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題材在當代仙游木雕藝術創作中的應用

陳義煌

我國的木雕工藝源遠流長，已有上千年的歷史，是古老的傳統技藝之一。在浙江河姆渡遺址發現的木雕魚和遼寧新樂出土的木雕鳥，是目前人類歷史上發現的最早的木雕工藝品。隨著中國歷史朝代的變更，木雕發展日新月異，流派眾多，目前我國較為出名的四大木雕，分別是浙江的“東陽木雕”和“黃楊木雕”、福建的“龍眼木雕”以及廣東的“金漆木雕”。

一、仙游木雕歷史悠久、題材豐富

福建省因豐富的木材和精湛的雕刻而產生出絢麗多姿的木雕技術。現如今，福建木雕主要分布在沿海的福州、漳州、泉州、莆田等地。而莆田仙游木雕則是歷代木雕傳承中智慧的結晶，是我國民間工藝中的瑰麗手工藝品。仙游木雕興于唐宋，盛于明清，壯于當代，在明代時期形成了造型簡潔、明快清新的藝術風格，清代時期進入了精細裝飾、雕刻精美的輝煌時期，極具實用、觀賞和收藏價值。

仙游縣古稱清源縣，位于福建東南沿海，木蘭溪中上游。此地人杰地靈，氣候適宜，交通便利，盛產龍眼、荔枝、文旦柚等水果。仙游縣文化底蘊深厚，是我國著名的國畫之鄉、工藝美術之鄉和戲劇之鄉。仙游傳統木雕亦稱“仙作”或“洋塘雕花”，因風格獨特，與“蘇作”“京作”“廣作”并稱為全國明清古典雕刻四大流派。

仙游傳統木雕歷史悠久，品類繁多，技法多變，并且一直以來都以“精微透雕”著稱。唐代時，佛教、道教的寺廟建筑中已出現木雕飾物、宗教塑像。到了宋代，仙游工匠把宮廷器用與木雕技藝有機結合起來，創制的木雕更是首開先河，讓木雕工藝品更上一層樓。發展到當代，仙游木雕工匠和藝人們通過與其他地區的木雕手藝人互相交流學習，巧妙地融合各大流派的藝術精髓，因此仙游木雕藝術與其他流派的木雕藝術既有共同的地方，又有自己鮮明的藝術特色，具有濃厚的地方文化特色。

仙游木雕的題材多樣，不拘泥于外物，主要有人物、飛禽走獸、山水美景、幾何圖案和吉祥花紋等，其中人物題材是表現最多的內容。人物題材具體又分為歷史人物、戲曲人物、宗教人物等。歷史人物有歷史上在民間流傳較廣的典故，比如三顧茅廬、桃園結義、岳母刺字以及二十四孝等，宗教人物主要有觀音、羅漢、八仙等。

山水風景圖案主要運用在建筑物和工藝品上，出現頻率較高的是樓閣亭臺、梅蘭竹菊等古代文人雅士喜歡的事物。飛禽走獸類圖案主要是一些中國傳統的吉祥動物，如傳統的龍、鳳、獅、麒麟、鹿、鶴、喜鵲等祥禽瑞獸。幾何圖案則有三角形、長方形、菱形、字形（十字、人字、萬字、斜萬、富字、壽字、喜字）等。吉祥花紋則有福、壽、如意、吉祥等寓意美好的題材。

明清以前，仙游木雕采用常見的杉木、櫸木居多，少量采用較為貴重的楠木、黃楊木、檀香木、沉香木等。因為自然地理條件，仙游縣盛產龍眼、荔枝，所以明代之后，仙游木雕開始就地取材，用料上以龍眼木、荔枝木為主。

龍眼木質地堅硬、色澤紅潤，用它雕刻的作品，經過打蠟之后，往往更顯得色調深沉、沉穩大氣。此外，早在明清時代，仙游木雕中的“仙作”工藝家具的用材已經開始出現海南黃花梨、越南黃花梨、印度小葉紫檀、大紅酸枝等更珍貴的硬質紅木材料。

