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鎬地區西周墓葬車馬埋葬研究

劉芳軒

（鄭州大學歷史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車馬制度是先秦喪葬制度中的重要一環，商代晚期以殷墟為中心出現了車馬埋葬現象，車馬埋葬開始發端，西周時期車馬埋葬非常盛行，并建立了一套嚴格的車馬埋葬制度。本文通過分析該地區該時期的車馬埋葬狀況，運用類型學方法將該地區車馬埋葬分為墓葬隨葬車馬器及設置車馬坑兩種類型，張禮艷先生側重考察時間和族群的差異，常懷穎先生側重對周初“三都”車馬器出土情況進行分析，付仲楊先生側重對比分析西周時期三都的車馬埋葬特點。本文側重補充墓內隨葬車馬器及車馬坑設置的新特點，以及這兩種類型從西周早期到西周中晚期的新變化。

1 隨葬車馬器墓葬研究

豐鎬地區車馬埋葬的形式主要包括兩種：一是在墓葬中隨葬車馬器，二是在墓葬之外單獨設置車馬坑。豐鎬地區發現的車馬器和車馬坑主要集中于豐鎬遺址的張家村墓地、大原村墓地、客省莊墓地一帶，隨葬車馬器的墓葬數量非常多，主要見于張家坡墓地，花園村—普渡村墓地，大原村墓地也有發現。

1.1 典型墓葬

豐鎬地區墓內隨葬車馬器的墓葬數量非常多，主要集中在張家坡墓地。車馬器主要包括車器和馬器，隨葬車馬器的墓葬以張家坡墓地最具代表性。1983—1986年在張家坡村發掘了近400座墓葬，其中隨葬車馬器的墓葬有95座，較為典型的墓葬有M2、M43、M57、M112、M121、M152、M157、M165等，還有2004年發掘的大原村M4、M5、M6等。

1.2 車馬器種類、數量以及擺放位置

由于豐鎬地區隨葬車馬器的墓葬數量較多，這里僅選取一部分典型墓葬進行探討。

張家坡M112為洞室墓，墓內出土軎2件、軏1件、踵1件、軫飾8件、曲衡1件、衡矛2件，兩棺一槨。張家坡M152，為一“甲”字形大墓，墓內出土有軎、轄、鑾、鈴、管銜、鑣及各式銅泡，出土兵器較多，墓主為男性，兩棺一槨，該墓隨葬品多，出土車馬器數量也較可觀，墓道、墓內、槨蓋上都放置有車馬器。張家坡M157（圖1），為“中”字形大墓，墓內出土輨、軎、轙、轄、軏、軛首、軛腳、曲衡飾、銜、鑣等，槨蓋東邊放著銅銜、鑣及銅泡等馬器；西邊置有車轄、銅泡等。還有殉人一名，隨葬有青銅兵器、玉飾等，墓主為男性，葬具為兩棺一槨，這座墓無論是墓葬規模還是隨葬品數量都非常突出。以上3座墓均為報告所分的三期，即共懿孝時期。

圖1 張家坡M157平、剖面圖（圖片來源：《張家坡西周墓地》）

除了以上介紹的幾座墓葬，還發現有數量較多的隨葬車馬器的墓葬，典型墓葬隨葬車馬器的數量、種類及其他信息詳見表1。

表1 豐鎬地區西周時期隨葬車馬器墓葬表

1.3 墓內隨葬車馬器的特點

由表1可以看出，年代為西周中期或中晚期的墓葬隨葬車馬器的車器種類和數量較多，而馬器種類和數量較少，常見的車器在豐鎬地區的西周墓中基本都能見到，車器最多的是軎、轄、鑾鈴等，發現馬器的種類主要有鑣、銜、銅泡、節約等，尤其在張家坡墓地，馬器多以鑣、銜的組合隨葬，鑣、銜搭配的比例較高，且銜鑣數量一般能相配。

