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楊
(沈陽音樂學院,遼寧 沈陽 110000)
清唱劇是16—17世紀誕生于意大利的一種大型聲樂體裁,作品題材多選自基督教《圣經》中的故事,由獨唱、合唱、序曲、間奏曲、伴奏、宣敘調、詠嘆調等組成整體劇目結構。喬治·弗里德里希·亨德爾(1685—1759)是巴洛克時期一位知名的英籍德國作曲家,他于18世紀初開始從事清唱劇體裁的創作研究,一生共譜寫出20余部清唱劇。其作品普遍選材于《圣經》,具備通俗淳樸的風格特征,因此由亨德爾創作的清唱劇收獲較廣的傳唱度,其中以五首女高音詠嘆調最具代表性。
《彌賽亞》是亨德爾于18世紀上半葉創作的清唱劇作品。時值英國新興資本主義發展階段,傳統意大利風格的巴洛克正歌劇因題材陳舊、劇情單一、受眾狹窄、缺乏生活化而逐步走向下坡。此時期,英國誕生了“乞丐歌劇”這一新型音樂體裁,利用英國流行的民謠與對白進行填詞創作,作品題材聚焦于社會下層群體與市民百姓生活,傳達出對政治形勢與社會治安的諷刺,具有敘事性強、貼合實際、體式鮮明等特征,因而深受廣大聽眾喜愛與支持。民謠歌劇的風靡,加劇了傳統歌劇走向衰落的形勢,促使亨德爾進行創作體裁的創新。他結合當下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社會背景與濃厚的宗教主義氛圍,將創作內容集中于民眾口耳相傳的《圣經》英雄故事,并且以劇作家查理·詹寧斯的宗教清唱劇劇本為基礎,用時24天完成《彌賽亞》的創作[1]。該作品以《圣經》故事為題材,將《圣經》英文原文用作唱詞,在繼承基督教教義的基礎上向世人傳達精神救贖的訊息,并以非禮儀圣樂進一步拓寬作品的用途,體現出人民群眾為自由斗爭的英雄主義精神與莊嚴的時代主題。
《彌賽亞》在希伯來語、希臘語中分別被譯為“受膏者”和“基督”,其唱詞取材于《圣經》,劇本主要來源于《圣經》舊約中的以賽亞書。作品中心思想圍繞對救主耶穌誕生、受難、升天全生涯的歌頌展開,既蘊含了救世真理,同時也成為一部承載俗世內容的史詩性懺悔錄。《彌賽亞》全劇內容主要分為三部分:其一是“預言與誕生”,包含21曲,采用倒敘手法描繪圣嬰降臨的過程,傳達出歡欣、喜悅、充滿希望的情緒;其二是“救贖與受難”,包含23曲,利用女高音詠嘆調與合唱曲傳達出悲劇性感情色彩,奠定沉重的情感基調;其三是“復活和榮耀”,包含9曲,借助詠嘆調、合唱與宣敘調刻畫出基督復活及為世人帶來永生的歷程,表達對基督的感恩、贊美及歌頌,賦予聽眾強烈的視聽感染力與藝術享受。其中女高音詠嘆調包含《快樂,錫安的人民》《他像牧羊人喂養羊群》《足跡何等佳美》《我知道我的救世主還活著》與《上主若幫助我們》,五首詠嘆調在音樂手法上化繁為簡,傳達出亨德爾的宗教情懷。
五首女高音詠嘆調的風格特征主要表現在人文精神、情感的表達、作品的特點等方面。
2.1.1 蘊含的人文精神
《彌賽亞》在演唱風格上有別于歌劇作品的戲劇性特征,而將故事情節與人物形象進行簡化,側重于以個人的宗教信仰與情感體會推動樂曲與劇情發展[2]。在人物刻畫上,亨德爾將關注目光由上層貴族階級遷移至普通民眾,把來自社會下層的耶穌作為主人公,歌頌其崇高、善良、有大愛的救世主形象,在肯定神性崇高的同時傳達出人們追求真理、向往自由的精神,既迎合了英國廣大人民群眾的情感心理與精神訴求,同時更深層次地揭示出作品中蘊含的人文精神。宗教題材與創作手法相融合,賦予五首詠嘆調莊重典雅的風格與戲劇張力,同時蘊含了豐富的人文主義精神與平易近人的特質,展現出更高層次的精神追求。
2.1.2 情感的準確表達
