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信任情景下創業網絡對企業績效的影響

孫 偉

（江蘇理工學院 管理學院，江蘇 常州 213001）

一、引言

在“新生弱性”和“小而弱性”的雙重影響下，新創企業的成長面臨著資源獲取困難和合法性不足等問題，加之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新創企業的失敗風險較高[1]。因此，創業企業如何利用有利的創業環境、克服自身的缺陷和劣勢最終實現企業的發展是創業者需要思考和解決的問題。社會資本和創業網絡關系的開發和利用是在轉型經濟情境下創業者獲取關鍵資源的有效方式，通過正式和非正式網絡關系的利用，創業者能夠有效獲得企業成長所需的信息和知識資源，而借助網絡關系間的交流和合作可以進一步促進信息和知識在企業內部的消化、吸收和應用，從而提升企業的成長績效[2]。因此，充分開發和利用創業網絡來提高企業的吸收能力成為創業者提升企業績效的重要途徑。

目前，國內外學者在創業網絡和企業績效、吸收能力和企業績效的關系方面都做了一定的研究。其中，創業網絡和企業績效的關系研究主要集中在網絡結構[3]、網絡內容[4]、網絡行為[5]、網絡能力[6]等對企業成長績效有影響的方面，研究視角也主要圍繞創業環境、創業機會、創業資源、創業學習等方面，鮮有學者從企業吸收能力及不同信任情景的角度探索創業網絡與企業績效的關系機制；而吸收能力和企業績效關系的研究往往以成熟企業為研究對象，并且研究主要聚焦于創新領域，而以創業企業為研究對象、從創業視角揭示吸收能力與企業績效關系的文獻還比較少。因此，基于現有研究的不足，文章分別引入信任（包括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和吸收能力兩類因素，構建創業網絡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模型，揭示正式和非正式兩種不同的關系網絡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以及不同的信任情景和吸收能力在其中的調節和中介作用。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創業網絡與企業績效

創業網絡是創業者與外部環境互動過程中所建立的各種聯系，包括正式和非正式網絡兩類[7]。創業網絡可以有效彌補新創企業“新進入缺陷”所造成的合法性和資源劣勢，通過正式和非正式網絡的構建，企業可以更好地實現與網絡成員間的交流和互動，從而更容易獲得企業發展所需的信息、知識等關鍵資源[8]，而信息和知識在網絡關系間的傳遞和流動，又為企業識別和開發新的創業機會提供創意來源。因此，創業網絡通過有效推動創業過程進而提升企業績效。具體來說，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在提升企業績效的過程中發揮著不同的作用。非正式網絡是以血緣和情感為基礎建立起來的，網絡成員包括親人、朋友、同事等個體[9]，在企業的初創階段，親戚、朋友和合伙人往往是初始資金的提供者，在企業經營的過程中他們又常常為創業者提供建議和關心，使創業者獲得較多的情感支持，因此，非正式網絡對企業的成長十分重要。正式網絡建立在商務交往和利益關系基礎上，主要包括供應商、顧客、競爭對手、政府機構、行業協會等參與主體[10]，構建和維系良好的正式網絡關系，不僅可以使企業獲得及時準確的市場和政策信息，還可以使企業獲得發展所需的原材料、資金和專業支持等資源，從而促進企業績效的提高。綜上，提出假設：

假設H1：非正式網絡正向影響企業績效。

假設H2：正式網絡正向影響企業績效。

2.創業網絡與吸收能力

吸收能力是指企業識別、同化、應用有價值的外部知識的能力[11]。面對外部市場競爭激烈、內部資源匱乏等的嚴峻環境，快速獲取和充分利用一切可得的信息和知識成為企業維持競爭優勢的一種方式[12]。研究表明，創業網絡可以促進網絡成員間的信息和知識的共享、整合和利用[10]。對以強關系形式存在的非正式網絡，親戚、朋友、同事等關系主體往往會優先與創業者分享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知識，并樂于為創業者提供自己的建議和想法；在與朋友和同事的密切交往中，創業者也可以獲得一定的隱性知識，并容易對這些知識進一步消化和吸收，最終應用于新產品或服務的開發。對以弱關系形式存在的正式網絡，更加多樣的網絡主體為創業者提供了豐富的信息和知識，如通過與商業伙伴頻繁的互動增加了企業獲得知識的機會，組織邊界因此被跨越并在組織間形成一種信息和知識交換的慣例，有利于企業知識的同化和轉換[13]；通過與顧客和競爭對手交流，企業可以及時獲得準確的行業和市場信息，從而根據市場環境和消費者需求的變化改進產品或服務。因此，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都有助于提高企業的吸收能力。綜上，提出假設：

