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尼的崛起

〉〉〉〉〉陳奕凱

一場選舉讓一位意大利的女性政客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她出身普通家庭，帶領意大利兄弟黨在議會選舉中奪魁。她的勝出引得歐洲其他國家極右翼政客歡呼，也令支持歐盟的政客感到擔憂。她就是意大利兄弟黨的領導人喬治婭·梅洛尼。

意大利兄弟黨在近日的意大利議會選舉中，以26%的得票率成為該國第一大黨。當地時間2022年9月26日凌晨3點，梅洛尼發表勝選演說稱，“意大利選擇了我們，我們不會背叛它”，“我們這才剛剛開始”。

據估計，意大利將在10月下旬至11月上旬完成新一屆政府的組建。有意大利媒體發出疑問：梅洛尼勝利了，意大利將去向何方？德國媒體稱，如果意大利處于極右翼政黨聯盟控制之下，歐盟共同價值觀將受威脅。

曾領導學生運動，學歷受質疑

1977年，梅洛尼出生于意大利羅馬的一個普通工薪家庭，她對政治的熱情可以追溯到青少年時期，十幾歲時，她就經常參與政治活動。

喬治婭·梅洛尼。圖：新華社

據歐洲動態網報道，梅洛尼15歲時就加入了意大利社會運動黨的青年組織“青年前線”。在這期間，她組織學生抗議當時意大利教育部的公共教育改革。

19歲時，梅洛尼成為意大利青年政治組織“學生行動”的全國領袖。1998年，年僅21歲的梅洛尼首次在地方選舉中獲勝，成為一名地方議員。2008年，梅洛尼被時任總理貝盧斯科尼任命為青年部部長，她由此成為意大利史上最年輕的部長。

不過，與許多從名校畢業的歐洲政客不同，梅洛尼沒有獲得學位。梅洛尼的履歷顯示，她于1996年從羅馬的亞美利哥·韋斯普奇學院畢業，獲得語言文憑。隨著梅洛尼關注度的升高，這張文憑也開始受到質疑。

意大利事實核查平臺“Pagella Politica”撰文稱，亞美利哥·韋斯普奇學院不是一所語言學院，而是一所專門為旅游和酒店業開設的技術高中，沒有資格頒發語言文憑。文章進一步推測，梅洛尼只是在這所技術高中參加過語言方面的課程。

除了學歷，梅洛尼早年參與政治活動的經歷更具爭議。她所參加的意大利社會運動黨被認為是新納粹政黨。意大利社會運動黨由意大利法西斯獨裁者墨索里尼的支持者組建，該黨強調傳統的社會價值、法律與秩序，并對革命運動抱有敵意。該黨一度成為意大利第四大政黨，但在20世紀90年代并入右翼政黨民族聯盟黨。

意大利社會運動黨的許多成員曾公開表達對墨索里尼的仰慕，梅洛尼也不例外。1996年，19歲的梅洛尼在接受采訪時甚至稱墨索里尼為“優秀的領導者”。

近年來，梅洛尼表現出與墨索里尼、法西斯主義等標簽劃清界限的架勢，自稱是傳統的保守派，而不是所謂極右翼。但是，有意大利媒體指出，梅洛尼領導的意大利兄弟黨的黨徽仍是綠白紅三色火焰的圖案，該圖案正是意大利極右翼的象征。

德國《世界報》對此評論稱，如果歐盟第三大經濟體意大利處于后法西斯主義和極右翼政黨聯盟的控制之下，歐盟的基礎和共同價值觀將受到威脅。新華社援引分析人士指出，經濟、移民等問題引發的右翼浪潮已在歐洲出現，這種趨勢正在改變歐洲內部政治平衡，將對歐盟的穩定與團結造成不可忽視的影響。

“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合適的位置”

2012年，梅洛尼同多位原意大利社會運動黨成員成立意大利兄弟黨。這一政黨的名字來源于意大利國歌歌詞。在成立后的數年間，意大利兄弟黨只是一個邊緣政黨，很少引起關注。在幾次選舉中，該黨得票率都沒有達到進入議會的4%的門檻線。

2018年意大利議會選舉中，意大利兄弟黨僅獲得4%的選票。然而，僅僅4年后，意大利兄弟黨就以26%的得票率成為意大利第一大黨。4年中，意大利政壇經歷了一場劇變。

這場劇變源于五星運動黨的崛起。該黨是一個既不屬于左翼，也不屬于右翼的民粹主義政黨。它既支持環保主義等通常屬于左翼的觀點，又支持歐洲懷疑論等通常屬于右翼的觀點。同時，該黨傾向于挑戰現有體制，推行直接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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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8年意大利議會選舉中，另類的五星運動黨以32.7%的得票率成為議會第一大黨。但是，掌權后的五星運動黨在處理經濟、外交等問題時表現得不夠專業，在處理執政聯盟內部關系時也屢屢失誤。

2019年至2021年，五星運動黨領導的聯合政府幾乎每年都遇到大危機。2021年1月，在新冠肺炎疫情、政治動蕩等多重危機中，時任總理的孔特辭職。意大利總統馬塔雷拉搬來了歐洲中央銀行前行長、經濟學家德拉吉出任意大利總理。

