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讓步

滿 震

那年高考，我落榜了。父親讓我復讀，可我決意做工掙錢，補貼家用。最后僵持不下，父親只好讓步：“那好吧，你媽媽在河碼頭挑沙，你先去幫忙吧！”

剛去河碼頭挑沙時，我仗著年輕氣盛，毫不在乎。可半天下來，我肩挑兩畚箕沙子，走在晃晃悠悠的木跳板上時，腿肚子就開始打戰。炎炎烈日下，干這樣的重體力活很難受。母親心疼地說：“累了就歇歇吧。”于是，我每挑兩三趟，就坐在地上歇一會兒，如此反復，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收工。

回家后，我又累又餓，喝了兩大碗稀飯，倒頭便睡。父親瞟了一眼我又紅又腫的肩膀，說：“怎么樣？”我懶得回答他，很快進入了夢鄉。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父親就叫醒我：“你媽媽上碼頭了，你還去不去？”我說：“不去了。”

過了幾天，我肩膀上的紅腫退去了，我又跟父親說：“我還想做工。”父親說：“好吧，我跟窯場場長說一下，你去窯場搬磚瓦吧！”

我去窯場搬磚瓦，出窯時，一排人站在梯子上，雙手從上面的人手里接過燒好的磚（或瓦），遞給下面的人；裝窯時，一排人又站在梯子上，雙手從下面的人手里接過磚坯（或瓦坯），遞給上面的人。就這樣不停地接過來、傳過去，循環往復。一天下來，我的兩只胳膊酸痛得都舉不起來了。

晚上回家，父親又問我：“怎么樣？做得來嗎？”我說：“吃不消。你再給我找一個活行不行？”父親說：“你先歇幾天再說。”幾天后，我又讓父親給我重新找一個活。父親說：“我跟礦長說好了，你去砂礦吧！”

我又去砂礦，推著板車，在洗砂池邊接滿一車石子，然后拉到塘口倒掉。往返幾趟后，我便感覺體力不支，終于在一次倒石子時將板車和石子都掀到塘底。幸好有一位工友幫忙，才將車身和車輪從塘底抬上來。我接著干活，一低頭，突然發現從鼻孔里流出很多鮮血。一位工友關切地說：“小伙子，干不了就不要硬撐了，趕緊回家吧！”

沒撐到晚上，我就回家了。父親說：“怎么？又打退堂鼓了？看看你這瘦弱的身板，我就知道你做不來！”

我這才明白，父親之所以同意我去做工，是想讓我體驗一下體力勞動的“苦”，讓我知難而退，主動放棄做工的想法，專心復讀。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我不敢懈怠，打起精神，開始潛心復習，全力以赴迎戰來年高考。

名師點評

高考落榜后，“我”決意要去做工掙錢，先后在碼頭挑沙、在窯場搬磚瓦、在砂礦拉石子，體會到了體力勞動的苦，從而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父親的讓步，是一種“迂回戰術”，充滿了對“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