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登強 彭玉龍
“武工隊”,即“武裝工作隊”的簡稱,是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領導對敵斗爭中創建的一種特殊的武裝分隊。①《中國軍事辭典》,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0 年,第563 頁。武工隊作為華北敵后抗日根據地軍民的獨特創造,既是戰斗隊,又是宣傳隊、工作隊;既有部隊干部、模范戰士參加,又有地方干部、工作人員加入;既能兼顧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等各種手段全面配合,又能凝聚黨、政、軍、民整體力量,充分體現了軍事工作與政治工作緊密結合、革命軍隊與人民群眾魚水情深等特點。武工隊貫徹執行“敵進我進”對敵斗爭方針,以其獨特的方式挺進“敵后之敵后”,幫助敵占區、游擊區人民群眾渡過黎明前的黑暗,被人們譽為對敵斗爭的“袖中利劍、懷中匕首”②《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3 輯第3 冊:政治攻勢、敵偽工作、大城市交通要道工作(二),北京:軍事科學院戰史研究部編印,第162 頁。。
中國抗戰進入戰略相持階段后,日本軍國主義著手南進擴張,急謀盡快解決“中國事變”,調整侵華策略。1941 年1 月,日軍大本營陸軍部制訂《對華長期作戰指導計劃》,強調對華作戰目的“以維持治安、肅正占領區為主”③日本防衛廳戰史室編:《華北治安戰》上冊,天津市政協編譯組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 年,第360 頁。。隨后,侵華日軍將華北地區列為重點“肅正”地區,集中主要兵力和全部偽軍對華北地區實施殘酷的“掃蕩”“蠶食”和“治安強化運動”。
這一時期,國民黨頑固派堅持消極抗日、積極反共方針,不斷制造反共磨擦事件,對敵后抗日根據地進行軍事進攻和經濟封鎖,部分國民黨將領在“曲線救國”的幌子下公開投敵,充當偽軍,配合日軍進攻抗日武裝力量。同時,華北地區又頻繁遭受嚴重的旱災、蝗災和水災。在日、偽、頑的三面夾擊和自然災害的侵襲下,敵后抗日根據地進入嚴重困難階段。八路軍晉察冀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聶榮臻曾形容:“山岳根據地的斗爭,今后也進入了更艱苦的階段,吃飯穿衣都要用鮮血去換。”①《聶榮臻軍事文選》,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2 年,第212 頁。
對此,八路軍帶領華北敵后抗日根據地軍民積極探索對敵斗爭新策略,特別是派出武裝宣傳隊深入敵占區、邊沿區活動,收到顯著效果。1941 年5 月24 日,八路軍第129 師命令所屬部隊:“特別要以武裝宣傳隊到敵占區去說明與堅定抗戰必勝日本必敗的信念,教以革命兩面派斗爭方式。”②《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對敵斗爭,第174 頁。隨后,第129 師率先組成10 個武裝宣傳隊,深入敵占區宣傳抗戰必勝的道理,揭露侵華日軍的罪行。③參見中國抗日戰爭軍事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抗日戰爭軍事史料叢書·八路軍·綜述》,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15 年,第113 頁。在第二、第三次反“治安強化運動”期間,華北各地普遍組織武裝宣傳隊在敵占區、游擊區開展宣傳活動。經過一年的艱苦斗爭,華北敵后抗日軍民粉碎了日、偽軍的“掃蕩”“蠶食”和三次“治安強化運動”,敵后抗戰取得一些成績,但“敵進我退”的被動局面并未得到根本扭轉。
