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有盡，衣無窮
——《知道·老君山》服裝造型設計解析

董 韜

（云綃服裝設計中心，北京 100089）

1 概述

沉浸樂舞秀《知道·老君山》由河南洛陽老君山景區攜手金東數創聯合打造，張華擔任總導演。演出以意境作為情緒流動的“動力”，通過充滿美感、詩意且淺白的語言，將老子思想與藝術表達融合一體。為再現中國古典哲學《道德經》跨越時空的智慧，主創團隊抽取《道德經》中的精髓段落，提煉出其中的為人處事之“道”，通過“古風+戲劇”“現代舞+太極”“民樂+電子”等傳統與現代平衡融合的方式，將《道德經》中的古典思辨精神進行了全新的演繹。

《知道·老君山》以海納百川典故為初始，講述了一位困于“事業”“財富”“權力”“愛情”欲望漩渦的現代人，在混沌之際被“水”的形態所啟發，從而放下執念，用“陰陽平衡”的處事態度，遵循萬物自然法則向內生長的故事。

2 服裝造型設計理念

秉承《道德經》中所倡導的“大道至簡”的思想與“意在言外”的審美旨意，服裝造型設計將目光聚焦于天地自然與人類之間的共生共存關系，結合陰陽與五行規律，融合傳統與現代審美，堅守“顯任為美”的人文主義精神，探究人性的復雜與多樣，弘揚真善美，以此實現各舞臺形象之間的平衡與協調。

3 服裝造型設計闡述

3.1 角色服飾：五行本物，五物有形

“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五行不僅融合了陰陽、日月、四時、方位等元素，還對此進行了抽象的類比、演繹、分析與歸納，逐漸形成了關于五行特征的理性和抽象認識。

服裝造型設計探究“五行說”與傳統及現代服飾元素之間的共性與個性，以綜合視角嘗試突破傳統文化與舞臺服裝的界限，探索從人文價值的角度賦予審美主體意象化的可能。將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色（白、青、黑、赤、黃）分別應用于“財富”“事業”“權力”“愛情”“現代人”角色，將中國傳統服飾元素與現代表現形式相結合，繼承中國古典美學所主張的“略形貌而取神骨”與“意在言外”的審美特征，著力表現角色的精神意蘊與個性。

1）金：“財富”角色服飾

“五色令人目盲。”人類在日新月異的現代化生活中面臨著多種誘惑。膨脹的欲望導致物質財富的追逐者們反被財富奴役，逐漸將“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的傳統美德遺忘，“財富”一角的形象便由此誕生。

服飾色彩用金、白兩色。金是金錢之色，白是被欲望吞噬的精神空白。

頭飾造型源自宋代直腳幞頭，做鏤空框架式處理，結合戲曲丑角的“金錢紗”帽翅。帽殼內藏機關，帽頂圓環可勻速旋轉、帽翅銅錢可正反向快速翻轉，隱喻財富循環流轉、來去不定。

服裝造型源自宋代公服圓領袍搭配交領中衣，做幾何型夸張處理。以平面重疊的銅錢紋構圖，選紋理感面料復合厚布襯，激光雕刻鏤空鋪底，構成錐形罩袍；其上堆疊浮雕漩渦紋，以金革、縐紗做出四射光芒，構成“紙醉金迷”的精致繭殼。

夸張銅錢造型背于身后也象征著無節制的追逐金錢所帶來的負累。“財富”角色服飾見圖1～圖4。

圖1 “財富”角色服裝設計圖

圖4 “財富”角色服飾細節

2）木：“事業”角色服飾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若志存高遠，需淡泊名利，切不可著眼于浮華而迷失了本心。

“事業”角色服飾的設計以青綠之雅奠定服裝整體基調。

發冠內藏機關，可延伸升高，亦可瞬間落下。體現在事業發展中，既有“扶搖直上”的順境，也難免遇到逆流。

袍底升騰起立體盤繩繡的云紋，體現“平步青云”。胸前紋樣取自明代一品文官補服的“雙鶴銜芝紋”，將繡在無光紗上的鶴羽一片片烙下，縫在鶴身之上，形成立體層次的滿繡仙鶴，加以珠繡點睛，并把鶴翅延展出畫芯界外，以展現“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袍身用泡泡紗手推縫褶、底襯仿綃進行面料再造，闊袖長袍在舞臺燈光映照下呈現半透光效果，近觀能感受其隱約豐富的肌理，以表達“實而若虛”。“事業”角色服飾見圖5～圖8。

圖3 “財富”角色定妝海報

圖5 “事業”角色服裝設計圖

圖6 雙鶴銜芝紋、云紋、旭日紋元素

圖7 “ 事業”角色定妝海報

圖8 “事業”角色服飾細節

3）水：“權力”角色服飾

王充在《論衡》中提到“治國之道，當任德也”，指權力與倫理道德存在著無法分割的內在關系，而權力本身具有的兩重性是權力異化的根源，攀附者們對權力不滅的熱情構成了其滋長的肥沃土壤。透過當代人的精神內質，剖析掙扎的人性與社會肌理，“權力”角色便在批判與思考之下誕生。

服裝造型源自宋朝官員用于重大典禮朝會的具服。將服裝廓形夸張至幾何形態，衣袖在身后連成圓弧，暗喻官道圓融。一入官場深似海，色彩是在暗流涌動的深藍下隱藏著爾虞我詐的黑。

頭飾以鏤空框架勾勒出進賢冠之神形。冠帽正中的山紋結合江崖紋層疊向上之勢，體現著攀登權力巔峰需承擔的如山責任；數道可操縱機關實現展開合攏的“梁”，體現著角色的位高權重，也輔助演員演出其內心波瀾。