假設H3：非正式網絡正向影響吸收能力。

假設H4：正式網絡正向影響吸收能力。

3.吸收能力的中介作用

吸收能力的提高可以使企業快速感知和搜尋外部環境中的信息和知識，及時發現和獲取有價值的機會和技術知識[14]，有效同化、轉換和應用獲得的信息和知識進行產品或服務的開發，最終提高企業績效。吸收能力對于企業績效的影響還表現在：通過對合作伙伴和客戶在內的市場主體的知識和信息進行整合吸收，企業可以實現戰略的調整、供應鏈的完善和客戶關系的管理，從而改善當期績效[15]；通過提高吸收能力，企業可以更好地借鑒和吸收競爭對手和其他行業的先進經驗，從而有效提升績效[16]。同時，吸收能力在企業家精神與企業績效以及知識屬性與企業績效間的中介作用得到證實[17，18]，可見吸收能力在提高企業績效的過程中起中介作用。結合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都可以有效提高企業吸收能力的推斷，文章認為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通過擴大外部信息和知識獲取來源、形成組織間信息和知識交換慣例、促進內部知識的消化和應用等提高了企業吸收能力，進一步對企業績效產生影響。據此，提出假設：

假設H5：吸收能力在非正式網絡與企業績效的關系中發揮著中介作用。

假設H6：吸收能力在正式網絡與企業績效的關系中具有中介作用。

4.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的調節作用

由于信任會影響不同關系主體間的互動程度以及信息交換的豐富性，創業者能夠從具有良好信任關系的創業網絡中獲益[19]。根據信任存在的基礎不同，可以將信任劃分為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情感信任是互動雙方互相投入感情、積極關心彼此利益的一種信任關系，它以情感依賴為基礎，具有互惠的性質，主要存在于有血緣關系或感情基礎的家人、朋友等非正式網絡中；相較而言，認知信任是一方對另一方完成自己所期望的行為能力的信任，源于被信任者的能力、信譽、知識等，主要存在于有利益相關關系的正式網絡中。不同的創業者和企業在正式網絡和非正式網絡中的認知信任和情感信任水平不同，這將對其利用正式網絡和非正式網絡獲取、同化和應用知識的效果產生影響。當情感信任較高時，在親情和友情的驅使下，親人、朋友和同事往往會更加主動且不計成本地為創業者搜尋并提供所需的信息和知識，與創業者分享自己的經驗和見解，為創業者應用信息和知識提供幫助；同時創業者也更加愿意與親友分享自己的創業思路和想法，并認真聽取他們的對策和建議。在認知信任較高的情景下，對商業伙伴等利益相關者能力和信譽的信任，使企業愿意以更加開放和積極的態度接受得到的信息和知識，創業者和企業的能力和良好形象也會使對方樂于分享更多真實可靠的信息和知識，而相互的認知信任更易于使雙方建立信息和知識的交流平臺和交換慣例，最終實現知識的轉化和應用。因此，在高情感信任和高認知信任的情景下，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更有利于提高企業的吸收能力。據此，提出假設：

假設H7：情感信任在非正式網絡與吸收能力的關系中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假設H8：認知信任在正式網絡與吸收能力的關系中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三、研究設計

1.樣本與數據收集

文章以成立時間在8 年以內的創業企業作為研究對象，通過實地調研和網絡調研進行問卷調查，問卷發放的對象為創業者或企業的主要合伙人。問卷共發放400 份，回收286 份，剔除不合格問卷后，獲得有效問卷258 份，有效回收率為64.5%。

2.變量測量

采用Likert 5 點計分法對所有量表進行測量（其中，1 代表“非常不同意”，5 代表“非常同意”）。同時，參考學術界普遍使用的成熟量表，并根據研究情景的需要進行一定的調整，以期實現對變量的準確測量。

