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狄更斯的浪漫主義精神
——以《遠大前程》為例

⊙董琬錚 ［浙江海洋大學師范學院，浙江 舟山 316022）］

查爾斯·狄更斯（1812-1870）是一位英國作家。他出身在樸茨茅斯的一個海軍軍官家庭。由于生活貧困，他斷斷續續上過學，最后被迫做童工。他曾在一家律師事務所擔任實習生、法律事務員、法庭記者和記者。一個多世紀以來，關于狄更斯及其作品的專著和作品集數不勝數，內容多而雜。在狄更斯大量的文學作品中，《遠大前程》是他晚年充分表達對現實的諷刺和批判的作品。

《遠大前程》中的皮普像是作者的原形，全篇以自述的方式，將皮普的人生分成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講述了關于皮普在鄉村經歷的童年生活。第二階段記述了皮普被匿名人資助成功前往英國倫敦接受教育成為上等人的經歷。第三階段記述了皮普護送馬格威契回國的經歷。在皮普起起伏伏的經歷中，皮普的內心跌宕起伏，但最終回歸本心，找回了勇敢面對現實與正視人生的勇氣。這部小說通過皮普跌宕起伏的經歷塑造與心態描寫，展現了狄更斯對生活和人性的理解。同時，作者塑造的皮普的整個發展過程符合人性的發展過程。

一、浪漫主義的定義

一大批受人尊敬的批評家認為，浪漫主義根本不能壓縮成一個公式。他們說，作為浪漫主義基本要素的獨特性和不定性不允許有一種普遍的界限分明的教條。浪漫主義有許多定義，正如挑選出的浪漫主義代表作家也有許多一樣。總之，一國的浪漫主義和另一國的浪漫主義之間的差異掩蓋了可能存在的任何相似之處。當然，存在著浪漫主義的作家和特征，也可能存在一個浪漫主義時期；也許存在各種浪漫主義，但不存在統一的浪漫主義。

浪漫主義是無法被具體定義的。一方面，浪漫主義作為一種獨特的創作方式和文學體裁，二者有區別但有聯系；另一方面，浪漫主義運動對于任一國家、任一時期、任一作家都有自己的理解與意義。因此，學術界對浪漫主義沒有一個精準、明確的定義。浪漫主義批判的是古板且機械的啟蒙思潮，它是一種對啟蒙運動的反抗，其核心就是強調人的情感價值。浪漫主義的出現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早在人類社會文明誕生之初，人們就以豐富的想象、神秘的推測、強烈的情感來創造文字，浪漫主義的產物包括潘多拉盒子的神話、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傳說和眾所周知的伊索寓言等。浪漫主義作為一種創作形式，經過不斷深入的了解、挖掘和總結，才逐漸形成較為完善的體系。

二、浪漫主義的特征與創作方法的基本原則

關于浪漫主義的特征，浪漫主義文學具有表現力傾向，多采用夸張，比喻，象征等手法，在文章中融入充沛的情感和豐富的想象，構思奇特巧妙；具有想象力傾向，突出表達理想、夢想和愿望的文學目的；具有回歸自然的傾向，突出表達熱愛并贊美大自然的文學內容。這些特點是浪漫主義文學的共同特點。

關于浪漫主義創作方法的基本原則涉及四個維度：第一個維度，浪漫主義精神實則是一種理想主義精神，理想主義精神的體現是浪漫主義創作方法的一個基本原則。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側重關注現實、刻畫現實、敬重現實不同，浪漫主義派別的作家往往對現實生活的種種現象感到不滿，他們反感對現實生活的客觀描述，他們傾向以超越現實的文學態度，執著于憧憬并追求理想的生活，通過此種方式來替換現實的不足與丑陋。第二個維度，由于浪漫主義與理想主義的關系緊密相連，浪漫主義作家常常將所塑造的人物進行理想化處理達到人物理想化。第三個維度，浪漫主義作家對生活的憧憬與向往，來源于浪漫主義派別藝術家們內心深處的呼喚，使他們的作品與他們內心深處產生共鳴。第四個維度上，浪漫主義作家善于運用毫無邊際的想象力與夸張的手法體現，浪漫主義的基礎藝術表現手法。

（一）表現力

在文學史上，浪漫主義特別注重對其理想的描述，在與現實的對立中表達對現實的不滿和反抗。我們必須從作者的內心感受出發，在描寫理想的過程中表達自己強烈的主觀愿望，所以浪漫主義文學的情感色彩特別濃厚。

表現力是通過浪漫主義作家手下的筆將內心深處的理想表現出來，通過這樣的表達進行對現實的批判，這些批判往往刻著這個時代的烙印，夾雜著作者的主觀情感的抒發，通過浪漫主義作家的作品表現人們對客觀世界內心的感受和反應，抒發并強調創作者內心的自由與情感釋放。浪漫主義文學傾向于將情感和想象力通過表現力的方式置于重要地位，主觀感受的抒情方式在浪漫主義作家的作品中被體現得淋漓盡致。因此，浪漫主義的基本特征即通過強烈的內心情感抒發并表達理想。