五首女高音詠嘆調在樂曲風格上有別于其他詠嘆調與說教式宗教音樂。亨德爾將自身的積極入世宗教觀融入作品中,使其詠嘆調作品既具有宗教音樂的莊嚴肅穆特征,同時帶有平易近人的親切感,在情感表達上通過關照自我、回歸本心塑造出虔誠、真實的情感基調。以《快樂,錫安的人民》為例,該作品主要傳達出愉悅、幸福的情感,但這種情感與單純的快樂仍存在區別,實則是建立在創作者積極入世的宗教觀基礎上,因此在演唱時還需回歸作品本身,置身于真實情景之下進行情感表達。情感的準確表達應建立在良好聲音控制能力的基礎上,演唱者切忌沿用傳統詠嘆調演唱的聲音狀態與力度,而要以較高的音高塑造出聲音的“空間感”特質,與宗教作品的主題、特征相契合。例如在演唱《快樂,錫安的人民》時,需保持聲音的明亮與流暢,控制好氣息,注意調節音量;在演唱其他四首詠嘆調時,需保持聲音的圓潤與柔和,保證氣息穩定、線條飽滿,在涉及大跳音程前即做好肌肉準備,保持稍高的聲音位置。調動起咽腔部位的力量,由此更加準確地傳達出詠嘆調的情感內涵。
2.1.3 作品的淳樸通俗
五首女高音詠嘆調多涉及鋼琴伴奏與旋律聲部的配合。在作品中,伴奏既可以作為旋律重奏,也可以充當旋律的副線條,借助旋律與伴奏的搭配營造出豐富的發聲效果。例如在《我知道我的救世主還活著》前奏的第79~80小節、第85~87小節和第96~100小節中,均涉及一串附點節奏副線條,借助同音反復的附點進行伴奏,呈現出近似鼓點的音樂效果,與慢旋律節奏相配合,向聽眾傳達出勝利即將到來的隱含信息[3]。同時,五首詠嘆調在音樂手法與風格上呈現出精簡化、單一化特征,通過減少音樂變化手法呈現出清新明麗的樂曲風格。例如《他像牧羊人喂養羊群》中采用相同的樂段和小廣板節拍,呈現出簡單淳樸的作品風格。此外,亨德爾將作品中的大量花腔篇幅刪去,實現了對清唱劇結構的改良。例如《足跡何等佳美》中僅在樂段高潮部分運用少量花腔,起到點綴作用,促使整體作品的風格更加淳樸,保持莊重典雅的藝術風格。
2.2.1 唱詞發音
亨德爾首次將英語唱詞引入清唱劇中,為詠嘆調在西方社會的傳播與流行奠定了廣泛的群眾基礎。在五首女高音詠嘆調作品中,不同唱詞的發音存在一定區別。以字母“a”為例,“a”主要結合字母的組合形態進行發音,在“are”中發音為/a/,在against中發音為/ei/。再以字母“i”為例,在常規唱詞“eight”“right”中音標為[rait],在《上主若幫助我們》的唱詞“thing”中音標則表示為[θi]。發音時不能局限于在上下牙之間發出“嘶”的音,而應將舌頭抵在上下牙間靠近上顎部位發出/θ/的音。字母“r”在不同語言體系下的發音存在一定區別,在意大利語中屬于顫舌音,在英語中則不發顫舌音。例如“redeemer”的音標記為[ri′di:m],“r”的發音主要跟隨前后元音或輔音進行變化,其中首個字母“r”發卷舌音,第二個“r”不發音。因此演唱者要做好英語發聲練習,結合樂曲旋律控制唱詞的發音效果,以此更好地促進樂曲情感的表達與傳遞。
2.2.2 氣息支持
《彌賽亞》中的五首詠嘆調作品在情感色彩上存在多種風格。例如,《快樂,錫安的人民》傳達出歡快熱情、輕松活躍的情緒氛圍,《足跡何等佳美》則較為平緩、柔和穩重,但五首作品在演唱上對演唱者呼吸的控制能力均提出較高的要求。以《快樂,錫安的人民》為例,其譜例如圖1所示。該作品營造了熱烈歡快的氛圍,其中涉及連貫、快速的音階跑動,要求演唱者合理調節氣息,運用輕巧靈動的聲音進行演唱,避免運用胸聲傳達出厚重感;在花腔樂句處保持每個音符發音的清晰度,先采用慢練的方式進行快速音階的反復練習,隨后逐步加快速度,鞏固氣息的持久度與流暢性,以此提升花腔樂句的情感傳達效果。

圖1 《快樂,錫安的人民》譜例
再以《我知道我的救世主還活著》為例,其演唱譜例如圖2所示。該作品的樂曲演唱速度較為平緩、穩定,其中涉及時值較長的樂句,要求演唱者具備充足的氣息支持,并且合理選取契機進行換氣,避免因氣息不足或斷開影響到樂曲演唱的效果,確保傳達出莊重神圣的情感,強化作品的美感價值。

圖2 《我知道我的救世主還活著》演唱譜例
2.2.3 伴奏配合
樂曲的前奏、間奏分別具有連貫樂思、推動音樂發展等功能。五首女高音詠嘆調在旋律上未明確提示力度,僅在伴奏處給出提示,要求演唱者細心觀察唱詞在不同旋律處的處理,掌握伴奏與旋律的配合關系。例如《我知道我的救世主還活著》,其伴奏譜例如圖3所示。部分樂段處的旋律與伴奏呈現出彼此結合、相互交替的特點,在此便需按照伴奏唱出層次感與節奏感,把控好氣口、強弱、延長、停頓等細節,更好地提升作品演唱效果。