創業網絡：借鑒楊雋萍等(2013)、馮梓洋等(2014)[20]研究中的量表進行測量，包括非正式網絡4 個題項，正式網絡10 個題項。吸收能力：采用Roberts(2015)所開發的量表進行測量，共8 個題項。信任：從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兩個維度進行測量，其中情感信任參考McAllister(1995)開發的個體間的信任量表進行設計，共有4 個題項；認知信任則借鑒黨興華等(2013)[21]開發的組織間信任的量表，共5 個題項。企業績效：參考楊雋萍等(2013)[10]研究中使用的量表測量，共5 個題項。控制變量：選取企業年齡、員工數量、所屬行業、創業者年齡、創業經驗5 個變量。

3.信度、效度檢驗

借助SPSS21.0 對主要變量的問卷題項做可靠性分析，得到所對應的Cronbach's α 值依次為0.790、0.906、0.873、0.742、0.904 和0.885，均高于0.7 的臨界值。由此判斷，量表信度較好。利用AMOS23.0 開展驗證性因子分析，獲得研究模型的相關擬合指數，其中χ2/df=1.506，CFI=0.939，TLI=0.934，IFI=0.940，RMSEA=0.044，均達到了各項指標的基本標準，因此變量間的區分效度較好。

四、數據分析與假設檢驗

1.主效應與中介效應檢驗

采用層次回歸分析法對所有假設開展檢驗，結果見表1。

表1 層次回歸結果

主效應：模型1 為只包含控制變量的基礎模型，模型2 加入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2 個自變量，檢驗它們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從結果可以看出，無論是非正式網絡還是正式網絡都對企業績效產生正向影響(M2，β=0.286，p＜0.001；β=0.458，p＜0.001)。因此，假設H1、H2 均獲得支持。

中介效應：模型4 將吸收能力這一中介變量作為方程的因變量，檢驗吸收能力同時受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影響的情況，由結果可知，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均正向影響吸收能力(M4，β=0.184，p＜0.01；β=0.468，p＜0.001)，假設H3 和假設H4得到驗證；模型3 同時引入自變量和中介變量，檢驗非正式網絡、正式網絡和吸收能力三者同時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由結果可知，吸收能力對企業績效的正向影響顯著(M3，β=0.498，p＜0.001)，同時，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對企業績效的正向影響依然顯著，但影響效應均有所下降(M3，β=0.194，p＜0.01；β=0.224，p＜0.01)。因此，吸收能力在非正式網絡和企業績效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在正式網絡和企業績效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假設H5 和假設H6 通過檢驗。

2.調節效應檢驗

模型5 分別引入非正式網絡和情感信任2 個變量，檢驗吸收能力同時受到非正式網絡和情感信任的影響情況，由結果可知，非正式網絡和情感信任均正向影響吸收能力(M5，β=0.377，p＜0.001；β=0.257，p＜0.001)。在模型5 的基礎上，模型6 加入非正式網絡與情感信任的交互項，結果顯示交互項系數顯著(M6，β=0.342，p＜0.01)，表明情感信任正向調節非正式網絡與吸收能力的關系，因此假設H7 通過檢驗。

模型7 引入自變量正式網絡和調節變量認知信任，驗證了正式網絡和認知信任對吸收能力的正向影響(M7，β=0.510，p＜0.001；β=0.182，p＜0.001)，同樣的，在模型7 的基礎上加入正式網絡和認知信任的交互項得到模型8，結果顯示交互項的系數顯著(M8，β=0.151，p＜0.05)，說明認知信任在正式網絡和吸收能力的關系中具有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假設H8 得到驗證。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1.研究結論及理論意義

