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的氣味

文 馬亞偉

晚上早早躺在床上，關了燈，卻無絲毫睡意。

漆黑夜色中，忽然聞到一股洗發水的香味。我立刻猜出來了，一定是樓上那個年輕的漂亮姑娘在洗頭發呢。有一次，我們在電梯里相遇，她身上飄出來的就是這種氣味。

那種洗發水的香味真好聞，有淡淡的玫瑰香，還有一絲甜在里面，聞起來讓人心神愉悅。美好的氣味從漂亮姑娘家的窗戶飄出來，再借助風的力量飄到我的窗子前，然后像個躡手躡腳的小精靈一樣穿窗而入，靈動可愛。香味仿佛帶著其主人的溫度一般，讓我覺得特別親切。

其實，我搬來沒多久，跟那位漂亮姑娘只在電梯里遇到過，簡單打過幾句招呼。我家在22樓，她家在23樓，乘梯時間很長，不說幾句話略顯尷尬，畢竟是鄰居。

除此之外，我們再也沒有過交集。城市里的鋼筋水泥，筑成了堅實的壁壘，可是鄰居的氣味卻不管不顧，給點空隙就飄搖而下，代替我們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在城市里熟悉新鄰居，其實很多時候是從氣味開始的。

我忽然想起，有好幾次，我下班回家，都聞到了隔壁鄰居家的炸醬面的味道。我們的樓房是一梯三戶，我家在中間，西邊的鄰居特別愛做炸醬面。那個30多歲的女子，長相樸實，一看就是有好廚藝傍身的賢妻良母。她做的炸醬面，有獨特熱烈的濃香，我猜測她一定是有某種“秘方”。

我想象著，她精致的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炸醬面，還有一碟碟花紅柳綠的菜碼，一桌豐盛的午餐正等著她丈夫和孩子回家。我每次拿鑰匙開門的時候，聞到炸醬面的香味，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涌出來，腹中的餓意更明顯了。

有好幾次，我在電梯里碰到這位擅長做炸醬面的女子，都很想問問她是怎么做的。但我一直沒開口，覺得傳授“秘方”之類的事，是熟人之間才會做的。我們平時僅僅是點頭微笑，或者說“天氣不錯”之類的話。

那次，我又在電梯里遇到了“炸醬面女子”，她忽然對我說：“姐，你們家特別愛做干炸帶魚吧，我在樓道里聞著那個味兒真香。你怎么做的？我做出來味道怎么不好？”

原來，我家的氣味也被她留意到了。

那個時候，我有一種“遇知音”的巨大幸福感，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的做菜“秘方”傾囊倒出。我們倆說著說著，電梯門開了。那一刻，我們或許都有敞開心扉的感覺，憋了很久的情感仿佛瞬間迸發出來了。

我們在門口接著說了一會兒，她發出熱情邀請：“姐，來我家坐會吧，咱們接著說。”這樣也好，我正好問她炸醬面的“秘方”。

于是，我第一次踏進了這位鄰居的家門。那扇曾經緊閉的門緩緩打開，里面是一個精彩紛呈的世界—— 認識一個人，走進她的生活，她會帶給你別樣的精彩。

城市的高樓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遠，我們彼此戒備，其實內心極其渴望交流。而鄰居的氣味，成了我們走近彼此的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