德拉吉不屬于任何黨派，此前也很少對意大利國內政治表態，被認為是一名傳統且能力超群的技術官僚。他接受了馬塔雷拉的邀請，與聯盟黨、五星運動黨、民主黨和意大利力量黨等政黨協商，組建了一個橫跨左中右的超級聯合政府。

唯一沒有加入該聯合政府的主要黨派就是意大利兄弟黨。該黨幾乎成了唯一的反對黨。政客新聞網歐洲版指出，意大利選民有著“懲罰”執政黨的政治傳統，因此反對黨往往會在選舉中獲得優勢。

德拉吉雖然受到意大利民眾的歡迎，但他的聯合政府好景不長。2022年初就開始有傳言稱，由于在經濟、環境和外交政策上的不同意見，五星運動黨將要退出聯合政府。7月，德拉吉兩次向馬塔雷拉遞交辭呈并正式辭職。德拉吉在講話中說，由于五星運動黨的退出，支撐執政聯盟的信任基礎已不復存在，“共同前進的愿望已經逐漸消退”。

在聯合政府崩潰的危機中，唯一獲益的政黨便是意大利兄弟黨。《紐約時報》評價稱，意大利兄弟黨是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了合適的位置。聯合政府崩潰后，迫切想要贏得選舉的右翼政黨在意大利兄弟黨那里嗅到了機會，轉而圍繞在了梅洛尼身邊。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亞歷山大·斯蒂爾對《紐約客》雜志表示：意大利兄弟黨作為反對黨受到了選民的歡迎，而支持德拉吉政府的中左翼、中右翼政黨在選舉中均遭遇失利，這可以理解為選民對失勢政黨的抗議投票。

法國24電視臺指出，意大利中右翼出現權力真空，這給了梅洛尼登臺的機會。意大利錫耶納大學政治學教授毛里吉奧·科塔表示：“貝盧斯科尼（意大利力量黨領導人）的衰落在中右翼選民中留出了巨大的空間，這些選民非常關鍵，薩爾維尼（聯盟黨領導人）一度得到部分支持，現在輪到梅洛尼了。”

當地時間2022年9月25日，選民在意大利羅馬的一處投票站參加議會選舉投票。圖：新華社

從瑞典到意大利，歐洲極右翼政黨崛起

梅洛尼在意大利勝選之時，整個歐洲的極右翼政治勢力也正在抬頭。

2022年9月上旬，瑞典舉行議會選舉。極右翼政黨瑞典民主黨以20.5%的得票率成為瑞典第二大政黨，僅次于執政黨。2010年，該黨派還僅是一個得票率為5.7%的邊緣黨派。

瑞典民主黨成立于1988年，起初由光頭黨（新納粹主義組織）成員等白人種族主義者組成。歷經數次改革，該黨逐漸摒棄新納粹和新法西斯主義，變成一個反移民、持歐洲懷疑主義的極右翼政黨。

在左翼社會民主黨長期占據主導地位的瑞典，一個起源于新納粹組織的極右翼政黨在選舉中躍居第二，讓不少西方觀察人士吃了一驚。

瑞典作家、記者伊麗莎白·阿斯布林克在《紐約時報》撰文稱，對瑞典這樣一個社會民主主義的堡壘來說，極右翼的崛起令人震驚。瑞典國內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日漸嚴重的貧富不均問題以及對移民的反感導致極右翼在過去10年穩步崛起。

在法國，極右翼政客瑪麗娜·勒龐是法國總統馬克龍最主要的挑戰者；在西班牙，極右翼政黨呼聲黨在2019年大選中成為第三大政黨，并有預測稱該黨將在2023年的選舉中進入內閣。

法國巴黎政治學院研究員彼得羅·加蒂納拉撰文稱，一些長期以來被認為對極右翼政治“免疫”的國家，如愛爾蘭、葡萄牙、加拿大和西班牙，近年也出現了極右翼政黨的擴張。

加蒂納拉表示，如今的極右翼政黨試圖把一些主流觀點和他們自身的種族主義或民族主義觀點融合在一起，并使用流行文化重新包裝自己，這讓原本邊緣化的極右翼政黨開始影響主流政治。

《華盛頓郵報》9月27日刊文稱，梅洛尼的成功不僅是歐洲的重要時刻，也是所有西方自由民主國家的重要時刻，這意味著西方世界極右翼的主流化已經完成。

作為歐洲極右翼崛起的最新標志，梅洛尼的勝選引來歐洲極右翼陣營的歡呼。

“我們同意大利一起歡呼！”德國極右翼政黨德國選擇黨主要成員比阿特麗克斯·馮·斯托奇在社交媒體上寫道，“北有瑞典，南有意大利，左翼政府已經過時了”。

法國極右翼政客瑪麗娜·勒龐和澤穆爾也在第一時間對梅洛尼的勝選表示祝賀。西班牙極右翼政黨呼聲黨在社交媒體上表示，梅洛尼的勝利指明了“一條由自由和主權國家組成的新歐洲道路”。

政客新聞網歐洲版寫道，歐洲右翼在為梅洛尼歡呼，其他人則在為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而焦慮。西班牙外交大臣阿爾瓦雷斯對媒體表示，這是充滿不確定性的時刻，民粹主義的影響力在上升，而這通常意味著災難性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