早在1940 年4 月21 日,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軍總部在黎城召開高級干部會議,第129 師師長劉伯承就指出:“現在對囚籠的粉碎,一退再退,退到何處,現在就是敵進我進,打磨盤應磨敵人的屁股。”④軍事科學院《劉伯承軍事文選》編輯組:《劉伯承軍事文選》(1),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12 年,第296 頁。進入1942 年,第129 師在反“掃蕩”戰斗中率先實行“敵進我進”,主力部隊在內線堅持與敵斗爭的同時,組織精干輕便的有力部隊轉移到外線,在敵之后方開展游擊戰爭,迫使“掃蕩”之敵撤退回防。5 月,中共中央北方局、中央軍委華北軍分會決定:“各地正規軍特別是平原地區應準以1/3 或1/2 的正規部隊,以連、營為單位分散到各縣去,深入到敵后去活動。”⑤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八路軍·文獻》,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4 年,第798 頁。此后,華北各抗日根據地貫徹“敵進我進”方針,并創造出“到敵后之敵后去”“把敵人擠出去”“翻邊戰術”等特色鮮明的對敵斗爭方針,均取得顯著的成績。敵后抗日軍民形象地稱,“敵進我進”方針就是“你到我家來,我到你家去”⑥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第二次世界大戰史》第3 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1998 年,第409 頁。,用進攻對付進攻。
在實行“敵進我進”對敵斗爭方針的過程中,華北敵后抗日根據地軍民探索出武工隊這一特殊的組織形式和斗爭方式。1942 年1 月7 月,彭德懷在《開展全面對敵經濟斗爭》的報告中首次提出“武裝工作隊”,要求“每軍分區應組織武裝工作隊深入敵占區展開工作”⑦《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對敵斗爭(一),第37 ~39 頁。。同月,中共中央北方局召開高級干部會議,充分肯定武裝宣傳隊、小部隊深入敵占區開展對敵斗爭經驗,決定組建武工隊。3 月,中共中央北方局、中央軍委華北軍分會再次指示各抗日根據地,派選武工隊攜帶大批宣傳品到敵區及鐵路、公路沿線去工作,并強調“對這一工作表示遲緩是極大的錯誤”⑧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八路軍·文獻》,第785 頁。。
在最初的武工隊組建中,第129 師及所屬冀南軍區、太行軍區和太岳軍區走在前列。1942 年3 月14日,第129 師電示冀南軍區,要求武工隊以50 人為一隊,以營特派員為隊長,好的縣委書記或委員為政治委員、書記,并將抗大六分校的600 名學員組成若干隊,送回冀南擔任此任務。⑨《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對敵斗爭(三),第42 頁太行軍區的武工隊,越過敵人封鎖線,按照“不大打,不硬打,積小勝為大勝,保存自己,消滅敵人”⑩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部編著:《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史》第2 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1987 年,第324 頁。的原則,配合地方武裝和人民群眾開展對敵斗爭。太岳軍區在各軍分區成立4 支武工隊,短期訓練后,即開赴指定地區工作。到8 月底,冀南、太行和太岳各軍分區共抽調約1400 人,組成42 支武工隊,挺進敵占區、游擊區開展對敵斗爭。
繼第129 師組建武工隊之后,1942 年夏季,華北各抗日根據地抽調軍隊連排干部、優秀戰士及地方黨政干部、敵工干部、翻譯人員等廣泛組建武工隊,深入敵占區、游擊區開展全面對敵斗爭,敵后戰場對敵斗爭進入新階段。實踐證明,選派武工隊深入敵占區、游擊區開展對敵斗爭,適合于廣泛地發動群眾性游擊戰爭,有利于貫徹“敵進我進”對敵斗爭方針,對打破日、偽軍的“掃蕩”“蠶食”和“治安強化運動”起到了重要作用。彭德懷指出:“有了武裝工作隊,我們的政治影響和抗日活動可以深達敵偽心臟,收到很大成績。”①《彭德懷軍事文選》,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88 年,第157 頁。
