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作為全球能源消費和碳排放的第一大國,2020年,一次能源消費量達49.8億噸標準煤,占全球26.1%;能源燃燒相關二氧化碳排放量為98.9億噸,占全球30.9%。在政策引導和技術進步的推動下,我國能源轉型已取得初步進展,非化石能源消費快速增加,2020年在能源結構中占比15.9%,但仍然面臨產業結構偏重、能源消費偏煤、能源利用效率偏低、碳中和窗口期偏短、新能源關鍵礦物供應不足等一系列瓶頸。
一是產業結構偏重,面臨降能耗與穩制造兩難選擇。目前,我國處于工業化中后期,第二產業占比曾長期處于40%以上,2020年才降至37.8%,遠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8.1%)。2020年我國生產了全球57%粗鋼、58%水泥、57%電解鋁和32.5%汽車,這是我國能源消耗總量大、單位GDP能源消耗強度高的主要原因。而我國制造業對GDP的貢獻率為26.2%,比全球平均水平(16.3%)高出近10個百分點。且由于我國制造業整體處于全球價值鏈中低端,通過調整產業結構降低碳排放強度的難度要遠大于發達國家。因而,我國能源轉型面臨降能耗與穩制造兩難境地。況且,產業結構問題較為復雜,不僅涉及三次產業占比、行業結構變化、產品結構優化,還包括產業空間布局、區域協調發展;產業之間相互依賴、“牽一發動全身”,若不審慎處理可能會對經濟社會正常運行造成不利影響。事實上,發達國家都經歷了制造業長期且持續下降過程,但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后,這些國家普遍意識到制造業是經濟發展的根基、產業創新的源頭,因而紛紛提出“再工業化”戰略。但問題是,制造業一旦流失,恢復起來異常艱難。盡管制造業流失有短期內降低碳排放強度效果,但從長期看侵蝕了一國經濟發展潛力,不利于經濟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二是能源結構偏煤,控煤減碳背景下保障能源安全難度增大。我國具有富煤、缺油、少氣資源稟賦特點,煤炭資源總量為5.9萬億噸,是我國第一大主體能源。煤炭具有高碳屬性,其單位熱值碳排放量是石油的1.4倍、天然氣的2倍,煤炭燃燒碳排放占我國能源相關二氧化碳排放量的79%,“減煤”被視為能源綠色低碳轉型的主要舉措。然而,“去煤化”雖風起成勢但同樣不能操之過急。華北一場大規模的“煤改氣”計劃,就因為天然氣短缺而遇上瓶頸,這提醒人們,短期內煤炭“壓艙石”地位很難改變,能源轉型必須尊重客觀規律,把握步驟節奏,先立后破、穩中求進。傳統能源逐步退出要建立在新能源安全可靠的替代基礎上。
三是碳中和窗口期偏短,能源轉型成本高。從碳達峰到實現碳中和,全球平均用時需53年。其中,美國用時需46年,西方發達經濟體平均超過70年,而我國只有30年時間。時間更緊、減排幅度更大、任務更艱巨,自主減排速度和力度都遠遠超過發達國家。這不僅意味著更高的能源轉型成本,還意味著能源和經濟發展兩難選擇更多、能源供應要求更高、保障難度更大。
四是新能源安全風險隱現,關鍵礦物供應存在風險。我國新能源開發和利用規模居世界首位,擁有全球70%的光伏和40%的風電產能,是光伏和光熱發電的最大市場,而在當前技術條件下,風電光伏大規模并網會增加電力系統的間歇性和不穩定性,提高系統成本和能源供應風險。同時,能源電力化、數字化和智能化的迅速發展也使能源系統和設施面臨的網絡攻擊風險增大。此外,我國風能、太陽能、氫能、新能源汽車及儲能等產業的快速發展,也加大了鋰、鈷、鎳等關鍵礦產潛在供應安全風險。相對而言,我國鋰、鈷、鎳等關鍵礦產資源儲量不足、消費量大、進口占比高,2020年消費量分別占全球的50%、30%、50%,對外依存度分別達到74%、95%、90%,存在供應中斷風險。
五是新能源科技水平仍有提升空間,創新模式有待升級。我國可再生能源科技水平在全球局部領先、部分先進、總體落后。創新模式有待升級,引進消化吸收的技術成果較多,與國情相適應的原創成果不足。創新體系有待完善,創新活動與產業需求脫節的現象普遍存在,各創新單元同質化發展、無序競爭、低效率及低收益問題較為突出。新能源產業缺乏關鍵核心技術,部分核心裝備、工藝、材料仍受制于人,重大能源工程依賴進口設備的現象仍較為普遍,技術空心化和對外依存度偏高的現象尚未得到有效解決。

六是國際能源合作不確定性增大,我國能源外部環境愈加復雜。此次地緣危機持續發酵,必將深刻影響國際能源板塊結構,導致我國能源外部環境變得更加復雜。一方面,西方國家在全球范圍內極力推動“去煤化”運動,使我國“一帶一路”沿線海外煤電項目受到較大影響。另一方面,在地緣沖突背景下,西方國家大肆炒作“中俄新管線危及歐洲”,宣揚莫斯科“將天然氣轉向中國將對歐洲構成挑戰”,挑撥俄中歐關系。隨著西方國家對俄能源制裁力度加大,中俄能源貿易與投資等合作必將受到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