（二）想象力

浪漫主義作為一種夸張的文學藝術創作方法，即用想象奇特，思路奔放，不限時空，不受拘束的手法來刻畫人物，映射現實生活。浪漫主義運動的核心在于行動，通過行動，才有機會使用、斟酌并有所發明那些浸潤著先輩情感和想象的詞語，才有機會與現代理性主義推崇的放之四海皆準的價值觀抗衡，才有機會溫故和尋找與血緣不能分離的文化重心和昔日理想，才有機會尋找到真正具有歸屬感的認同。浪漫主義是行動著的想象力，其意義不局限于紙端的筆墨。亞里士多德曾將浪漫主義定義為“模仿事物的本來面目，強調理想和人的主觀因素”?？梢哉f，豐滿且夸張的想象力是浪漫主義最基本的特征。

（三）熱愛自然

盧梭“回歸自然”的思想影響著大多數的浪漫主義作家，他們把大自然看作是精神乃至心靈上的一種寄托。他們往往毫無保留地贊美大自然，卻蔑視現實的丑陋與險惡，他們會不加掩飾地將大自然的“美”與現實生活中的“丑”形成鮮明的對比，以此來強烈贊美并歌頌大自然那不加修飾且純樸的美好。浪漫主義作家常常將大自然作為背景，將自己的情感寄托于山水之間。將作者的情感與思念寄托于閑云野鶴、山川湖泊之中，將作者的愛恨情仇宣泄于水光山色、驚濤駭浪之中。

作者喜歡把作品中的人物放在純潔、安靜的大自然中，以襯托現實社會的丑陋和自己的理解之美。正如我們已經提到的，浪漫主義文學始終強調“回歸自然”。它是指突出人性的自然，是不同于社會生活中的自然。浪漫主義者們認為，由于現代工業的發展和物欲的泛濫，原有的純樸自然的人文精神以及人與自然的和諧也隨之消散。因此，浪漫主義文學的主題和對象是對自然的向往和對自然與人類的歌頌。

三、《遠大前程》中浪漫主義精神的體現

（一）回歸自然

浪漫主義作家的作品中不乏表現了對工業社會的反感之情以及對物質文明的厭惡之感，浪漫派作家常批判現實生活中存在的腐朽現象，卻懷著憧憬之情面對自然風光與風景，回歸自然是大多數浪漫主義文學作家的一種精神寄托。

1.“鄉村人”和“城市人”的對比

“鄉村人”和“城市人”是盧梭提倡的自然教育下所培養出的“自然人”與未受過自然教育的“社會人”的具化體現?！班l村人”的代表之一是喬。喬是皮普的姐夫，是個踏實能干的鐵匠。喬對待皮普就像對待自己的朋友一樣。皮普年幼時雙親離世，皮普被迫由脾氣暴躁的姐姐帶著長大，可是姐姐常常對皮普拳腳相加，只有姐夫喬每次都護著皮普，以免讓他受到皮肉之苦。喬會對皮普說：“皮普，我寧愿我一個人多受些氣，只希望抓癢棍不要落到你身上。我寧愿抓癢棍都由我來承擔，所以假使有什么地方看顧你不周到，希望你別計較。”盡管喬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但是喬對待他人總是和藹可親。他以身作則，教導皮普要真誠，要善良。喬有著善良的心腸，當他得知他妻子的肉餅被逃犯偷了時，他說道：“我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是我們不能看著你餓死，你這可憐不幸的同胞，只要是我的，你們可以隨意吃。”

“城市人”的代表是法警和威米克。皮普第一次到倫敦時，狄更斯花費大量筆墨細致地描寫了法警這一“城市人”形象：骯臟邋遢、酒氣熏天的，從他頭上戴的帽子、口袋中的手帕、腳上蹬的靴子，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霉味；法警甚至公然向皮普售賣法院審判現場的門票，利用觀賞高等法院院長的幌子來騙錢。而威米克初次出場時是被這樣描述的：“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身材矮小，面孔像一塊方方正正的木頭，面部的表情好像是用一把刀口很鈍的鑿子刻出來的。”

2.“鄉村生活”和“城市生活”的對比

小說結尾部分對皮普與喬的形象描寫以及對人的自然特征進行了純潔、誠實、善良、樸實的描寫，也表現了狄更斯親近自然的憧憬和向往。他們雖然生活在底層，卻有著值得贊美的崇高精神。同時，狄更斯在對城市和鄉村做對比性描述時，毫無掩飾地體現了狄更斯對鄉村純樸生活的熱愛之情。例如，作者在描寫皮普初到倫敦時，他意識到埃德溫-史密斯廣場是一個讓人反感的地方，因為到處都充滿了泡沫、骯臟和油膩，街頭到處都是醉漢。由此可以看出，在皮普的眼中，倫敦是一個糟糕的、萎靡、墮落且骯臟的城市。然而，狄更斯卻用美好和恬靜來贊美鄉村，用淳樸和善良來描述鄉村人。