八路軍敵后武工隊是在總結武裝宣傳隊、小部隊對敵斗爭經驗的基礎上,逐步確立和發展起來的特殊組織形式,并在貫徹執行“敵進我進”對敵斗爭方針的實踐過程中發展成熟,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領導制度、編組模式和工作機制等,八路軍參謀長葉劍英稱武工隊與正規軍、游擊隊、民兵、自衛軍構成了各抗日根據地軍事組織的五種武裝,是“敵后今天我與敵斗爭的主要形式”②《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3 輯第1 冊:綜合情況,第14-1-9 頁。。
(一)實行軍地雙重領導制度。武工隊在敵之后方活動,戰場形勢復雜、擔負任務多樣,為加強黨的統一領導,高效開展對敵斗爭,武工隊最初由各軍區、軍分區直接領導,逐漸發展到軍地雙重領導,軍事、政治工作及行動先由地委做出決定,再交軍分區組織實施。
1942 年初,彭德懷要求武工隊“政治上一般的受地委領導,軍分區指示其軍事行動”③《彭德懷軍事文選》,第137 頁。。5 月22 日,晉綏邊區向中共中央和八路軍總部報告:“各地武裝工作隊屬于軍分區政治部指揮,但須向地委作工作報告。”④《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對敵斗爭(二),第23 頁。6 月24 日,中共中央太岳區黨委、太岳縱隊政治部規定,“武工隊直屬于各軍分區建制,在軍事指揮和部隊政治工作上直接受軍分區軍政機關領導與指揮”,“武工隊在政治上(政策路線等)受地委之領導”⑤《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對敵斗爭(三),第62 頁。,要求武工隊每月向軍分區政治機關、地委報告工作,并抄送太岳縱隊政治部,地委每月必須檢查一次武工隊工作。
9 月1 日,中共中央印發《關于統一抗日根據地黨的組織領導及調整各組織間關系的決定》⑥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3 冊,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 年,第426 頁。,要求軍隊除保持軍隊系統上下級隸屬關系和接受本系統上級直接領導外,還要接受所在地區地方黨委的一元化領導,各地武工隊的組織領導隨之發生相應變化。八路軍晉察冀軍區政治部、中共中央北岳區黨委為加強溝線外武工隊領導,決定在溝線外成立黨的委員會,在縣委統一領導下進行對敵斗爭,并經常向縣委及上級報告工作。⑦政協河北省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匯編》中卷,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 年,第1138 頁。第129 師政治部規定各武工隊原則上由地委領導,但將日常工作交由分區政治部管理,分區政治部指導其具體工作。1943 年初,彭德懷進一步明確:“關于軍事政治工作及行動,在地委會決定后,分由軍分區負責指導。”⑧《彭德懷軍事文選》,第161 頁。此后,武工隊在軍隊和地方黨的統一領導下,開展各項工作。
(二)采取軍地混合編組模式。武工隊是軍隊、政府和人民結合的一元化組織,擔負著軍事、宣傳和組織等任務,是一個綜合的小分隊。葉劍英指出:“武工隊的組織成分,一般是以連排干部為多,其中有黨、政、軍、民各方干部。”⑨《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3 輯第1 冊:綜合情況,第14-1-11 頁。正是采取這種混合編組模式,武工隊在敵占區活動更加游刃有余。
