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洪衛
(1.同濟大學 綠色建筑及新能源研究中心,上海 200092;2.聯合國環境署-同濟大學環境與可持續發展學院,上海 200092)
生態環保的概念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就已被提出,而綠色可持續發展理念是聯合國在1992年系統提出并積極推動的。此后在高等教育領域提出了綠色學校、生態校園、綠色大學的概念。然而當時這些大都處于意識啟蒙和宣傳階段。直到2005年,我國國家層面確立生態文明建設路線,提出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2007年在建筑領域推進節能減排。在此背景下,綠色可持續發展的概念才開始落地,大學校園啟動了節約型校園示范建設計劃。如圖1給出了高校校園從生態環保意識啟蒙到節約型校園示范,進而進入探索構建綠色校園評價體系,再到未來碳中和目標導向下的校園可持續發展階段的發展歷程。

圖1 我國高校校園可持續發展歷程Fig.1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history of Chinese university campus
節約型校園示范計劃可謂是我國高校校園綠色發展歷程中由虛向實推進的一個里程碑。回顧節約型校園的起步是從2007年開始,全國首個節約型校園示范項目出自同濟大學。當年正值同濟大學百年校慶之年。這所有百年悠久辦學歷史、擁有土木建筑優勢學科的高校,為迎接百年校慶著手校園建筑設施的修繕和建設,包括一些歷史建筑校宿的保護性改造、既有建筑的修建以及新建校舍的建設。這些建設工程也引發了學校高層對校園如何推行綠色可持續發展的思考。時任校領導基于生態環保理念和清晰的可持續發展思路,整合校內各方科研力量,精心策劃、扎實推進,一批秉承綠色低碳理念、融入綠色技術的建筑改造、新建工程應運而生,形成了校園綠色示范項目的基本體系(圖2),也成為當時校園綠色發展的亮點[1]。也在這個示期,結合當時全國建設領域的“節能、節水、節地、節材”(簡稱“四節”)方針及國家確立的建設“環境友好、資源節約”兩型社會的目標導向,同濟大學結合自身的校園綠色低碳化建設,以“節約型校園”為題申報了國家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專項示范項目。“節約型校園”這個概念和行動也就是源自這個契機,從此拉開了我國高校創建綠色校園的序幕。

圖2 校園綠色示范項目Fig.2 Green campus demonstration projects
“節約型校園示范項目”旨在探索涵蓋大學校園基本建設、設施運營各環節的綠色低碳技術落地,需要從頂層設計上統籌各項措施的規劃與實施,要求學校以生態文明建設的高度、以可持續發展目標為導向、以校園“四節”為抓手而展開。
作者當時主持節約型示范校園項目,通過對國內外校園綠色發展狀況的調研,結合我國國情提出了“三綠一體”(綠色教育、綠色建設與管理、綠色科技)的實施路徑,以及兩個切入點:①校園綠色建設以點帶面推進;②校園綠色運行以節能監管數據平臺為支撐和牽引。基于校園節能監管平臺建設實現節能量化管理目標,貫穿“摸清家底-識別問題-對癥施策-量化評價”的全環節。
這兩個切入點在今天看來仍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一是將綠色理念與技術融入校園規劃、建設、修繕及改造項目中,以點帶面、不斷積累,讓綠色成為校園建設的底色。同時,這些項目也成為校園普及綠色理念的教育、教學實驗的載體,助力打造綠色技術的體驗、科研基地;其二是需要一個可支撐量化評價及考核的數據平臺支撐,也就是現在人們常說的“數字底座”,因為沒有數據就等于沒有管理。當時作者提出了以校園節能監管系統建設作為抓手,打造推進校園綠色發展的數字化基礎平臺,讓校園建設、運行中的問題更容易被發現、漏洞更容易暴露、問題對應更有針對性、實施的節能減排技術效果可量化、指標可考核、措施可閉環(圖3)。這個策略基本上是與當時我國建設領域推進的公共建筑用電分項計量示范同步,并作為后來全國性“節約型校園示范建設”中的抓手和基礎。

圖3 校園節能監管平臺Fig.3 Campus energy management system
2009年,經國家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教育部相關部門組織研討后確定,在全國范圍實施節約型校園示范建設計劃,并由同濟大學牽頭(作者為主要編寫人)編制了關于節約型校園示范建設的一系列導則文件[2-3]。開啟了我國大學校園的綠色低碳實踐征程。
從措施推進的系統性、可落地性、可操作性、可追溯、可評價等環節的考量,作者提出了基于校園節能監管平臺支撐的能源審計-節能改造-升級完善的三部曲框架,如圖4。

