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禾作品

那些我浪費的時間

談話，看云

在春夜喝一小瓶酒，從城中

走到城西

那些我浪費的時間

像白水，沖淡

生活的苦味

寫一些無用的詩

長久地發呆

睡眠時，我更接近自己

與永不提及的人相遇

或回到被拆除的院子

那些我浪費的時間

讓我成為，我的樣子

活著，總要浪費些什么

于是我一次次返回自身

在無人的傍晚

聽春天的風聲

致小明

“山來，雪蓋了

雪來，化水了——”

春天將它帶走的部分

歸還于我

體內的群山，流淌出

舊日的河流

難眠的夜里，總是

一塊塊翻撿

老去的石頭

行于干涸河床的年月

你在對岸，兒時的我

在河床盡頭

像你盤木料那樣

盤一些

愈模糊的片段

它們光滑明亮時

歲月把石頭的紋路，刻在

我們的皮膚

春天將你帶來時，也帶走

內心的某個部分

我們的體內都缺了角

無人填補。命運未曾給我

溯洄從之的河流，我們再也無法

栽種白色的芍藥

或有一日

等我長好，那些被

某個春天掘去的部分

等我學會獨自跋涉于命途

就知道，只要你在世間

我就不曾經歷苦難

那時我將，滿手泥污

叩拜春天的神

為你擦凈

額上的塵土

春天令我心安

舉頭望月

低頭時，已入中年

恒久的事物面前

一生短暫，如春天

仍在等待，春天

有郁金香開著

有雨水從旁白滑落

有人正走向我

一生短暫，使人焦灼

但春風總是吹過整個高原

吹過河流，麥子，晚燈

和每一條，走向我的路程

一生短暫

但春天令我心安

春夜對坐

倚靠于，尚冰涼的臺階

環衛工對坐春夜

黃昏逐漸逃遁

對話被夜色庇護

晚高峰街道車流喘息

而一些車停著，載滿

被拋棄的事物

比如快遞的紙箱

枯萎的花朵

有時候生活

就如這個交匯的夜晚

有人丟棄紙箱

有人拾起，折疊

在天地的對話室里

充當蒲團

夜色更濃時

垃圾車帶走一切

生活的困頓，零碎的對話

以及紙箱

當生活比夜色更灰藍時

月亮便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