近年來，隨著仙游木雕產業的快速發展，仙游木雕已經以海南黃花梨、越南黃花梨、印度小葉紫檀、大紅酸枝等名貴紅木、老山檀香木、黃楊木、沉香木、奇楠等作為主要雕刻材料。這些硬質紅木材料多呈棕紅色或紫黑色，色調深沉，以此雕刻出的各類人物作品，莊嚴和肅穆的感覺是普通木材不能比擬的。若用此制作傳統的“仙作”家具，經過精雕細刻之后，會給人以富麗堂皇、隆重沉穩之感。

二、當代仙游木雕《羅漢》題材作品創作賞析

筆者在求學路上受到家鄉仙游縣濃厚的木雕藝術氛圍影響，迷上木雕這門手工藝。2002年7月，筆者從福建省莆田市湄洲灣工業職業中專學校美術專業畢業，進入社會參加工作后，勤于鉆研雕刻技藝，虛心求教，通過與全國各地的工藝大師交流學習，遵循古人的創作原則，力求發掘和傳承傳統木雕的技術精髓與文化底蘊，讓經典重現人世間。2017年9月，筆者又進入福州大學廈門工藝美術學院雕塑專業進修學習，獲得本科學歷。經過多年的發展與沉淀，2018年7月，筆者創辦了仙游縣榜頭鎮義煌藝雕工藝品店和個人木雕工作室，專門為收藏家提供定制木雕工藝品的制作，獲得業界和市場的好評。

以筆者的仙游木雕《黃楊木羅漢》（如圖1）為例，造像以黃楊木為創作材料，再以仙游傳統木雕工藝精雕細刻而成。羅漢像眼眶顴骨微微凸起，雙目圓睜，眼眶深邃，炯炯有神，頭發卷曲，自然抹在腦后，黃口白牙，笑臉相迎。臉部特征細膩又生動，將羅漢的樂天表現得淋漓盡致，形象又逼真地表現出人物的臉部狀態。

自漢朝以后，中華傳統文化形成了儒、佛、道三家并重的局面，“儒家治世，佛家誠心，道家修身”的理念，外加百花齊放的思想，共同維系著我國古代和諧與穩定的社會心理結構，對傳統木雕工藝品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是羅漢題材的木雕作品，深受人們的喜愛。

圖1 《黃楊木羅漢》 陳義煌/作

圖2 《達摩羅漢》 陳義煌/作

仙游木雕的表現形式主要有立體圓雕、高浮雕、淺浮雕、透雕等技法。按主體劃分，又有獨立式和依附式兩大類。獨立式木雕主要是藝術木雕，包含人物雕刻、陳設品雕刻、樹根雕刻等。依附式木雕則是體積相對較小的物件依附在主體之上。其中，獨立木雕以雕刻物本身作為主體，通過各種雕刻手法，活靈活現地展現雕刻人物，任何角度都可以欣賞，是木雕工藝的集大成者。

器以載道，自古以來中華傳統文化講求一種寄寓。國人造物，不只停留于實用觀賞，而是通過其形態語言傳達出一定的審美情趣和精神境界。仙游木雕藝術正是這樣一種超脫純粹物質、獨樹一幟的文化藝術形態。筆者設計雕刻創作的《黃楊木羅漢》，羅漢身型略傾站立，脊背微微后仰，身材瘦削，衣著寬松，身著垂肩式僧衣，僧衣在腹部合攏，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衣紋動態飄逸，下擺自然下垂，隨風輕輕揚起衣角。羅漢赤腳站立，雙手攏于寬大袖子當中，自然下垂，置于腿前。兩腿膝蓋處稍稍彎斜，讓整個雕像更為自然瀟灑，沒有僵硬的感覺。腳部刻畫極其寫實，動作生動形象，逼真傳神，活靈活現。羅漢所穿通領垂肩式僧衣，衣紋柔軟自然，褶皺清晰明了，下擺迎風擺動，拖在腿后，營造出飄逸流動之感，袖部僧衣更是巧妙利用黃楊木的黑色紋理，呈現出僧衣火燎之感，也體現出羅漢樂于天命、不拘小節、自在瀟灑的心境。細節處理更是細致入微，腳上五指骨節分明，毫無生硬繁贅之感，獨特的打造角度，細膩嫻熟的刀工，體現出工匠穩重的刀風和良好的藝術修養。在作品的雕刻方面，羅漢的衣紋線條處理更為圓潤有力，韻味更加妍麗，實現了觀賞性、收藏性的統一，新材料個性鮮明，結合獨具匠心的藝術風格，打造出新時期“仙作”的精品。

