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樂寺：從“獨樂”到“眾樂”

● 常野

故宮600歲時，距離它80公里外的天津獨樂寺已歷千年時光。

獨樂寺位于中國天津市薊州區，是我國現存著名的古老建筑之一。相傳，獨樂寺始建于唐代，但我們現在看到的它，卻是遼統和二年（984年）重建的。

從北京出發前往獨樂寺，這條路線比從天津市區出發更為便利。燕山山脈在遠處起伏，薊州區就在山下。薊州區地處北京、天津、唐山、承德四市之腹心，明朝時設立防衛京師的九邊重鎮，它就是其中之一（薊州區在明朝時名為薊州鎮，民國二年也就是1913年時則被稱為薊縣）。作為燕山山脈與華北平原的空間交界點，“薊州鎮前扼柳林，后控盧龍，襟守京畿，為國之重地”。

正是因為這種軍事交通上的重要性，薊州區在歷史上承受了多次血與火的戰爭洗禮。戰火中的獨樂寺，能夠保存千年，是一個歷史的奇跡。同時期的寺院，大多已消失在歷史的塵煙里。

即使如此，清末以來，獨樂寺已逐漸荒廢。直到1930年，日本建筑史家關野貞在驅車前往清東陵的路上，途經薊縣時，不經意地向窗外一瞥，發現了這座之后令中外學界為之轟動的建筑。

不得不佩服關野貞的專業素養，同樣的一瞥，普通人大概只會匆匆而過，關野貞當時就下車勘察，確定自己看到的古寺是遼代建筑。這讓他大為驚喜，但因為要趕往清東陵，只得拍了照片后匆匆離去。

關野貞發現獨樂寺的事，引起了建筑學家梁思成的興趣。1932年，梁先生的第一次田野調查就是從獨樂寺開始的。同年，他發表的《薊縣獨樂寺觀音閣山門考》成為“發現獨樂寺”的標志，也是中國建筑學術史上的里程碑。在梁先生眼中，獨樂寺是一座“上承唐代遺風，下啟宋式營造”的偉大建筑。

其實，在被人們重新發現之前，獨樂寺已經歷了太多滄桑，只不過因為時光流轉，人們漸漸將它遺忘。

安祿山在這里起兵，幾乎傾覆了唐王朝。據說，獨樂寺之名，也是取自安祿山的“思獨樂而不與民同樂”。獨樂寺成了這場動亂的策源地。

到了清朝，獨樂寺成了皇家行宮。清高宗乾隆之所以選獨樂寺建行宮，大概是看中了這座古建筑的獨特。獨樂寺中有乾隆御筆碑刻共28塊，詩文107篇。清朝時，獨樂寺一度成為皇家禁地。乾隆不僅在這里建了行宮，作了詩文，還給獨樂寺觀音閣撐了八根嚴重影響美觀的擎檐柱，據說是因為這樣看起來更穩固。

清代之后，獨樂寺不再是禁地了。辛亥革命以后，它復歸還于民眾。公元1917年，薊縣簡易師范遷入獨樂寺西院。在當時，把舊寺院改為學校的情形比比皆是，寺院擁有寬闊的公共空間，非常適合辦學。

1925年，陜軍來到薊縣，駐扎于獨樂寺，“是為寺內駐軍之始”。此后，各路軍閥紛紛在此駐軍。1931年，隨著國內形勢相對穩定，獨樂寺再次被劃撥為薊縣鄉村師范學校。

漫長的時光里，那些在這里學習和駐軍的人們，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住在一座如此珍貴的古建筑之中，而當關野貞和梁思成到來時，它不朽的建筑藝術價值才被發現。我們在獨樂寺前感懷，不僅因為它壯麗雄奇的建筑，更因為它歷經千年動蕩卻依然幸存，“獨樂”于歷史煙云之中。時至今日，它終于不再“獨樂”，而是“眾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