從墓葬等級來看，1983—1986年，張家坡墓地也發掘出幾座高等級墓葬：1座雙墓道大墓，3座單墓道大墓。這4座大墓各自隨葬的車馬器數量也遠遠多于其他普通墓葬，經考證這幾座墓的墓主皆為井叔家族成員。張家坡M157是唯一的一座雙墓道大墓，車馬器和車部件數量非常龐大，再如M152，墓道、頭廂、棺內、二層臺上都有大量的車馬器以及車部件鑣、銜、轄、鈴、車輪等。M170在棺槨之間西南角發現了大量的車馬器，墓室南部、墓室填土和頭廂東側上面的填土中也發現有大量的車馬器，大原村M4隨葬車馬器種類和數量也非常豐富，簡報推測其墓主身份等級應與上述墓地墓主相似，可知墓葬等級越高，墓主身份地位越高，隨葬車馬器、車構件的數量就越多，規模也越大。除了上例之外，豐鎬地區還有一些墓葬發現少量車馬器，有的墓因被盜掘只剩少部分車馬器，如1961—1962年發掘的張家坡M108墓葬；有的墓葬僅隨葬少量車馬器，如1984年發掘的普渡村M18墓葬僅隨葬有銅鑾鈴1件、銅泡2件；1981年發掘的長花M13墓葬僅隨葬銅軛飾1件，其墓主等級相對上述“甲”字形、“中”字形大墓墓主等級較低。綜上，車馬器數量的差別與墓主身份地位的差別基本符合。

從表1還能看出，隨葬車馬器的墓葬中有一部分墓葬還同時隨葬銅兵器，有的有殉人殉牲，殉牲絕大多數為殉狗，殉狗的數量多為1只，且狗的頭向多與墓主人頭向不同，殉牲的位置有二層臺、腰坑、填土三種，在二層臺殉狗的墓葬有1座，腰坑內殉狗的墓葬有3座，填土內殉狗的墓葬有2座。從墓主性別來看，隨葬車馬器的墓主多為男性，且男性的年齡多集中在40～50歲，少見女性墓主隨葬車馬器和銅兵器的現象，在豐鎬地區西周時期隨葬車馬器的墓葬中，只有2座墓的墓主性別為女性，其余均為男性，不見女性墓主既隨葬車馬器又隨葬兵器的現象。棺槨數量方面，隨葬車馬器的墓葬葬具有單棺、單槨、一棺一槨、兩棺一槨四種形式，一棺一槨占多數。另外，隨葬車馬器的墓葬還多共同隨葬有玉飾、骨飾、蚌飾、蛤殼等，隨葬品具有相似性。其中少數的隨葬車馬器的墓葬形式為洞室墓，其余墓葬均為豎穴土坑形制，且這些洞室墓的年代集中于西周早期，西周中晚期基本不見。

2 車馬坑研究

據考古材料，豐鎬地區一共發現了31座車馬坑，經發掘的有25座。主要見于張家坡墓地、普渡村墓地、西安銅網廠、客省莊墓地等地，如1955—1957年，張家坡第一地點發現車馬坑4座，1983—1986年，張家坡墓地發現3座，客省莊墓地發現1座，花園村和普渡村之間的高地發現5座，普渡村南發現2座，大原村北發現1座。西周時期該地區車馬坑以車馬合葬為主，車馬同坑而葬，亦有單獨設置馬坑的情況。

2.1 埋葬形式

車馬坑的埋葬形式可以分為兩種：第一類是完整的馬車和馬匹埋葬，馬匹放置在車轅兩側的淺坑里；第二類是將車拆成的散件置于坑內，即散車、散馬埋葬。第一類車馬坑數量較多，典型的有1983—1986年發掘的張家坡M313、1967年發掘的張家坡M35、1978年發掘的客省莊村西、1979年發掘的張家坡M8等；第二類典型的有1983—1986年發掘的張家坡M104、M155等。

