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邊和我這邊

◎ 章銅勝

人的一生中，會有很多美好的遇見，也會有許多不得已的分別。很多時候，我們和一些朋友，或是親人，不得不天各一方。盡管我們相隔遙遠，但仍會彼此掛念。你在你那邊會想起我，我在我這邊也會時常念及你，關心你所在城市的天氣，留意所有和你有關的消息。有時，只是聽到一點我們彼此都熟悉，或是喜歡的只言片語，看到一些場景、一些事，也會在瞬間想起你，想起曾經和你在一起的時光，仿佛此刻你就在我眼前。而此刻你在你那邊，我在我這邊，聯系我們的，唯有牽掛，能彼此掛念，日子便不再單調乏味了。

初春時，居家不能外出，天天看著窗外的新葉，聽到四處傳來春日花開的種種消息，心里還是癢癢的，想出去走走。一些外地的朋友知道我的情況后，也打來電話問候，話語中滿是關切，也都會陪我聊一些開心的話題，一時竟忘記自己身處的困境，也就不覺得日子怎樣難挨了。最近，一位同學也遭遇了和我一樣的困境，我也打了個電話給他，想要安慰他，他卻比我樂觀多了，反過來勸慰我，約我過段日子去他那兒玩，我高興地答應了，也想去他那邊走走。

自己在外地上學的那幾年，是我第一次和家人分開，那時和家里唯一的聯系，是信件的往來。有時，一時收不到家里的信，沒有了家里的信息，我這邊和家那邊，仿佛是兩個世界那樣遙遠，想家就會想得很苦。每天吃過午飯，便急匆匆地跑去傳達室，看看有沒有家信來，哪怕收到的家信中，只有“一切安好，勿念”之類的幾個字，也一樣會開心不已。和這簡單的幾個字比起來，我更喜歡父親在信里提起家里的日常瑣事，左鄰右舍和村里發生的新鮮事，哪怕只是說說地里的莊稼、菜園里的菜、家里養的雞和豬，讀來也是倍感親切的。我一個人在這邊需要知道的，是所有和家鄉有關的消息，這些消息讓我安心，也給我快樂。

有一年夏天，去皖南歙縣玩，正趕上三潭枇杷上市季節。沿新安江附近的山上，枇杷樹掛滿了一樹金黃的枇杷。我第一次看到這么多掛滿成熟果子的枇杷樹，很驚艷，原來戴復古的“摘盡枇杷一樹金”，是這樣寫實的句子。今年的枇杷又熟了，便托朋友幫我上山摘點枇杷寄來，他爽快地答應了。可好事多磨，接連幾天的陰雨天氣，朋友說雨天不宜采摘枇杷，于是只有耐心地等著了。幾天后，枇杷寄來了，打開箱子，剝開一枚枚枇杷的小包裝，露出黃燦燦的枇杷果，還是被它酸甜適度的口感所折服了。想起那年，自己和朋友在山上摘枇杷，邊摘邊吃時的情景。小小的枇杷，像是一條情感的長絲線，拉近了他那邊和我這邊的距離，適度而不疏離。

有時，我會想，那邊和這邊，只是一種空間上的距離，而你那邊和我這邊，便有了某種聯系，它可以突破某些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在某一刻，讓我們想起對方，如一次欣然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