在《遠大前程》的結尾，作者也讓經歷了跌宕起伏人生的皮普回歸純樸的自然，表達了狄更斯對“回歸自然”的理解。皮普的本心是單純善良的，他生活在幸福、純樸且寧靜的鄉間，遇到艾絲黛拉第一天，皮普就對她產生了愛意，但是他對艾絲黛拉的愛換來的卻是蔑視和無禮，皮普的心態開始扭曲。在一位匿名人士的幫助下，皮普有機會去倫敦接受上等人的教育。可是原本天性和純真的他在進入五光十色的倫敦后，開始整天吃喝玩樂，揮金如土，他的內心被虛榮、自私、傲慢、吝嗇、殘忍和忘恩負義所占據。他看不起自己所有的過往，甚至看不起照顧他的喬。他單純的天性開始墮落了。皮普決心向上層社會發展，并與艾絲黛拉結婚，但實則走進了一條“死胡同”。隨著遠大前程的破滅，皮普開始認清并接受現實。他發現這樣頹廢的生活并不是他應該追求的遠大前程，只有回歸家園，回歸自然，回歸最初最簡單的生活，才能重新擁抱失去的自然。

（二）關注兒童生活與兒童形象的塑造

狄更斯是第一個將兒童的浪漫觀點帶入其小說中心的作家。狄更斯在《遠大前程》中對兒童的描寫顯示了他的浪漫主義寫作傾向和特點。狄更斯有意將天真、善良的皮普和艾絲黛拉塑造成孤兒的形象，他們從小就飽受各種磨難，心靈受到嚴重創傷。即使到了成年，他們仍遭受著童年帶給他們的陰影。兒童是非常單純且善良的，但他們的成長環境是多樣的。不同的成長環境對孩子的成長也會造成嚴重影響，特別是會對人的尊嚴的形成產生深遠的影響。

《遠大前程》中，狄更斯將主人公皮普塑造成一個失去雙親，事實上的孤兒，將艾絲黛拉塑造成一個名義上的孤兒，實際上她的親生母親是在世的，但艾絲黛拉不知情，被上層社會收養。盡管艾絲黛拉的生活很貧乏，但是在郝維香小姐的影響下，她的性格嚴重扭曲，美麗而傲慢，不懂愛，也不理解愛，最終被郝維香小姐所利用，成為報復男人的工具。作為一個貧窮的孤兒，皮普的童年生活是不幸的。他的姐姐是個虛榮拜金、脾氣暴躁的人，皮普和喬常常遭到姐姐的毒打。正因為如此，他的童年生活充滿了心酸與苦楚。但皮普受到喬的影響，他只想做一個像喬一樣單純、善良、正直的鄉村鐵匠?？墒桥既坏囊淮螜C會，皮普成了郝維香小姐的朋友，郝維香是一個古怪的女人，年輕時候的她曾遭受愛情與婚姻的傷害。因此，她憎恨所有的男人，她不僅讓皮普成為她報復的對象，還拉著她的養女艾絲黛拉嘲笑和唾棄皮普。自從來到莊園，皮普才意識到自己竟是過著“下等人”的苦日子，他的內心感到自己低賤與卑微，從此他有一種強烈的愿望，想成為一名上層的貴族人士，幻想能和艾絲黛拉結婚。所有這些都使他對上流社會產生了憧憬，他渴望成為上等人得到艾絲黛拉的稱贊和垂青。他扭曲的三觀讓他成為邪惡的受害者和一個忘恩負義、背叛純真的虛榮者。在皮普的美好未來被打破后，他在郝維香的莊園意外地遇到了艾絲黛拉。此時的兩人都漸漸走出了陰暗的過往，但最后成為親密的朋友。在描述皮普和艾絲黛拉的不幸童年時，狄更斯并沒有模糊其詞，而是詳細地描述了所有的具體感受。這種對兒童的關注和對兒童形象塑造的浪漫手法使作品更具藝術魅力。

四、結論

狄更斯對英國生活的全面了解來源自他的人生經歷，他敏銳的誠信意識使他對世界有了全面的認識。他的力量來自于要求讀者對現實中的情感和痛苦的同情?！哆h大前程》從不同方面揭露了人性。然而，《遠大前程》作為狄更斯的代表作之一，其成功不僅取決于其內容，還取決于其通俗易懂的寫作技巧。

狄更斯以浪漫主義為特色，使《遠大前程》具有獨特性，這是其偉大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從這些方面我們不難發現，查爾斯·狄更斯作為維多利亞時期的一個現實主義者，他無論是自己的氣質還是作品中的寫作技巧，都與浪漫主義有著密切的關系。本文以《遠大前程》為例，說明了狄更斯的浪漫主義精神?！哆h大前程》可能是狄更斯最完美的小說。狄更斯的浪漫精神使這部小說成為一個奇跡，沒有人可以與之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