“雕刻百工，爐捶萬物。”雕刻是雕、刻、塑三種技法的總稱，指的是用各種可塑的材料或可雕、可刻的硬質材料，創造出有一定空間的可視、可觸摸的藝術形象。這件羅漢作品，雕工雖然還沒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還是完美地將僧衣處理出層疊流暢的衣紋，使人物如同踏風行走，富有動態感。羅漢笑臉如靨，回頭望月，像是和熟人打招呼，也像是回望過去，忘懷心境，灑脫超然。通體運用福建仙游傳統的手工藝，不加漆飾，僅用蠟飾，保留了木材的天然質感和復雜紋理，充分體現出材料本身的美感，古樸典雅，視為仙作名品。其可陳設書齋雅室，超然雅致。

當代仙游木雕藝術由于應用及裝飾的范圍廣泛，表現形式多樣，所用木材質地的不同和雕刻技法類型的差異，分出許多類型，包括建筑雕刻、家具雕刻等，品類有佛像、家具、把玩雜件等。在長期的發展中，仙游木雕藝術汲取了其他地區的雕刻藝術優點，兼容并包，日新月異，既有其他流派木雕工藝的某些共性，又逐步形成自己的某些獨特技藝。

《道德經》有言：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在印度小葉紫檀、海南黃花梨、越南黃花梨等名貴木材風靡的當下，筆者依舊秉持著以藝為尊、以意為重的理念，輕材質，重工藝，不論是名貴木材還是普通喬木，都能在筆者刀下展現其應有的價值。

當代仙游木雕藝術工序考究，不僅是從材質、技術、工藝等方面進行梳理，還需要從文化、藝術視點的高度，從工藝美學、文化美學、生活美學、陳設美學等多個視角和方向去研究，從而讓人感受到深厚的仙游傳統文化精神。仙游木雕融合眾多文化內涵，是儒、佛、道三家思想的外在體現，表現了儒家的中庸之道、道家的自然清靜、佛家的空靈禪意。尤其是佛家，不拘泥于外物，修本心，和筆者的理念有異曲同工之妙。

就如筆者也常以普通竹子為創作材料，雕刻羅漢題材的人物作品。以筆者獨立設計創作的作品《達摩羅漢》（如圖2）為例，達摩羅漢面壁九年，悟道心性，頓悟成佛，為修習禪定者所推崇。竹子達摩隨意坐于地面，心中寧靜，則萬物平靜。歪頭抱膝，雙目緊閉，似乎在悟道參禪。頭頂無發，天庭飽滿，充滿智慧。達摩身形精瘦，右腿伸出僧衣之外，腿上骨節分明，更為巧妙的是，利用竹子的紋理特性，鑿出毛孔之感，鬼斧神工，精細巧妙。身上僧衣更是借用竹節，打造破洞陳舊模樣，也體現出達摩祖師無視皮囊、靜修內心的智慧形象。此尊達摩羅漢造像整體大方逼真，形象生動，刀工嫻熟，層次分明，體現了筆者仙作佛像雕刻技藝的高超水平和佛家雕像的鮮明特點。工藝精雕細琢，具有極強的立體層次感，是珍藏饋贈的佳品。

三、結語

仙游木雕樸實簡約，師法自然，講究以形寫神、形神兼備的美學法則。而今更是和現代工藝相結合，以古代神韻為內涵，以現代技術為基調，體現出儒家中正平和、道家清靜無為、佛家禪意悠然的不同韻味，成為吉祥如意的擺件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