圖4 我國“節約型校園”示范的起步三部曲Fig.4 Three stages of the demonstration of “resource-saving campus” in China
在節約型校園示范建設專項資金支持下,逐年分批申報、分批建設分批驗收,自2009年啟動以來,經過十多年來的發展,節約型校園的示范范圍基本上已覆蓋了全部部屬院校以及一些地方院校。
基于這些思考以及出臺的關于節約型校園示范建設的一系列導則的指導下,一批批“節約型校園示范項目”逐漸在全國推進,取得一系列成果和經驗,受到國內外各方關注,作者主持的同濟大學節約型校園示范項目2008年榮獲教育部科技進步一等獎、2012年榮獲全球大學校園可持續聯盟(ISCN: International Sustainable Campus Network)頒發的綠色校園杰出獎。《自然》雜志在特別專刊報道[4]中報道了同濟案例,同時也被列入世界經濟論壇的典型案例。
如今,全球在氣候變化應對上共識更加強烈,目標更加明確,行動更加緊迫。我國政府做出的“2030年碳達峰,2060年前碳中和”雙碳目標是對世界的自主積極貢獻,也是我國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歷史使命和艱巨挑戰,高校應該發揮先鋒引領作用。我國從節約型校園示范建設起步,經歷了是十多年的發展,積累有經驗也有教訓,期待在碳達峰碳中和進程中有更大作為。
筆者在長期從事我國高校校園綠色發展研究與實踐中,積極開展與國際社會相關聯盟機構、社團組織的交流和合作,對校園綠發展的內涵、框架體系、目標與路徑也一直進行著跟蹤比較、分析和思考。
自2009年至今我國高校校園綠色發展規程中逐步形成了理論框架,對比全球高等學校校園可持續發展聯盟(ISCN)提出的框架體系也是異曲同工。最近聯合國環境署(UNEP)基于聯合國提出的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也推出了高等教育機構可持續發展框架[5],相比而言,UNEP提出的框架更側重于可持續發展理念的普及、青年學生的意識提升和自主行動層面。
圖5列示了我國、ISCN、和UNEP對校園綠色發展的理念和框架。ISCN[6]早期(2007年創立)提出的大學校園可持續發展框架,是從校園中的綠色建筑,拓展到綠色校園,進而影響大學的科研、教學、管理運營,并強調應將校園建設成為綠色試驗基地(living lab for sustainability)。我國在推進節約型校園示范創建后,同步開始思考向綠色校園的升級發展,進而上升到大學可持續發展,筆者提出了一個整體框架以及從節約型校園起步,綠色校園升級到形成大學可持續發展的分階段戰略[7]。

圖5 高校校園可持續發展的框架體系對比Fig.5 Comparison of the framework of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university campus
可以看出,這與ISCN的核心理念是一致的,區別在于我國在推進過程中呈現明確的階段性,逐級發展,且每一階段都是自上而下的模式,依托政府專項基金支持、政府紅頭文件的指導、官方評價標準的制定等,而ISCN是一個純民非團體,以理念先導、目標明確,自主性強,實施全靠有志者的情懷和學校的社會責任感。另外,“自下而上”來自學生社團的積極參與,草根綠色人文氛圍比我國校園濃厚。
聯合國環境署教育部門提出的高等教育機構可持續發展框架是2021年才推出的,相對前兩者略顯滯后。以UNEP的任務特點和工作方式,側重在教育理念、意識提升、青年學生社團活動方面,內容上更側重于與聯合國的社會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掛鉤。
從節約型校園創建起步,到向綠色校園縱深發展,綠色評價體系亟待確立。在推進校園綠色可持續發展進程中,國內外都陸續推出了一些評價標準,但由于各類標準的起源背景、適用范圍、發展階段等的不同,難免在目標聚焦、實施效果等方面出現差異和局限性。本文對目前主流的校園綠色評價體系做了一些梳理和解讀。各類評價標準的發展沿革、編制機構及特色歸納如表1所示。
從表1可以看出,ISCN作為全球最早期推進大學校園可持續發展,也是最具影響力的組織,其并沒有開發校園整體的綠色評價標準,而是以設獎代替認證和評級。這不難理解,因為全球范圍難以制定一個統一的評價標準,而ISCN設立的評獎在綠色校園(校園綠色建設與運行)、綠色校園建筑(建筑案例)、校園學生社團創新活動、學校可持續發展管理(機制)四大板塊上試圖篩選出優秀實踐案例,以此引領或帶動高校校園的可持續發展。這種機制務實、客觀,在推動全球大學校園綠色可持續發展進程中發揮較好的引領和推動作用。最近,ISCN評獎內容的一個變化是關注與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的關聯性。然而關于這點,筆者認為可能尚存在一些需要商榷的地方,因為聯合國的SDGs涉及全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的17項目標,并不一定都適用于大學校園,需要結合大學的實際特點合理取舍。