武工隊成員除軍隊和地方干部、模范戰士外,還有知識分子、敵工干部和翻譯人員等參加。1942 年初,彭德懷提出:“武工隊要有知識分子干部,如能有一會日文或日語的干部更好。”⑩《彭德懷軍事文選》,第137 ~138 頁。冀中軍區第7 軍分區武工隊成立時,成員主要是從分區敵工科、鋤奸科、民運科以及警衛連偵察排、戰斗團中挑選,后來又增添能講日語的搞敵工、情報工作的男女干部,擴大成若干分隊。①參見《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 冊,北京:中央黨史出版社,1991 年,第346 頁。下半年,冀南軍區抽調軍隊和地方部隊、戰士438 人組成21 支武工隊,其中軍隊干部278 人,地方干部110 人,軍隊干部以連隊基層干部居多,地方干部主要是從黨政機關抽調。②《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第116 頁。12 月23 日,中共中央北方局指示華北各抗日根據地:“尤其重要的是應掌握各地日本反戰同盟的活動,對臺灣、朝鮮人民的爭取亦須加緊。”③《中共中央北方局》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共中央北方局·抗日戰爭時期卷》上冊,北京:中共中央黨史出版社,1999 年,第460 頁。到1943 年,晉冀魯豫、山東等地區的武工隊積極爭取“在華日人反戰同盟”“朝鮮獨立同盟”成員加入武工隊,對日軍進行政治宣傳。
武工隊在不同時間、地區和階段所面臨的形勢和采取的策略不同,采取了靈活的編組模式。1942 年下半年,晉西北地區抽調軍隊和地方1079 人組成15 支武工隊,人員配備上分為三類:一類是活動在敵據點密集、統治較嚴的地區,主要選派工作能力強的個人組成精干小組;一類是活動于敵突出據點的方向,以軍隊人員為主組成人數較多的武工隊;一類是活動于具有一定工作基礎的地區,以地方工作人員為主組成的武工隊。晉察冀抗日根據地行唐武工隊40 人,其中軍隊干部占1/3、地方人員占1/2,下轄3 個小隊,每小隊又因人員和裝備的不同,分為武裝工作組和地方工作組。④參見《武工隊與對敵斗爭》(1944 年11 月),第49 頁,國防大學圖書館藏。冀南軍區1942 年11 月前組建的21 個武工隊,地方人員僅占25%,隨著敵占區工作的深入,地方人員逐漸增加到50%左右。
(三)建立完善有效工作機制。武工隊活動在敵后抗戰最前沿,為保證其在極端困難條件下開展工作,各武工隊在斗爭實踐中探索形成了既有普遍性又有特殊性、既有長期性又有階段性的工作機制,并在實踐中不斷完善和發展。
在選拔培訓方面,各抗日根據地特別重視從源頭把關審核。對此,彭德懷強調,“武工隊員必須是政治上可靠,身體強健的,真能負起光榮的宣傳員、組織員、戰斗員的工作任務”⑤《彭德懷軍事文選》,第137 頁。。晉察冀邊區明確“要好的干部、好的戰士,要看軍事條件,要看政治條件,要看文化條件”⑥《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3 冊:敵偽工作、政治攻勢,第142 頁。,挑選軍政能力強的干部擔任武工隊的領導,并配備熟悉新地區的黨員加入武工隊。
在日常管理方面,各抗日根據地特別重視武工隊的組織生活、工作匯報和自身建設等制度的落實情況。如中共太岳區黨委制定《武裝工作隊人員守則》,明確規定“經常的學習與過組織生活”⑦《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對敵斗爭(三),第63 頁。;山東軍區要求武工隊每周或兩周召開一次小組會或上一次黨課,討論時事⑧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3 輯第2 冊:對敵斗爭(六),第141 頁。。各武工隊由于接受軍隊和地方黨的雙重領導,相關工作需要同時向地方黨委和派出機關報告。如晉綏邊區各地武工隊雖屬軍分區政治部指揮,但須同時向地委報告工作;第129 師政治部規定,“武工隊應每月向分區報告工作一次,分區每三月應向師政報告工作一次”。為加強自身建設,各武工隊將集中學習作為一項制度嚴格執行,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山東軍區要求武工隊“應建立自己的工作、學習、會議制度,加強支部工作與小組長活動,不能強調環境特殊,就一律取消”⑨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5 冊,第56 頁。。