盤桓于冠帽和胸前肩頭的浮雕疊云紋隱喻沉迷者陷入權力漩渦難以自拔。

漢朝荀悅《申鑒·雜言上》：“君子有三鑒，世人鏡鑒。前惟訓，人惟賢，鏡惟明。”故在“財富”“事業”“權力”三個角色帽冠的前中都設計了一片圓形玻璃鏡面，舞臺燈光的偶爾照射會致其折射光線，借此來表達以鏡為明鑒，可看清其中自我，以正自貌，觀己行缺，他行鑒身。“權力”角色服飾見圖9～圖12。

圖9 “權力”角色服裝設計圖

4）火：“愛情”角色服飾

談及愛情，它無形的蔓延于世界的每一處角落，充滿著幻想、熾烈又富有詩性，既能建構起一個人精神的烏托邦，也能融入社會的現實與浪漫。但在體驗的過程中難免也會經歷沉溺、焦慮與錯位。“愛情”角色的服飾便是被賦予了這樣魅惑而不失浪漫的定義，用妃色展現角色的艷麗嫵媚。

在唐代女子短襦長裙形制的基礎上，把衣袖、披帛做不對稱設計，增加俏麗靈動之感，也表現人物的多重魅力。

以金線勾繡、點鉆縫珠的并蒂蓮紋，表達著對愛情圓滿的期望。手工縫制的薄紗花瓣和數碼印花配合，散落在袖、裙之上，營造虛實交融的“落英繽紛”，落花無意道盡愛之無奈。“愛情”角色服飾見圖13～圖16。

圖10 山紋、江崖海水紋、疊云紋元素

圖11 “權利”角色定妝海報

圖12 “權力”角色服飾細節

圖13 “愛情”角色服裝設計圖

圖14 并蒂蓮紋元素

圖15 “ 愛情”角色定妝海報

圖16 “愛情”角色服飾細節

圖20 “古風”女舞者服裝設計圖

5）土：“現代人”角色服飾

作為男主角的“現代人”是時代群體的縮影，在欲望的追尋過程中如果盲目崇奉欲望介體，將導致欲望客體的迷失。而如何自洽，老子在《道德經》中已經給出了答案。“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那便是“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設計前和張華導演溝通“現代人”這個角色，導演說：“當他坐在觀眾席時，他的服裝不要引起身邊人們的觀注；當他開始表演時，他的服裝要能傳遞出角色的思想；當他舞動起來，服裝要適合現代舞的表達。”于是在款式上保留了現代生活服飾的簡約感，并模糊身份定位。

大地承載萬物之靈，人類被大地與自然的“厚”與“善”所滋養、治愈，化簡歸一，故“現代人”服飾色彩便用黃土色與灰沙色相互融滲，體現天玄而地黃之意。

衣領處隨舞動而飄起的氨綸網紗似角色思緒的涌動；下擺錯落長短，如命運的起落，像解構的人生。“現代人”角色服飾見圖17～圖18。

圖17 “現代人”角色服裝設計圖

圖18 “現代人”角色定妝海報

3.2 舞者服飾：一陰一陽之謂道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萬物都有陰陽兩種不同的屬性，“陰”“陽”作為我國傳統哲學解釋宇宙萬物變化的兩個符號，同時也代表著男女、動靜、天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女的對立體現于性別、思想與生理，相互依賴而生存是精神的統一。

1）“古風”男女舞者服飾

圖21 “古風”男舞者定妝海報

“古風”舞者服飾設計便是立足于天道有常。人，集天地精華，容萬物靈氣。設計靈感汲取老君山煙波浩渺的云霧，并將道袍廓形柔化隱入煙塵。在色彩的運用上，縹色為男，桃夭為女。袖型取自老君山重巒疊嶂的山脈，輕揮衣袖便是淡墨勾畫蘊藉含蓄的山水輪廓。“古風”男女舞者服飾見圖19～圖23。

圖2 銅錢紋樣元素

圖19 “古風”男舞者服裝設計圖

圖23 “古風”女舞者服飾細節

2）“陰陽”男女舞者服飾

“天地之間，無往而非陰陽；一動一靜，一語一默，皆是陰陽之理。”陰陽舞者服飾設計沿用了人與自然貫通一體“天人合一”的哲學理念。服飾以道袍為原型，外袍廓形硬朗，內襯真絲綃柔軟，男女服飾黑白色彩上的反向運用皆體現出“天體于陽，故圓以動；地體與陰，故平以靜”蓬勃生命的根基。“陰陽”男女舞者服飾見圖24～圖27。

圖24 “陰陽”男舞者服裝設計圖

圖27 “陰陽”男舞者服飾細節

圖22 “古風”女舞者定妝海報

圖25 “陰陽”女舞者服裝設計圖

圖26 “陰陽”舞者定妝海報

4 設計總結

清代著名戲曲家李漁指出:“新也者，天下事物之美稱也。”“新”即指反對刻意與荒唐，強調注重內在精神的新奇。《知道·老君山》劇中角色的服裝造型設計建立于中國傳統服飾文化深厚的土壤之上。“轉常為奇、能新善變”，將變化創新與和諧統一的規律相結合，透過審美意象探究角色表象之外的“未盡意”，體會角色象外無形之韻律。通過“言有盡而意無窮”的設計方式，促進觀者對于東方式美學觀念的深入探索。

附：主創團隊部分成員名單

總導演：張華

服裝造型設計：董韜

化裝造型設計：蘇曉蕾

定妝照攝影：賈云龍

服裝監制：王少敏 張紅兵

服裝制作：北京李子藝林服飾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