憂解難的同時，他們在工作和生活上一樣會面臨著各種困難。”卓牧閑說，“他們默默無聞，一輩子或許都沒機會參與偵破一起大案。但他們破的那些小案，做的那些小事，才是基層民警真正的寫照。可以說我之所以能寫出這么多故事，完全源于生活中的感動。”

靠碼字養家，是他壓根沒想過的事

如今的卓牧閑有兩個孩子，愛人為了支持他，在家全職帶娃，養家糊口就全靠他了。

靠碼字養家，卓牧閑以前壓根沒想過，畢竟能“突圍”出來的網文大神鳳毛麟角。他并不是網文界創作最豐富、收入最高的作者，但作品一旦創作出來，就能持續給他帶來收入。目前，他每年僅付費閱讀的收入就能達到五六十萬元，再加上一些版權費，在一個小縣城，他可以輕松養活全家。

不過卓牧閑也有過危機感，畢竟這個職業對體力也是一種挑戰，每天碼字至少五六個小時，很多時候要寫到凌晨兩三點，一般人很難堅持。

卓牧閑坦言，年紀大了，也會覺得跟不上潮流了。年輕人癡迷的一些網文，不是他的“菜”了。不過，他作品的主角都是年輕人，讀者也是年輕人，所以他還是要努力去熟悉年輕人的語言體系。

另一方面，網絡小說的生態環境，對寫現實題材的作家來說，不是特別友好。卓牧閑說：“在網上寫現實題材，能真正‘活’下來，可以賺到錢，還能養活全家的，估計全國找不出幾個。”

話雖這樣說，他已經很滿足了，他認為自己得到的遠遠超過了付出。毫不夸張地說，網文寫作改變了他的人生。他笑稱：“這份工作是‘成本最低的創業’。這里沒有門檻，不講學歷，作者中既有清華大學畢業的教授，也有像我這樣的大專生。”

“創業”成功，卓牧閑沒忘記“反哺”。一個保安小伙跟著他寫網文，也寫成了“大神”。在這里，上升渠道對每個人都是敞開的。

對卓牧閑來說，最讓他感覺有成就感的時刻，不是小說出版，也不是獲獎，甚至不是作品變成IP進行影視改編的時候，而是看到書評區一條條讀者留言的時候。“他們（讀者們）從剛開始不了解警察，到非常理解，讓我感覺自己的文字影響了很多人，為緩和警民矛盾盡了綿薄之力，為社會做出了微小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