這一時期,各抗日根據地經常性檢查督導武工隊工作。1942 年1 月,彭德懷指示各抗日根據地:“武工隊經常工作每月終由地委檢查總結一次,每兩三個月區黨委必須親自檢查一次。”①《彭德懷軍事文選》,第138 頁。隨后,中共中央晉綏分局要求各地委、軍分區應有計劃地檢查武工隊,并提出以武工隊工作的經驗來教育每個工作干部;第129 師參照《敵工人員守則》制定《武工隊員守則》;中共中央太岳區黨委頒發《武裝工作隊人員守則》,為武工隊人員提供行動準繩。
(四)定期組織集訓和整訓。武工隊最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善于自我完善,武工隊內部、各武工隊之間常態開展討論交流,不斷改進工作方法,武工隊長集訓、武工隊員整訓作為武工隊討論交流的極好平臺,成為一項經常性工作制度被各抗日根據地貫徹落實。
作為武工隊的“領頭雁”,各抗日根據地極其重視武工隊長、政治委員(政治指導員)的能力素質培養,適時召開武工隊長會議,全面總結武工隊工作,互相交換經驗。1945 年1 月,晉綏軍區副參謀長陳漫遠組織召開武工隊長會議,會議主要總結各武工隊1944 年對敵斗爭經驗,剖析存在問題,并提出1945 年工作的方針與任務。1945 年初,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山東軍區召開武工隊長會議,總結過去工作經驗,調整武工隊組織領導,形成《關于武工隊組織領導問題的決定》,1945 年3 月6 日,中共中央將此決定轉發各抗日根據地參照落實。②參見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5 冊,第52 頁。
各抗日根據地不間斷地對武工隊隊員特別是干部進行整訓。1942 年9 月3 日,第129 師政治部總結武工隊半年來的工作時指出,武工隊教育不足、無適當的整訓,造成了部分武工隊員生活散漫、不會工作、不會創造經驗等問題,為此,要求“武工隊每半月進行一次小整訓(三天),每三月進行一次半個月的大整訓”。1944 年,太行軍區對全區武工隊員分三批進行整訓,整訓完畢后,以一部分配到新開辟地區工作,一部分重新分配工作,并從各縣區干隊選拔適當人員,補充到各地缺額的武工隊里。1945 年3 月,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山東軍區規定,武工隊在敵占區活動,每季度要有7 至10 天的休整時期,在休整期內,主要是教育、訓練干部及隊員,同時總結工作、報告時事與當前任務等。③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5 冊,第55 ~56 頁。
武工隊貫徹執行“敵進我進”對敵斗爭方針,廣泛深入敵占區、游擊區活動,配合當地軍民粉碎敵偽“掃蕩”“蠶食”和“治安強化運動”,對扭轉敵后戰場被動局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朱德指出,“創造了武裝工作隊的斗爭方式,成為到敵占區開辟工作、恢復工作的銳利武器”④《朱德軍事文選》,北京:解放軍出版社,1997 年,第515 頁。,敵人把“掃蕩”帶到根據地,武工隊把各種抗日斗爭的方式帶到敵人營壘里去。
(一)楔入敵偽心臟,配合主力對敵斗爭。彭德懷指出,“有了武裝工作隊,我們的政治影響和抗日活動可以深達敵偽心臟”⑤《彭德懷軍事文選》,第157 頁。,武工隊深入敵之后方,如同一把利劍楔入敵偽心臟,將斗爭焦點引向敵占區,變敵之后方為斗爭前線。
1942 年9 月,中共中央晉察冀分局、八路軍晉察冀軍區提出“到敵后之敵后去”對敵斗爭方針后,各分區將大部主力分散組成武工隊、小部隊,深入到敵之后方和鐵路沿線活動,武工隊日宿夜行、飄忽不定,反復襲擾、不斷疲勞“蠶食”之敵,配合地方武裝搗車站、破鐵路、襲據點、炸倉庫和焚敵物資等,迫使敵不得不回援,減輕抗日根據地主力軍反“蠶食”壓力。晉綏邊區貫徹“把敵人擠出去”對敵斗爭方針,組織大量武工隊進入敵占區,從四面八方不斷襲擊和騷擾日、偽軍,把敵人“擠”到據點內,使其孤立,最后配合正規軍、地方武裝將圍困的日、偽軍連同據點一起拔掉。
