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宋代銅鏡工藝特點和人文價值的思考

劉飛

（王羲之故居保護中心，山東 臨沂 276000）

1 銅鏡的發展歷史淵源和藝術魅力

銅鏡屬于人類生活用品的重要器物之一，在我國的發展歷史久遠，根據考古發現，早在我國新石器時代的齊家文化時期銅鏡就開始被制作和使用，銅鏡的使用是人們愛美和審美需求的體現，同時它的制作工藝和特點也充分體現了各個歷史時期的生產力發展水平和人文歷史背景。古代人類最早是通過水面來了解自身面貌，那時還沒有青銅等礦物的開采和冶煉，后來隨著青銅冶煉技術的進步，人們逐漸使用青銅制作的銅鏡，其亮度高，便于攜帶和使用，成為王公貴族喜愛的生活必需品之一，由于當時銅鏡制作的數量較少，一般都是供貴族統治階級所使用，成為一種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夏、商、西周、春秋、漢代至宋元時期，統治階級還往往將銅鏡作為一種祭祀和陪葬品。在我國考古發掘的遺址和墓葬中出土銅鏡較多，如在1976年殷墟婦好墓中，曾發掘出了殷商時期的銅鏡文物，說明銅鏡在當時具有獨特的經濟價值和人文價值，也是民俗文化的重要體現。后來，隨著生產力的快速發展，銅鏡也逐漸走進了古代尋常百姓家。銅鏡的制作和使用延續了數千年之久，直到明清時期，銅鏡依然是百姓生活中的常見物件。從民國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銅鏡才逐漸被更好的玻璃水銀鏡片所取代，逐漸退出了社會歷史舞臺，可以說，銅鏡是古代人類社會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文價值的真實寫照，青銅自身的材質和紋飾發展不斷豐富和完善，體現了中國青銅器文化的魅力，是古代文化發展的縮影，總之，銅鏡已經不只是一種生活器物，也成了一種文化分支，深深融入了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之中。

2 宋代銅鏡的制作工藝、紋飾和題材特點

銅鏡的發展初期，制作較為粗糙和笨拙，鏡面形狀多為圓形和方形，制作工藝相對簡單和樸實，裝飾圖案少，題材不夠豐富。至宋代，銅鏡的制作工藝更加精湛，它傳承了從新石器時代至唐代銅鏡的制作工藝，也吸收和借鑒了其他少數民族文化以及國外文化的發展成果，實現了文化的融合發展、兼容并蓄。銅鏡在宋代不僅是一種生活必需品，而且還是一種名副其實的藝術品。

從考古發現來看，宋代銅鏡具有極高的藝術和人文價值，比如宋代銅鏡的題材更加豐富和生動，既有自然、植物、動物等常見紋飾圖案，而且還有宋代民俗文化和傳說、文化體育發展、宋代建筑藝術等反映時代特色的銅鏡作品，注重寫實化的手法和表現手段，具有清新淡雅之風，成為宋代社會經濟和人文發展的生動寫照，讓人嘆為觀止。

從材質方面看，銅鏡主要成分為青銅和其他金屬的合金，根據對銅鏡成分的檢測分析，唐代之前的銅鏡合金中錫的比例相對其他青銅器物要高一些，到宋代，銅鏡中錫的成分逐漸減少，鉛的成分明顯增加。

從銅鏡的形制來看，宋代銅鏡的形制較為豐富，可謂五花八門，除有傳統的圓形、方形，也有花形、盾形、菱形、心形、雞心形、鐘形、扇形、手柄鏡、三角形、五角形、六角形等不規則形制，體現了工匠們的藝術靈感和創意所在，另一方面，也體現了宋代社會文化藝術發展的活躍和繁榮。宋代銅鏡鏡背上的紐的形狀也十分多樣，有半圓形、橋形、弓形、獸形等。宋代銅鏡還有一個特點是銘文的記載，有的銘文是商標作用，相當于現代的商業廣告作用，把工匠作坊的名稱和產地刻在銅鏡之上。還有的銘文是工匠的姓名，說明此工匠在當時的制鏡行內屬于能工巧匠，體現了宋代工商業的繁榮以及書法藝術的魅力。此外，宋代銅鏡也融入了多民族文化發展的特色元素，體現了少數民族與漢族融合發展的特點，在宋代銅鏡的題材和紋飾方面可以發現這一點。

從紋飾方面看，宋代銅鏡的紋飾題材多來源于社會生活和自然景物，比如山水、人物、魚蟲、亭臺、龍鳳、鳥獸等，還包括竹子、桃花、纏枝等植物圖案，更有記載民間傳說和神話故事的題材，它們都是宋代銅鏡中出現較多的紋飾。

從實用性方面看，宋代銅鏡具有重實用的特點，這和宋代連年戰爭、社會動蕩有一定關系，戰爭導致經濟發展不穩定，統治階級飄搖不定，難以更多地關注和欣賞銅鏡紋飾的制作技藝，更加側重于其實用性的基本要求，因此，當時社會背景給宋代銅鏡工藝的發展產生了一定消極影響。