表1 全球主要的綠色校園評價體系及特色Table 1 Main green campus evaluation systems and characteristics worldwide
我國高校校園綠色發展的起步如前所述,源于2009年由高校主管部門的教育部、建筑領域主管部門的住房和城鄉建設部聯合組織和指導,依托于財政部專項資金支持,是以自上而下的形式推動起來的。隨著校園綠色建設的深入,后來同濟大學聯合一些高校和科研機構編制出臺了國標《綠色校園評價標準》(GB/T 51356—2019)[10]。然而這個標準并未得到有效推廣實施。筆者看來,這與其他基于綠色建筑評價標準發展而來的綠色校園評價標準(例如美國的LEED for Schools、英國的BREEAM Education、奧大利亞的Green Star Education,日本的CASEBEE)類似,這些標準體系只是延續綠色建筑的評價體系做了一些擴展而已,但并沒有能完全、準確地反映大學校園綠色發展的核心需求和特色。
筆者經過長期考察和研究,認為比較契合高校校園綠色發展內涵,并能自我可持續發展和完善的評價體系是由北美高等教育可持續發力發展協會組織(AASHE:The Association of Advancement of Sustainability in High Education)開發和運營的綠色校園自評價系統(STARS:The Sustainability Tracking, Assessment & Rating System),及日本綠色大學聯盟(CAS-NET Japan)根據STARS改版的ASSC(Assessment System for Sustainable Campus)。其他評價體系大都是沿襲了綠色建筑評價體系的模式,在對接大學校園綠色發展的實際需求和特點、動態可持續發展、客觀量化評價等方面存在一定局限性。
這里筆者重點解讀一下AASHE的Stars和ASSC的特點并進行探討。
(1)綠色校園自評系統STARS。AASHE是北美最具影響力的高校可持續發展協會組織,STARS是該聯盟開發推出的高校可持續發展力評價、排名平臺系統,雖然是非官方機構的評價系統,但頗具特色并得到廣泛推廣應用。該系統特點是自我評價、動態跟蹤、動態刷新。該工具是根據四個類別的17項標準評估校園綠色計劃,綠色建筑建設與運營,以及可持續發展創新。STARS的評級系統現將有效期定為三年,但排名可動態滾動。圖6展示的是SATRS的框架、內容以及應用狀況。

圖6 AASHE的自評系統——STARS[8]Fig.6 A self-evaluation system of AASHE:STARS[8]
至今有1 084家高等教育院校已注冊使用 STARS 自評工具,其中 680 所院校獲得了 STARS評級。下面列出了每個機構的最新評級。超過三年未更新的評級被視為已過期,在公示榜上標住“*”。參加評級院校提交參評報告在AASHE官網上公開發布。
學校可免費在STARS平臺上提交和管理本校園信息數據,并獲取觀察員資格,該系統與普林斯頓評論(The Princeton Review全球大學排名機構之一)的綠色院校(The Princeton Review′s Guide to Green Colleges)排名系統建立了聯動機制,但只有會員(繳費會員)才享有更詳細的會員服務內容,包括跟蹤自評過程數據、對標分析、參與白金、金、銀級評級,獲得AASHE協會提供的數據分析技術支持等。目前這個自評工具已經發展到一定規模,得到一定的社會認可,且形成了較好的有償服務機制,確保了平臺工具的可持續發展。
(2)日本大學綠色評價工具ASSC。在日本綠色校園聯盟組織下,由北海道大學在2014年參考STARS開發了日本版的自評工具ASSC,在日本大學校園開展了自評活動,以大學教育、科研的可持續發展為目標導向,在校園綠色建設與運營、社會責任、區域協同發展三大板塊上展開,主要評價項目及結果如表2和圖7所示。

圖7 北海道大學三年度連續測評結果與參評大學均值比較[10]Fig.7 Comparison between the three-year continuous evaluation results of Hokkaido University and the average of participating universities[10]