圖3 《我知道我的救世主還活著》伴奏譜例
3.1.1 音樂世俗性
結合《彌賽亞》的創作背景,可知該首歌曲具有一定的宗教色彩,音樂旋律、特點、內涵體現著世俗性。詠嘆調的旋律溫暖柔和,有的音調甚至引用了民間的音樂色彩。比如《他像牧人喂養羊群》這首歌曲的音樂旋律,就類似于民間西西里舞曲的風格,體現一定的風土人情和豐富文化。亨德爾在進行樂曲創作時,在旋律上有效融入了民間音樂素材,讓聲樂花腔與情節內容更加呼應、更加吻合,更好地滿足了當時社會背景下群眾的實際情感需求。此外,這首歌曲的旋律較為柔和,旋律呈現階梯式不斷上進趨勢,體現出了演奏者對真理不懈追求的堅定信念。
3.1.2 善用英語演唱
亨德爾的歌劇在后期逐漸轉為清唱劇,主要是因為意大利歌劇用意大利語演唱,能夠體現出資產階級革命的戰爭意識,但卻遭到了英國民眾的深度厭惡,導致英國聽眾逐漸流失。因此,演奏者迫切需要運用本國的語言演唱音樂作品。亨德爾為了順應社會發展的潮流,滿足群眾的實際需求,將歌曲改為音樂劇演奏,從而為詠嘆調的發展擴大了聽眾范圍,讓《彌賽亞》歌曲在后續演奏過程中有了持久的生命力。
3.1.3 詠嘆調反映了社會群眾的民眾精神
亨德爾在創作《彌賽亞》時,英國政治經濟蓬勃發展,新興的資產階級迫切需要在文化領域創作出符合新興資產階級精神的音樂作品。因此,亨德爾在社會和時代發展的推動下,運用圣經的相關概念,創作了《彌賽亞》這首音樂歌曲。歌曲一經發布,對于英國聽眾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因為《圣經》中的故事早已被西方民眾家喻戶曉。而將神話故事有效應用到歌劇中,能夠讓神話故事更加易于理解,更加利于傳唱。此外,該首歌劇中的部分歌詞深刻體現出了當時人們的精神支柱和思想信念。比如,“如果我的救贖主永生不死,他正在世界末日站出來”這樣的詞句,體現出了當時西方民眾的堅定信念,體現出了新興資產階級的民族情緒,與社會群眾的精神追求相吻合,能夠讓人們在生產和生活中擁有為之不懈努力的精神力量。因此,《彌賽亞》歌曲不僅成為音樂文化作品,更成為當時的精神支柱,充分反映了當時西方人民的民眾精神。
《彌賽亞》歌曲雖然是宗教音樂,卻不在教堂中進行表演,而在劇場或音樂廳進行展演。在表演的過程中,并沒有完善的舞臺背景和表演背景,而是通過音樂劇的形式演繹不同的神話故事。在演奏過程中,其氣勢恢宏,并不輸于傳統的經典音樂,也不輸于傳統的音樂劇。因此,該首歌曲成為當時的時代強音。在演唱歌曲時,女高音要注意詠嘆調演唱的基本要求,首先要明確咬字以及音標的發音。英語與德語、意大利語相比,語音較為復雜,需要吸收外來詞匯,擁有極大的時代性和動態性,特別是相比于拉丁語和希臘語,英語是世界上詞匯量較多的語言。并且,英語在各地區發音并不一致,所以在不同地區經常會出現讀錯音的現象。歌劇中的同一個字母,在不同的單詞中也會有不同的發音,甚至有不同的理解。因此,女高音要結合詠嘆調中的詳細唱詞,明確英語英式發音的重點和關鍵點,從而在后續演唱過程中,充分體現出該歌曲的韻味。此外,在演唱該歌曲時,女高音要注重呼吸的規律,控制呼吸節奏。呼吸是音樂演奏中的意象藝術,會直接影響歌曲的創作質量。在演唱亨德爾《彌賽亞》詠嘆調時,女高音要具有良好的氣息支持,吸氣時要吸得深,但不要吸得過滿,要適度并且留有余地;呼氣時,要用身體中的橫膈膜保持和控制氣息,從而保持高音的連續性和穩定性。
由亨德爾創作的《彌賽亞》是西方音樂史上一部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巨作。五首女高音詠嘆調將德國聲樂特征與清唱劇自身風格相融合,賦予作品恢宏壯麗、典雅柔和的藝術風格,傳達出崇高神圣、堅定虔誠的宗教情感,并且首次將英語引入清唱劇演唱中,改變詠嘆調的發音方式。五首女高音詠嘆調的迥異風格對演唱者的呼吸控制能力提出較高要求,在演唱時需逐步練習音準、速度、歌詞、音階,提升花腔樂段的表達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