從功能方面看，宋代銅鏡具有銅鏡一般的功能和屬性，除了最基本的生活器具功能之外，還有多方面的功能，比如，可以作為隨葬品使用，在宋代貴族階層的墓葬中，一般都有尺寸較大、工藝精美的銅鏡隨葬品，在平民百姓階層的墓中，一般都是工藝相對簡單的生活類銅鏡。宋代銅鏡還具有作為禮品饋贈和信物的功能，可以作為貴族之間相互饋贈的禮物以及男女之間愛情的信物。在古代有破鏡重圓的典故，銅鏡具有圓滿和團圓的含義，可以作為吉祥的信物，體現了宋代社會民俗文化的特點。

3 宋代銅鏡的精品文物展示與鑒賞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通過考古發掘資料顯示，宋代時期的銅鏡數量較多，一般都是作為墓葬的隨葬品被發現，由于其埋藏于地下已經千年，受地下環境的影響和侵蝕，銅鏡的保存狀況和品相也有很大不同，有的銅鏡已經銹蝕嚴重，失去了當年的光彩和風采。當然也出土了很多工藝精美和保存較好的宋代銅鏡，它們成為研究宋代歷史文化的重要實證資料和文化遺產。筆者結合博物館館藏保存較好、風格獨特的宋代銅鏡，對其藝術風格和文物價值進行鑒賞。

龍鳳都是中華文化傳統的吉祥圖案，在宋代也十分流行。其中龍紋鏡是宋代比較常見的銅鏡類型之一，包括雙龍鏡和單龍鏡，也是宋代最為流行的鏡類之一。根據考古發現，1998年江西南昌曾出土過宋代的龍紋帶柄鏡，該銅鏡直徑長約11厘米，柄的長度為10厘米，重約500克，主要為青銅、鉛和錫的合金。由于埋在地下千年之久，銅鏡出現明顯的銹蝕，鏡面的紋飾顯示為一條呈現“S”形的飛龍，采用了浮雕的藝術手法，姿態挺拔傳神，龍鱗健碩，四肢強壯有力，龍的周圍有祥云和火焰的環繞，顯示了龍的神秘和威嚴，給人以騰龍駕霧的視覺感受，是宋代出土銅鏡文物的精品之一。

此外，比較常見的還有鳳紋銅鏡，鳳紋屬于禽鳥類圖飾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圖案，江西南城縣在20世紀90年代還出土過一面宋代雙鳳紋鏡，該銅鏡直徑約11厘米，鏡柄長約9厘米，重200余克。銅鏡的圖案為雙鳳吉祥，兩只鳳頭有冠形羽毛，鳳翅舒展，鳳頭高昂，雙鳳有所不同，各有特點，雖然兩只鳳的形態不對稱，但更體現了鳳紋鏡的藝術美感和視覺效果。兩鳳形態各異，尾部、羽翼變化不一，給人一種不對稱的美感。鳳凰是百鳥之王，給人以吉祥如意和幸福平安的寓意，是宋代銅鏡工匠比較喜愛和流行的一種雕飾圖案。

我國多地都曾出土宋代以航海圖案為主題的銅鏡，這也充分證明了宋代航海業的發展。我國是一個航海文化十分發達的國家，我國的造船業發源較早，領先于其他周邊國家。據史料記載，我國在春秋時期已經開始建造大型船只，也出現了多個戰船勢力強盛的諸侯國，至宋代，我國的航海業和造船業更加發達和繁榮。北宋時期我國的造船技術世界一流，當時就可以制造出大型的遠洋艦船。宋代我國沿海地區就有大量的漁民和商戶以出海打魚或出海貿易為生，因此宋代的沿海貿易十分發達。此外，宋代發明的指南針也運用到航海發展中，為遠洋的航行提供了重要的指向裝備，大大推動了宋代海外貿易和經濟的發展，也促進了我國與其他國家的文化交流和發展。扶風縣博物館館藏北宋航海銅鏡（圖1），1972年在當地一處宋代墓葬中發掘，國家一級文物，該鏡直徑約18厘米，重約600克，鏡面上雕飾著航船的圖案，航船在洶涌澎湃的海面上行駛，乘風破浪，較為壯觀。細看船舶圖案中還有三個人物，人物刻畫惟妙惟肖，給人以生動傳神的航行之感。此外，航海銅鏡上還刻有銘文“胡州儀鳳橋南石家”。根據現在的地理位置，屬于浙江省的湖州市。此銅鏡對于研究宋代航海業和造船技術具有重要的歷史和文物價值。