2.2 典型車馬坑埋葬內容

車馬坑里除了隨葬車和馬，有的墓葬還另外隨葬車馬器或其他器物，比如有的殉人。車馬的形式一般為一車兩馬、二車四馬或一車四馬，極少數車馬坑有三車六馬、三車八馬的情況。

1981年發掘的長花M16（圖2）墓葬，坑呈正南北向的長方形，葬兩車四馬，還隨葬有戈、錛、弭等，車馬器隨葬有軎、銅泡、鑣銜、當盧、鑾鈴等。二車自南向北分為前車和后車，報告推測中間兩匹馬應是后車的駕馬，兩側兩匹馬應是前車的駕馬。

圖2 長花M16平面、剖面圖（圖片來源：《西周鎬京附近部分墓葬發掘簡報》）

1978年發掘的客省莊村西車馬坑，發掘報告將坑內車馬分成3組，第1組為一車二馬，二馬分別放在馬坑里，第2組為一車二馬，馬放置在轅兩側的土槽內，有一殉人，第3組被破壞。此坑還出土有較多車馬器，如銅軎、銅鑾鈴、銅當盧、銅鑣、銅銜等。

1967年發掘的張家坡35號車馬坑，一車二馬，車轅向東，二馬曲肢背對，置于淺坑內，馬身上蓋有席子，身下也鋪席子。車上放軎、踵等車器，馬頭上裝飾有各式各樣的銅泡，車輿上還放置有青銅兵器。

2.3 車馬坑特點

車馬坑設置形式：車馬坑的坑平面多呈長方形和正方形，位置在主墓的方向不固定，無明顯的規律。

車馬形態：擺放整齊有序的馬匹應該是將馬殺死后再放進去的，馬的四肢有蜷曲和伸直兩種形式，四肢蜷曲更普遍，通常在車轅兩側挖淺坑或土槽來放置馬匹，馬身上下鋪有席子，車轅兩側的馬相對或相背，車轅的朝向有東向和南向兩種，馬車有整車埋葬也有拆車埋葬，整車埋葬更為普遍，有的車馬坑中有殉人，殉人均為男性，未見女性殉葬者，殉人的頭向也不同，多為南向。

車馬坑墓主等級：不同身份等級的墓主所設置的車馬坑規格也不同，如1981年發掘的長花M3和M16墓葬。M3三車八馬，一號車駕馬2匹，馬車左側有長兵器，二號車駕馬4匹，服馬馬首裝飾非常華麗，車主人身份等級應非常高，三號車駕馬2匹，二馬兩側都有鑾鈴一對，M3等級、規格較高，對應墓主等級地位必然也較高。M16為二車四馬，兩車前后排列，但此坑沒有導車，相比之下M16等級規格遜于M3，因此M16的墓主的身份地位應不及M3的墓主。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墓葬隨葬車馬器的數量非常多，卻沒有單獨設置車馬坑，如1960年發掘的張家坡M101，推測其墓主等級應沒有單獨設有車馬坑的墓主高，擁有車馬坑的墓主人應為級別更高的貴族。還有很多車馬坑難以確定其歸屬，一般來說，車馬坑的主墓應是隨葬品種類數量豐富，距離車馬坑較近的、等級較高、規模較大的墓葬。

車馬對應情況：大多數為一車二馬，少部分為一車四馬、二車四馬、三車六馬、三車八馬。坑中馬匹數量2匹、4匹最為常見，還有6匹、8匹、12匹，都為2的倍數，需注意的是，第二類的兩個車馬坑是兩個特例，埋葬的馬匹數量非常多，1983—1986年發掘的張家坡M155馬匹數量在18匹以上，張家坡M104馬匹數量在21匹以上。

3 西周時期車馬埋葬的變化

3.1 豐鎬地區西周墓葬的分期

《灃西發掘報告》中西周墓葬的分期大概一期為西周初年，相當于成康時期，第二期為穆王時期，第三期年代較短，第四期為西周晚期，第五期為西周末期。《張家坡西周墓地》與《灃西發掘報告》的分期基本一致。下文根據上述分期，將西周分為早、中、晚三期，早期為武成康昭時期，中期為穆共懿孝時期，晚期為夷厲宣幽時期。