表2 ASSC綠色校園自評價系統的打分項目[9]Table 2 The scoring items of ASSC green campus self-evaluation system[9]
北海道大學利用ASSC實施自評,將其作為PDCA(Plan-Do-Check-Act)閉環管理中的“檢查”環節來實現綠色校園的可持續發展目標,實施可持續的校園綠色運營管理。
圖7雷達圖展示了該大學的連續三年的ASSC評分結果,表明校園在四大領域持續得到改善和提升,創建綠色校園的努力正在取得進展。從2016年到2020年連續獲得了日本綠色校園聯盟的金牌認證。
表3筆者匯總了國內外綠色校園評價內容的差異,在借鑒國外經驗的同時,需要綜合考量我國國情、校情提供參考,以完善我國綠色校園評價體系。

表3 綠色校園評價內容國內外差異性分析Table 3 Difference analysis between domestic and foreign green campus evaluation
綠色校園評價目的是促進校園的綠色、低碳可持續發展,但如前所述,表1中目前的各類評價體系尚存在局限性,特別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 信息數據不規范、定量化評價不足
綠色校園評價需要兼顧定性與定量評價(得分),但目前的標準體系定量評價不足,科學性和客觀性不強。實際上參評校園能提供的信息、數據也欠統一和完整,數據管理缺乏技術和機制的支撐,缺乏規范化標準。
(2) 參評過程與機制缺乏動態可持續性
我國的評價體系基本是官方主導,自上而下評價,且缺乏動態機制。
綠色建筑評價和認證發展過程也曾出現虛戴綠帽等洗綠現象。設計階段圖紙面上獲取的綠色建筑標識到了實際工程已打則扣,到了運行階段甚至連系統能效也難以驗證。基于這些反省我國綠色建筑評價標準和認證機制進行了調整和糾偏,現在已經向運行標識傾斜。
在綠色校園評價標準方面,其局限性如前表2所歸納。實際上,在參評內容、形式難以滿足校園綠色發展特色和需求,尤其在當前國家雙碳目標和戰略背景下,需要反思和完善。
前述介紹的STARS、ACCS,雖然是一種自下而上、自評為主的評價體系,但在數據信息的客觀性、可持續性、可追朔性的保障等方面具有建設性和創新性。參評錄入的數據信息與大學的環境報告書披露機制相關聯,具有一貫性、連續性,與學校社會責任掛鉤。
且這些評價體系是動態管理,認證帶有時效性。評價和工作推進都具有可持續發展。
(3) 參評主體缺乏主觀能動性
我國一些綠色評價機制尚存在運動式參評現象。只響應紅頭文件,缺乏主體意識。參評過程出現有臨時拼湊資料的現象,評審過程的客觀依據不足,可能導致主觀評價為主或流于形式的多,能真正可持續發展的少。
(4) 與雙碳目標的契合度不足
目前已有的綠色校園評價標準、體系是在碳中和目標明確提出之前編制的,尚缺乏明確的量化評價及目標考核導向,方法和路徑與碳中和戰略目標和策略尚需進一步協調。
縱觀全球經濟,90%已經承諾實現凈零排放(已有136個國家提出凈零排放承諾,這些國家GDP占全球經濟的90%)。國內外許多高校也提出了碳中和校園或零碳(凈零排放)校園目標并啟動了行動方案。但也需客觀理性的看到,對于零碳(凈零排放)的定義以及如何實現這一目標的看法存在很多不一致,加深了人們的困惑以及對于飄綠、洗綠行為的警惕。
基于這些反思,筆者梳理了幾條建議如下。
(1)結合國家雙碳戰略,加快校園碳核算體系的建設。筆者已經牽頭立項編制我國高等學校校園碳排放核算及評價方法的團體標準。校園碳排放核算數據應該成為綠色校園評價的基礎支撐和依據。
(2)校園綠色發展應該與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同步,融入ESG(Environmental(環境)、Social(社會)和Governance(公司治理))理念,建立校園資源環境信息披露機制,發布年度校園環境報告書,披露的校園信息與校園碳核算相關聯。
(3)綠色校園評價體系結合校園環境報告發布機制,確立動態可持續的參評機制,確保參評信息的可信度、可追朔可評價性。
但需要指出的是,建立框架體系容易,實際落地具有挑戰性,需要解決的關鍵問題是:1)需要打造一個扎實、可信、可持續的校園運營數據底座;2)可量化考核的指標體系;3)建立動態可持續發展的評價機制。
校園碳排放現狀的摸排是校園確立碳中和實現路徑、綠色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基礎。過去十多年我國已投入大量財力、物力和人力建設校園節能監管數據平臺。過去我們花費了大量財力、物力和人力建設的校園節能監管平臺,理應為校園碳核算、碳管理提供基礎支撐,切忌又重起爐灶浪費資源,同時也需注意到,校園碳排放核算對運行數據的分項要求雖然更簡(大項分類)、數據采集顆粒度的要求更粗(年單位),但校園碳核算的范圍更大,涉及部門更多,同樣面臨諸多挑戰。
筆者正在牽頭編制我國大學校園碳排放核算及評價方法的團體標準,本文擬就校園碳排放核算框架體系做一初探,文中所論述的碳核算基本屬于自查(盤查)的概念。
碳核算是摸清家底、辨識問題、挖掘潛力、明確目標的最基礎、最重要工作。當下全球各領域基于應對氣候變化的共識和目標,都在加緊碳核算、謀劃碳減排路徑。嚴格意義上是核查溫室氣體GHG。CO2是其中主要組成(占比80%以上),本著抓主要矛盾的原則,我們重點聚焦CO2排放量核查。然而當前校園碳排放核算的范圍并未有明確的定義。
碳核算方法可參照《IPCC 指南》[11]和ISO相關標準規定的方法和管控流程。《IPCC 指南》主要面向國家和區域層的溫室體清單編制工作,其中所采用的排放因子以及活動數據屬于國家以及區域層的數據。
碳核算對象如圖8所示,主要分為行政主體對象和市場主體對象。校園屬于行政主體對象,其核算范圍和計算方法需要參考已有標準體系并結合校園目標和需求確立。