圖1 北宋航海銅鏡（扶風縣博物館藏）

宋代蹴鞠紋銅鏡（圖2），云南省博物館館藏，此鏡呈圓形，直徑約11厘米，厚0.4厘米，是一件具有文化體育特色的銅鏡藏品。銅鏡上的紋飾為蹴鞠人物運動姿態，采用寫實手法，運用浮雕工藝，刻畫了一位宋代女子踢球的瀟灑姿態，女子身旁還有一位男子注視著女子，做出準備接球的姿勢。據《戰國策》《史記》等記載，在戰國時期齊國臨淄就發明了蹴鞠運動，距今有2000多年的歷史，蹴鞠也是現代足球的起源。到了宋代，蹴鞠運動更加普及和完善，這面宋代蹴鞠紋銅鏡充分體現了宋代蹴鞠體育項目的流行，宋代蹴鞠愛好者眾多，上至王公貴族、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甚至婦女、兒童都喜歡蹴鞠運動，而且君臣之間、各階層之間、男女之間在蹴鞠運動中形成互動，說明蹴鞠運動十分開放和普及。比如，我們在《水滸傳》等影視作品中，就能看到高俅作為一名蹴鞠運動的愛好者，靠一次表現蹴鞠技術的機會，受寵于皇帝，走上了仕途。據史料記載，宋代有一個圓社的組織，主要為蹴鞠運動的民間性組織，對活躍蹴鞠文化發揮了重要作用。故宮博物院館藏的《宋太祖蹴鞠圖》就描繪了宋太祖趙匡胤與其大臣一起踢蹴鞠的場景，可見蹴鞠運動在宮廷或百姓中都極為流行。

圖2 宋代蹴鞠紋銅鏡（云南省博物館藏）

宋代銅鏡的鑄造工藝有了長足發展，比如在銅鏡紋飾上采用了高浮雕手法，刻畫出多樣的人物和故事情節，體現出宋代民間故事和神話人物的流行，人物故事題材豐富，比如有寧戚飯牛鏡、八仙人物鏡、道教人物鏡（圖3）、四神銅鏡、許由巢父鏡、達摩渡海鏡、柳毅傳書鏡、龜鶴仙人鏡、拜訪人物鏡等。寶雞青銅器博物館收藏有一面宋代達摩渡海鏡，該銅鏡題材來源于佛教傳說，達摩高僧出家后，為弘揚佛法精神，不畏艱難險阻，遠涉重洋，渡海來到中國。該銅鏡直徑約14厘米，厚0.4厘米，重400余克。呈菱形，浮雕圖案為達摩踏浪渡海的情景，海浪圖案中還顯現出廟宇的建筑。同時也說明宋代佛教在我國的進一步傳播和普及。

圖3 宋代道教人物鏡（德興市博物館藏）

4 宋代銅鏡的文創產品開發前景

文創產品開發是推動文物保護工作的重要途徑，也是當前文化旅游融合發展大趨勢下的必然選擇。宋代銅鏡作為我國銅鏡文化發展的重要里程碑，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和人文信息，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杰出代表。在當前我國加快推進文化旅游融合發展的形勢下，文創產品開發可以更好地滿足群眾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提升文物資源對旅游經濟的貢獻度，實現文物資源的可持續性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和長遠作用。

應對宋代銅鏡文物藏品的文創產品開發力度，加強文創專業隊伍人才的培養，激發廣大文化產業企業和人才進行文創產品開發積極性，制作出更多更精美的文化創意產品，這也是今后我國文物資源合理利用和開發的必由之路。當然，我國多家文博單位也在文創產品開發方面做出了一些有益的嘗試。例如：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積極挖掘和利用歷史文化元素，堅持讓文物“活起來”的理念，讓文物走進群眾的生活，以發掘的銅鏡文物作為標本，經過專業設計和開發，設計出了筆記本、手提袋、箱包、文具、T恤等具有鮮明特色的文創紀念品，受到參觀者的喜愛。平頂山博物館開發的犀牛望月銅鏡手工紙藝燈，以宋代犀牛望月銅鏡為樣本，提取了其中的文化元素，通過DIY制作，讓群眾了解館藏銅鏡文物的魅力和藝術。濟南市博物館依托葵花銅鏡，根據其造型和紋飾，為文創產品開發提供靈感來源，組織舉辦文創產品開發大賽，積極調動大家的創作熱情，制作出了豐富多彩的文創產品，進一步豐富了群眾生活，對培養青少年一代走進博物館，熱愛歷史文化具有重要作用。更有社會上的文化公司開發的文創產品，如青居文化復刻版古法鑄造銅鏡文創禮品（圖4）等。

圖4 青居文化復刻版古法鑄造銅鏡文創禮品

5 結語

銅鏡是中國古代勞動人們勤勞智慧的成果，古人云：“以銅為鏡，可正衣冠”，說的是銅鏡作為生活用品的功能。通過銅鏡，人們可以看到自身的相貌、儀表和姿態。銅鏡除了最基本的實用功能以外，同時還蘊含這豐富的文化信息，成為一種文化載體，貫穿于中華民族文化之中。宋代銅鏡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和氣息，是宋代經濟社會發展的生動寫照，保護和傳承好宋代銅鏡文化，加強文化遺產保護，推進文化創意產品的開發，對研究宋代歷史文化、提升民族文化自信，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