3.2 隨葬車馬器的變化

該地區該時期隨葬車馬器的墓葬中有25座墓葬有清晰的分期，其中19座墓葬分期清楚且車馬器擺放位置明確，需要說明的是，1998年發掘的大原村M4、M5、M6墓葬雖有明確分期，也出土有車馬器，但這3座墓都被嚴重盜擾過，位置被嚴重擾亂，不劃入19座內。不同階段墓葬隨葬車馬器的狀況有所不同，主要表現在墓葬數量和車器、馬器的地位兩個方面，從表1所列的墓葬看，墓葬的年代大多屬于西周中晚期，可知西周早期還不盛行墓葬隨葬車馬器，隨葬車馬器的墓葬少，西周中晚期隨葬車馬器的墓葬數量增多，隨葬車馬器的現象非常多，且多置于二層臺上。

車馬器種類方面，常懷穎先生認為周初豐鎬地區馬器與車器比例相近，筆者對比分析了西周中晚期墓葬隨葬的車馬器，發現西周中晚期隨葬車馬器以車器為主，馬器的種類和數量都不及車器，說明西周中晚期以隨葬車器為主，相比西周早期，西周中晚期墓葬中的車器和馬器地位發生了變化，車器地位更高。

3.3 車馬坑的變化

在發現的車馬坑中，有些能確定相對年代，有些則無法確定，有的車馬坑被盜擾，難以總結隨葬品的位置特點。總體來看，西周早期比西周中晚期更流行設置車馬坑，車馬坑與主墓分開，車馬同埋，殉人的現象較多且殉葬人的頭向不固定，到了西周中晚期，除車馬坑之外，還另外設置馬坑單獨放置馬匹，殉人的現象有所減少。

4 結語

豐鎬地區西周墓葬車馬埋葬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在墓葬里隨葬車馬器，另一種是車馬坑、馬坑的設置。隨葬車馬器的種類，車器主要有軎、轄、鑾、軛等，軎、轄、鑾經常作為組合出現，馬器主要有鑣、銜、當盧等，鑣、銜經常作為組合出現，車馬器數量的差別與墓主身份地位的差別基本符合，相比西周早期，西周中晚期墓葬中的車器和馬器的地位應發生了變化，車器地位高于馬器。

注釋

①張禮艷.略論豐鎬地區西周時期車馬埋葬的特點[J].中國歷史文物，2010（5）：47-55；張禮艷，陳園.西周都邑車馬器埋葬的東西差異與含義變遷[J].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20（6）：31-40.

②常懷穎.周初“三都”的葬車及其相關問題[J].古代文明：輯刊，2016，10（00）：180-204.

③付仲楊.略論西周時期車馬埋葬制度—以豐鎬、周原和雒邑三個都城遺址為例[J].三代考古，2011（00）：345-374.

④⑤⑥⑩?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張家坡西周墓地[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9：16-381.

⑦???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豐鎬發掘隊.陜西長安縣灃西大原村西周墓葬[J].考古，2004（9）：39-44.

⑧張禮艷.略論豐鎬地區西周時期車馬埋葬的特點[J].中國歷史文物，2010（5）：47-48.

⑨?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灃西發掘報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62：140-155.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灃西發掘隊.1984年長安普渡村西周墓葬發掘簡報[J].考古，1988（9）：769-777.

??陜西省文物管理委員會.西周鎬京附近部分墓葬發掘簡報[J].文物，1986（1）：1-31.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灃西發掘隊.1976-1978年長安灃西發掘報告[J].考古，1981（1）：13-76.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灃西發掘隊.1967年長安張家坡西周墓葬的發掘[J].考古學報，1980（4）：457-502.

?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灃西發掘隊.1960年秋陜西長安張家坡發掘簡報[J].考古，1962（1）：21-22.

?常懷穎.周初“三都”的葬車及其相關問題[J].古代文明：輯刊，2016，10（00）：192-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