1944 年12 月,毛澤東指出,武工隊“深入敵后之敵后去襲擊敵偽,組織人民,以配合解放區正面戰線的作戰,有很大的效力,各地都應該這樣做”①《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 卷,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 年,第740 頁。。1945 年初,冀熱遼地區由于敵人統治力強,且交通便利,不利于武工隊單獨活動,但錦熱路以北的遼闊地區無敵據點、碉堡。為此,冀熱遼邊區決定武工隊與主力部隊相互配合,采取“梅花形”集團的形式挺進敵占區開辟新區,即在主力部隊周圍組織較多的武工隊,武工隊作為主力部隊的耳目和羽翼,為主力部隊提供情報,配合作戰,以利主力部隊或打或走;主力部隊為武工隊提供武裝支援,必要時跳出“梅花形”集團,把敵人拖走,以利武工隊開展工作。②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3 輯第2 冊:對敵斗爭(二),第107 頁。
(二)組織動員群眾,廣泛開展游擊戰爭。毛澤東強調:“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③《毛澤東選集》第2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第511 頁。武工隊進入敵占區、游擊區活動,注重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揭露日、偽軍的陰謀詭計,從減輕群眾的負擔入手,發動和組織人民群眾,實行群眾性的游擊戰爭。
進入敵占區首要解決的是站穩腳跟的問題,武工隊以便衣武裝的形式隱蔽進入敵占區,對群眾進行廣泛的宣傳,武工隊除散發報紙、傳單、小冊子和張貼標語外,還通過召開村干部會、抗屬會等形式宣講,利用慰問抗屬、幫助春耕秋收等時機進行口頭宣傳,晉察冀邊區武工隊組織起村劇團、文娛宣傳隊和兒童話劇團等,編排大量短小精煉、單純樸實的抗戰文藝節目。由于日、偽軍對各地區的殖民統治程度不同,武工隊靈活應變、因地制宜,在日、偽統治較為鞏固的地區,群眾懼怕敵人報復,不敢接近武工隊,武工隊從打擊漢奸、特務入手,給群眾壯膽;在日、偽軍新占領的游擊區,其統治根基較為薄弱,群眾對八路軍較為信任,武工隊就以公開或半公開的方式,發動群眾揭露日、偽暴行。
在取得人民群眾的支持和信任后,武工隊動員組織群眾開展群眾性的抗日游擊斗爭,將日、偽軍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同時,武工隊為地方培訓骨干、提供武器,幫助建立地方武裝和民兵自衛隊。晉西北武工隊幫助地方組織和訓練游擊小組、建立情報網,指導民兵自衛隊站崗放哨、偵察敵情等④參見《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2 輯第2 冊:對敵斗爭(二),第93、100 頁。;冀中區津南武工隊吸收大量的地方人員臨時加入武工隊,集中組織訓練后送回地方參加工作⑤參見河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選編》下冊,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3 年,第1003 頁。。另外,武工隊還領導民兵、自衛隊開展對敵斗爭,晉冀魯豫地區的民兵、自衛隊在武工隊的領導下,擔負運送物資、掩護傷員等艱巨且繁重的戰勤任務。
(三)掀起政治攻勢,破壞敵人統治秩序。日軍華北方面軍為鞏固其占領區,廣泛建立偽政權,成立鄉村自衛團,組織培養漢奸特務,強迫、利誘青年參加新民會、興亞會等。為此,武工隊進入敵占區后,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掀起政治攻勢,爭取和瓦解偽軍、偽組織,打擊漢奸特務活動,全面破壞日、偽統治秩序。