圖8 碳核算查對象區分Fig.8 Distinction of carbon accounting objects
碳核算的邊界范圍在IPCC指南以及ISO相關標準中作出了規定和說明。
本文討論的是校園碳核算,其實校園并非僅是一個以校園圍墻為界的社區概念,基于ISO14067原則,核算對象主體是學校組織機構(法人),核算范圍也不僅限于校園圍墻內。
這里有幾個問題需要探討。
(1)關于校園碳排放核算的內容和清單
參照ISO14064標準及IPCC指南,分類為直接碳排放和間接碳排放,具體又可分化為范圍1、范圍2和范圍3。范圍1和2 的劃分是明確的,但范圍3的確定是極其重要,但也是復雜的。校園碳核算的目的是驅動大學的碳減排、推進校園碳中和以及引領社會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因此需要明確碳排放源以及作為教育機構的社會責任,除了校園內的碳排放源外,教職員工的差旅、通勤交通、校園師生員工的生活垃圾的處理以及工作耗材的購入消費等,同樣應該列入碳核算范圍。
校園碳排放核算清單如圖9。
(2)校園的碳減排量核算方法
校園碳排放源的核算基于核算清單實施。根據校園特點分為:①校園建筑設施碳排放;②校園交通碳排放;③校園生活場景碳排放;④學校教學科研活動碳排放四大板塊。同時,還需要核算校園可再生能源利用等節能減排措施產生的減排量,以及可作為國家認證自愿貢獻減排量(包括新增校園碳匯部分)。
前述四個板塊碳源核算方法相對簡單,關鍵問題是活動數據的獲取、碳排放因子數據的選取。而校園可再生能源應用產生的減排量計算需要嚴謹的流程和方法。校園可再生能源應用主要為建筑中的光伏發電、太陽能集熱以及地源熱泵空調系統,擴大范圍還可以計入空氣源熱泵熱水系統等,但在減排量核算上需要詳細的數據支持和規范的計算方法。筆者整理核園碳核算和內容清單如圖9所示。

