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內』的十七年

文浩剛

邁克爾·海爾曼

“邁克爾·海爾曼是一個對時間特別敏感的人，似乎要把每分鐘都安排得井然有序。”海爾曼的同事楊繼清說道。在他看來，這個于2021 年年底獲得中國綠卡的德國老頭，是一個特別值得尊重的人——自2005 年以來，海爾曼走遍了云南十二個州市，用足跡丈量著彩云之南最偏僻的山村，與政府合作開展了一系列教育類公益活動，啟迪了一批批山村少年的心智。

嘿，請叫我“老內”

邁克爾·海爾曼做演講

2005 年，彼時的云南省扶貧辦與海爾曼所在的國際運動聯合會“互滿愛，人與人”合作，作為駐華代表，他再次踏上這片土地。飛機降落時，云南的紅土地如火苗一般點燃了他的心。“這是我第二次來到我們中國。”海爾曼已經習慣用“我們中國”來表達自己對華夏土地的熱愛，“1987 年，我曾在上海復旦大學學習中文。”所以，剛來到云南被別人稱為“老外”時，海爾曼總要字正腔圓地辯駁一番：“嘿，請叫我‘老內’。”

“老內”不僅喜歡說中國話，還熱衷從中國的“俗語”中汲取智慧。“3 歲看大，7 歲看老。”這句話不知何時傳到了他的耳朵里，讓他琢磨出另一個道理，“在瀾滄江滋潤的土地上，讓老百姓真正脫離貧困，最重要的是要開展學前教育，3歲到7歲是人們成長最重要的階段，加強這一時期的教育，能夠更好地消除貧困代際傳遞。”在實際調研中，海爾曼了解到，一半以上的偏遠山村因為沒有教育資源，很多家長和孩子一起在家耕耘著一畝三分地，更小一些的孩子則被母親背在竹簍里跟著去趕集。“孩子們得不到教育，家長也走不出大山，獲得不了外出務工的收入。”海爾曼說，“年復一年，孩子將來還要重復父輩的命運，這種惡性循環對孩子們是不公平的。”

于是，在海爾曼的協調和策劃下，臨滄市鎮康縣南傘鎮桃子寨村正式啟動“未來希望幼兒班項目”。海爾曼和村民一起把閑置的屋子翻修成教室，3歲至7歲孩子混齡編班，村里所有人一道推舉一名教師，教師接受海爾曼組織的培訓后上崗，而工資則由入學的孩子家庭分攤……從第一家到如今的四百多家，三萬多個孩子走進學前班。在孩子得到良好的看護后，一批家長走出大山，用自己的汗水換來了更多的資源，讓孩子們過上了更好的物質生活。“我相信每個生命，都應該被光點亮。”海爾曼說。

邁克爾·海爾曼專注聆聽

觀照項目外的焦慮

對于非營利機構而言，錢是非常重要的資源。如果說2005 年亞洲開發銀行的第一筆籌款，給海爾曼提供了活動資金，那么剩下的日子里，“未來希望”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我們每年都要向有社會需求的企業、基金會等宣介項目。”海爾曼簡單計算了一下，只有百分之一的申請有音訊。除了觀照項目正常推進外，作為負責人，海爾曼還要成為“籌款者”。

“特別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原本合作已久的贊助者中斷了資助。”為了維持運營，海爾曼雖然焦慮，但卻不透露出來，這讓他不得不承受更多壓力。“隨著內地的公益機構逐漸發展，我們面臨的壓力更大。不久前，我們向一家企業推薦了已經深耕十余年的幼兒園項目，但最終他們選擇了給具有政府背書的機構捐贈。”海爾曼理解企業家的選擇，雖然他已經融入中國的文化氛圍，但自己的外國人身份并不是中國綠卡能夠消解的障礙，他只能接著去尋覓新的機會。“從疫情開始到現在，每年的籌資都沒有達到疫情前的水平。”海爾曼說。

該走的路還要走下去

雖然伴隨著焦慮，但該走的路還要走下去。十七年來，中國經濟飛速發展，“除了我們中國，沒有地方能夠實現！”海爾曼帶著這份焦慮中的自信，提倡低碳生活。海爾曼特別欣賞“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說法，“我曾經在全世界45 個國家生活過，從事過公益活動。我特別認可，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人類是命運共同體，我們必須在節能、節水等方面把降碳具體到每一天每一個生活細節中。”海爾曼說。十七年前，他用自己的方式為學齡前孩子鋪就了教育之路，為農村家庭提供了脫貧方式，站在新的歷史節點，他期待自己能夠推動綠色校園的建設。

其實，對于每個普通人來說，低碳這樣宏大的命題，可以分解在每個細節中。“七天減少一次性塑料垃圾寒假挑戰活動”就是海爾曼想出的一種解題思路。在寒假里，學生們不僅會拎著布袋去采購生活物資，還會鼓勵家長不要使用塑料袋，“韶山小學的孩子告訴我，他們因此少吃了很多用塑料包裝的零食，這樣就能減少塑料垃圾了。”質樸的孩子們讓海爾曼看到了把低碳理念融入其中的可能性。

可能性，就是海爾曼十七年來做公益最大的意義。如今，海爾曼的母親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如今支持兒子并以他為驕傲，讓海爾曼感受到了在自己身上的可能性。從踏上中國云南山區的土地，第一次讓孩子們走進學前班，讓他們的生活發生改變，充滿更多的可能性，到如今開展低碳校園的倡導，為未來塑造另外一種綠色的可能性。海爾曼始終在路上，按照中國人的說法，海爾曼已經快到古稀之年，但他依然堅信著一種可能：看到碳中和目標實現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