在爭取偽軍、偽組織人員上,除進行一般形式的宣傳教育外,太行區武工隊采取給敵人據點打電話、到偽軍家里進行前途教育,并建立“紅黑榜”“善惡簿”,不定期公布偽軍的善惡行徑;山東軍區武工隊有計劃地暴露敵人暴行和擴大日、偽的矛盾,并將工作重點放在爭取偽軍上級。經過持續的政治攻勢后,許多偽軍、偽組織人員瞻念前途,思想發生動搖,根據斗爭形勢需要,挑選部分悔過的、未暴露的人員仍留在偽軍、偽組織內,通過他們將偽政權改造成抗日“兩面政權”;對于仍未悔過的頑固分子,武工隊采取威逼利誘、拉打結合的辦法繼續爭取,并嚴厲打擊罪惡昭彰、死心事敵的漢奸特務。
在爭取和瓦解偽軍、偽組織的同時,武工隊堅決打擊與摧毀敵之特務機關,晉西北武工隊配備敵偽工作人員,主動深入敵占區,逮捕敵特分子和偽組織人員,奪取會議記錄單據作為搜集材料的根據,在掌握敵偽軍工作情況后,由部隊抽組短小精干的工作組打擊特務分子,晉西北軍區第8 軍分區武工隊在交城西北地區摧毀了40 多人組成的特務網。另外,對日軍的政治攻勢主要是由“在華日人反戰同盟”成員編譯宣傳品、喊話、寫信和打電話等方式,向日軍宣傳國際形勢,并指出侵華戰爭的非正義性和必然失敗的前途,時機成熟后,在敵據點周圍組織聯歡會,唱日本歌曲、演奏民族樂器,在櫻花節、端午節等時節,向日軍同胞贈送小禮品、慰問袋等,以瓦解日軍戰斗意志。
(四)協助建立政權,保護人民根本利益。日軍在其占領區大肆掠奪糧食、棉花等戰爭物資,強制群眾種植鴉片,抓壯丁擔負勞役,敵占區人民群眾的苛捐雜稅繁重,不少家庭生活難以維持。武工隊在敵占區、游擊區活動,始終把保護人民群眾利益擺在首位,積極協助地方革命力量恢復和建立抗日政權,并指導開展反搶奪、反抓丁、反苛捐雜稅等活動。
武工隊協助地方建立秘密抗日政權,一方面是改造偽政權成為抗日的“兩面政權”,晉察冀地區讓未暴露身份的當地干部,主動加入偽組織參加工作,對偽村長、會長和甲長等進行改造,教育引導偽村長、會長和甲長以民族利益為重,不做漢奸、賣國賊,做“白皮紅心”為抗戰服務。另一方面是發動群眾進行民主選舉,晉西北地區在摧毀“維持會”之后,武工隊借群眾情緒振奮之機,發動群眾選舉村干部,恢復抗日政權,建立起群眾性的情報、鋤奸等組織。武工隊一般采取由近及遠、由點及面的方式進行活動,先在有工作基礎的地區成立秘密的黨組織,廣泛開展群眾宣傳,逐步建立起秘密抗日政權,將其作為臨時休息所,然后派遣工作能力強的隊員攜帶宣傳品,隱蔽進入日、偽統治較嚴的地區,爭取抗日同情分子,發展中共地下黨員,待局面打開后,武工隊再深入該地開展工作,依次向前推進,不斷擴大影響范圍。
武工隊在敵占區“處處為人民著想,一切為著人民利益、為著抗戰利益”①《中國人民解放軍抗日戰爭史料選編》第3 輯第1 冊,第14-1-27 頁。,并將其作為活動的最高準則。晉西北軍區第8 軍分區武工隊首先對群眾進行“算賬教育”,指明敵人的苛捐雜稅,“維持分子”的貪污腐化;接著組織群眾對敵人勒索的稅捐糧款避重就輕、消極抵制;最后發動群眾停止維持,公開抗日,摧毀一切反動組織,建立“農民救國會”等基層小組織。山東軍區武工隊適時提出“交糧等于交命”等口號,指導群眾采取少報地畝、瞞報產量、掩藏糧食、夸大災情和推諉拖延等方式,拒交或少交糧食;有的村莊給日、偽軍送糧前,密報武工隊前去“攔截”,然后謊報糧食被八路軍截走,以此保護人民群眾利益少受損失。
彭德懷指出,經過武工隊,“把游擊區變為游擊根據地,把游擊根據地變成根據地,這是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任務”②《彭德懷軍事文選》,第154 頁。。實踐證明,武工隊貫徹“敵進我進”對敵斗爭方針,挺進“敵后之敵后”活動,雖是戰術行動,卻具有戰略意義。通過武工隊這一新的組織形式和斗爭方式,廣泛動員和組織起敵占區人民群眾,開展群眾性抗日游擊戰爭,并將主力軍、地方武裝和民兵、自衛隊緊密連接在一起,沉重地打擊敵占區的日、偽軍和漢奸特務,分化瓦解敵偽統治秩序,形成有利于敵后軍民開展對敵斗爭的新形勢,有效扭轉敵后戰場的被動局面,幫助敵占區人民群眾渡過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