通過實證分析，文章揭示了不同信任情景下創業網絡、吸收能力和企業績效之間的作用機制，因而得到以下結論：

第一，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均有助于提高創業企業的吸收能力，促進企業績效的提升。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作為創業者不同的關系資源，可以幫助新創企業克服新進入缺陷和組織合法性的劣勢，為創業者獲得企業發展所需的諸多關鍵資源，從而確保整個創業過程的順暢，進而提高企業績效；同時，維持良好關系的正式網絡和非正式網絡一方面為創業企業提供了穩定的信息和知識來源，另一方面打破了原有的組織邊界，實現信息和知識在組織間的交換和轉化，推動信息和知識在新產品或服務開發中的應用，最終提高企業的吸收能力。已有關于吸收能力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創新領域，多是探索創新網絡和吸收能力對創新績效的影響，文章從創業網絡的角度，揭示創業領域的網絡關系對吸收能力和企業績效的影響，既豐富了社會網絡理論和吸收能力理論，又深化了創業網絡的效應研究。

第二，吸收能力部分中介非正式網絡與企業績效以及正式網絡與企業績效的關系。這說明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對企業績效的影響部分是通過影響吸收能力而實現的。吸收能力不僅包括對知識的獲取，還包括對知識的同化和應用，這也是企業吸收能力最關鍵的部分。雖然已有研究已證實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不僅可以提高新創企業的成長績效，還有利于知識資源的獲取，但從吸收能力包含的所有內容角度探索吸收能力在創業網絡和企業績效間的中介作用的研究還較少。吸收能力在非正式網絡、正式網絡和企業績效間中介作用的發現，是對創業網絡影響企業績效實現路徑的深入探索，也為新創企業績效問題的前因研究提供了新思路。

第三，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分別正向調節非正式網絡與吸收能力的關系、正式網絡與吸收能力的關系。在較高的情感信任情景下，非正式網絡對吸收能力的正向作用更強；在較高的認知信任情景下，正式網絡對吸收能力的正向影響更大。這體現了在非正式網絡和正式網絡中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的重要性，在非正式網絡中，創業者與親戚、朋友和同事等關系主體間的親密程度越高、感情基礎越好，他們對信息、知識分享和轉化的意愿就越強，企業對信息和知識的獲取、整合和應用的效果越好；在正式網絡中，創業企業與合作伙伴、客戶、政府、金融機構等關系主體對彼此的能力和信譽信任程度越高，則跨越組織邊界進行信息和知識交換的意愿就越強，知識交換、轉化和合作的慣例或機制就越容易形成，最終更利于吸收能力的提升。情感信任和認知信任作為兩種重要的情境變量的調節作用獲得支持，反映了中國社會情境下人際交往、關系維系和企業能力、信譽的重要性，拓展了基于中國情境的創業管理理論。

2.管理啟示

第一，創業者要同時重視對正式和非正式兩類關系網絡的拓展和維系，以積極影響吸收能力和企業績效。一方面，創業者要與自己的親戚、朋友和同事建立和維系良好的交流和互動關系，認真傾聽他們的想法和建議，充分獲取和整合他們提供的信息和知識，最終將這些信息和知識應用于市場機會的發現和新產品或服務的開發。非正式網絡是創業者最為可靠、成本最低的關系形式，也是創業者在創業初期獲得資源最重要的途徑；另一方面，創業者要努力拓展和維系以商業關系和政府關系為主要形式的正式網絡，積極建立信息和知識的交換和轉化機制，及時、有效地獲取并同化市場、政策和專業等方面的信息和知識，最終服務于企業經營決策、產品或服務的改進和開發。正式網絡關系的發展對于處在成長期的企業提高自身的吸收能力尤為重要，它不僅提供了更為豐富且異質性的信息和知識來源，還促進了穩定、有效的信息和知識轉換慣例的形成。此外，通過開發和利用正式和非正式網絡關系提高吸收能力成為創業者提升企業績效的一條重要路徑。

第二，創業者要重視網絡關系質量的提升，優化網絡關系間的信任情景。在處理非正式網絡關系時，創業者應該注重培養和增進與親戚、朋友和同事之間的感情，形成良好的情感信任關系，通過開展一系列常態化的活動，增加彼此間交流和互動的意愿和機會，從而有利于創業者對網絡間信息和知識的獲取、同化和應用；在發展正式網絡關系時，創業者要努力提高企業的形象、信譽和產品或服務的質量，同時與具有良好信譽和實力的商業伙伴合作，在交流和合作中增進彼此的了解和認同，形成良好的認知信任關系，從而有利于信息和知識實現跨組織的傳遞和轉化，最終應用于新產品或服務的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