圖9 校園碳核算范圍和內容清單Fig.9 Scope and inventory of campus carbon accounting
光伏發電的減排量只計算自用部分,上網部分發電量作為自愿貢獻減排量計算須按CCER(國家核證自愿減排量)規則計算,未來可參與碳交易。
地源熱泵空調系統應該基于運行數據和基準碳排放量的節能量作為減排量。這個計算過程是復雜且需要詳細運行數據支撐的。
關于碳匯計算,綠色校園研究領域存在一些誤區,一些研究文獻簡單粗放地將校園的綠地、植被、樹林計算為校園碳匯,用于抵消校園碳排放量。這種算法并不規范也不嚴謹,其一需要嚴格參照已有規范和標準,按規定碳核算的碳匯計算只計入新增植樹造林等的碳匯,對既有植被等碳匯不列入核算內容,其二是碳匯計算方法不只是簡單地取個植物平均固碳系數,需要考慮不同植物的生物特性、動態時空的固碳特性等復雜因素。
(3)碳排放核算數據的獲取和選用
碳核算是一項嚴謹,規范化、標準化要求較高的工作,最基礎、最重要的是可信的活動數據獲取和碳排放因子數據的選用。
校園碳排放活動數據涉及學校多個管理部門,包括基建、后勤、信息中心、財務、資產設備管理,甚至包括科研教學部門,需要高度的統籌協調機制,或導入ISO 14000環境管理認證體系建立規范的工作機制。另外,如前述大學環境報告披露機制也將是協同數據可持續獲取的保障。
筆者組織編制了校園碳排放核算清單模板,向參與調研的15所高校發放實施數據采集,數據采集的情況匯總如表4所示,校園活動數據的采集、獲取尚存在諸多缺項。最容易并完整獲取的數據是校園耗電、耗水量、燃氣耗量數據,因為這些項目是各校園的共同項,且數據已形成成熟的上報機制,而垃圾、交通、差旅等數據缺乏統計機制支撐,亟待在大學踐行國家雙碳戰略的新一輪工作計劃中做好頂層設計,建立高度協調、高效運行的校園碳管理機制。

表4 校園碳排放核算清單數據調研情況匯總表(2022年)Table 4 Summary of investigation of campus carbon emission accounting inventory (2022)
關于碳排放因子,IPCC提供了豐富的、經過認證的數據,全球不少研究機構也在致力于因子數據庫的建設和完善。因子庫建設是動態發展過程,隨著全社會碳核算的開展越加豐富和完善。因此校園碳核算工作應是動態的,與相關行業領域的低碳化進程密切相關。2022年2月國家生態環境部大幅度調整并發布了新的電力碳排放因子數據,上海也發布了新因子數據,反映了近年電力能源結構的轉型進展和動態。當然,也有一些領域的碳排放因子尚未確立或成熟,需要密切關注和研究。
校園碳排放核算的目的是推進高等教育機構、大學校園的低碳化進程,目前是自查階段,并非核查。目前國家優先對高排放企業實施碳核查、碳配額、碳交易管理。校園雖然暫不在列,但不可忽視的是大學校園也是能耗及碳排放大戶,需要在國家雙碳戰略中發揮引領作用。
基于校園碳核算厘清高校碳排放現狀、預測未來趨勢、挖掘碳減排潛力、明確碳中和路徑是當前主要任務。
通過校園碳核算,可以對校園的碳排放現狀做出評判。過去在校園節能工作中常用的評價指標有生均能耗、生均水耗、校園建筑單位面積能耗(電耗)等。然而,碳排放評價與能效評價不完全一致,需要考量更長的鏈條(全生命周期評價原則),更寬范圍(包括范圍1到范圍3),因此基于校園碳核算過程需要建立更完善的低碳校園評價體系,如圖10所示。

圖10 校園碳排放評價框架初探Fig.10 A preliminary exploration on campus carbon emission evaluation framework
這些評價指標體系最關鍵的問題是需要統一、規范的數據支撐。從一些文獻研究中發現由于研究的背景條件、數據屬性和范圍不同,難以進行橫向比較和評價。
校園碳排放核算將為挖掘校園碳減排潛力、科學規劃碳中和路徑奠定扎實的基礎。基于校園碳排放核算結果及分析,可以從校園碳減排潛力、可控性及技術經濟性多維度做綜合考量和決策(圖11)。
本文基于筆者長期對大學校園綠色可持續發展的研究和實踐,結合我國雙碳戰略背景和進一步推進校園綠色低碳進程的需求,系統梳理、總結了我國綠色校園發展的歷程,指出了存在的發展瓶頸并針對一些瓶頸問題進行了探討。
我國大學校園從節約型校園起步、向綠色校園發展,現即將進入碳中和校園的決戰期。
筆者認為,當前關鍵問題是總結過去的經驗和教訓,有效構建可持續的機制,扎實地做好碳管理的數字底座。校園碳排放核算將是一個重要抓手,明晰問題,挖掘潛力,科學規劃低碳路徑,果敢付諸行動,形成高校的可持續發展力。中國的高等院校已經行動,2021年4月在上海召開了我國高校校園碳中和論壇,由44所院校聯合簽署的碳中和校園行動宣言公開發布,得到了聯合國環境署的支持與贊許。一批院校將在引領我國實現碳中和目標和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進程中成為領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