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廷海 鄭伊辰
“中華文明具有獨特文化基因和自身發展歷程,植根于中華大地,同世界其他文明相互交流,與時代共進步,有著旺盛生命力”①。在漫長的文明進程中,文明要素與地理特質交相輝映,中華文明的精華在中華大地上凝聚,形成了“大國山河”國土空間景觀體系及與之配套的廣域空間規畫傳統。
“大國山河”景觀體系是中華民族篳路藍縷、持續開展人居實踐并認識中華大地的產物,是人與自然共生共榮、相互作用的結果,集中體現了中國文化的積淀與文明的演進。自覺延續“大國山河”景觀體系,傳承“大國山河”規畫傳統,進而塑造我國廣域國土景觀,對傳承中華文明、建設美麗中國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毛澤東《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對我國地理特征有精辟的評述:“我們中國是世界上最大國家之一,它的領土和整個歐洲的面積差不多相等。在這個廣大的領土之上,有廣大的肥田沃地,給我們以衣食之源;有縱橫全國的大小山脈,給我們生長了廣大的森林,貯藏了豐富的礦產;有很多的江河湖澤,給我們以舟楫和灌溉之利;有很長的海岸線,給我們以交通海外各民族的方便。從很早的古代起,我們中華民族的祖先就勞動、生息、繁殖在這塊廣大的土地之上。”從“大國山河”及其規畫的角度看,我國地理環境具有如下鮮明特征。
1)土地遼闊,縱橫廣袤。自北向南,跨越寒溫帶、中溫帶、暖溫帶、亞熱帶和熱帶。處于中溫帶的陸地面積占全國陸地總面積的32.7%;處于暖溫帶和亞熱帶的陸地面積共占43.2%;處于熱帶的陸地面積約占4%[1]。自東向西、由海至陸,氣候條件從濕潤、半濕潤過渡到半干旱和干旱。面積廣大的濕潤地區約占全國陸地總面積的35%。我國濕潤、半濕潤地區水熱搭配條件較好,總體適宜農耕;半干旱和部分干旱區域廣袤無垠,適宜放牧,是古代游牧民族的重要歷史舞臺。
2)地形復雜,地貌豐富。我國的地貌總輪廓是西高東低、尺度巨大的三級階梯狀斜面。第一階梯是平均海拔4 000~5 000m、有“世界屋脊”之稱的青藏高原,也是長江、黃河、瀾滄江、雅魯藏布江、印度河等世界性大河的發源地;第二級階梯由廣闊的高原和盆地組成,起自青藏高原外緣的昆侖山—祁連山—橫斷山,止于大興安嶺—太行山—巫山—雪峰山一線,青藏高原向北為高大山系所環抱的塔里木盆地和準噶爾盆地,青藏高原以東則自北向南分布有內蒙古高原、黃土高原、四川盆地和云貴高原,其間的河套平原、汾渭平原、漢中盆地、成都平原等中尺度地理單元是早期文明發展的重要地區;東部地區寬廣連綿的平原和丘陵是平均海拔最低的一級階梯,自北向南有東北平原、黃淮海平原、長江中下游平原、江南丘陵、浙閩丘陵、兩廣丘陵等,這些區域之間經由要隘、通道等相互連接,是我國重要的農業區、人口聚居區和文明源地。
人居天地間,對地理空間的認知與改造經歷了由淺至深的過程。相應地,“大國山河”景觀體系與規劃傳統也經歷了漫長的形成、發展、成熟與鞏固時期,本文將之分別概括為滿天星斗、體國經野、郡縣天下和層級體系,并論述如下。
約從1萬年前開始,中華大地上眾多族群的生產生活方式從狩獵與采集向種植與畜牧過渡,人口明顯增長,聚落體系誕生;伴隨著農業革命及相應的居住革命,人類合作分工的規模擴大,終于在大約5 000年前,產生了“國家”這一更復雜的社會組織形式,相應地出現了新的聚落形態——城市。中國早期人居起源的時代,是從“聚落”到“城邑”的時代。復雜社會的形成是聚落形態、結構復雜化的原動力,聚落-城邑體系成為早期國家進行地域管理與政治統治的工具。從仰韶文化時期開始,人們就將天文地理的相關知識融合到對空間的控制與經營之中,以順應自然、合乎“天道”,并將宇宙圖式落實在聚落空間構圖中,萌生了早期的“規畫”技術方法。
早期城市文明和規畫體系高度依附于其所在地理單元的自然特質。蘇秉琦將全國的考古學文化分為六大區系:1)陜豫晉鄰近地區;2)山東及鄰省一部分地區;3)湖北和鄰近地區;4)長江下游地區;5)以鄱陽湖—珠江三角洲為中軸的南方地區;6)以長城地帶為重心的北方地區。其中,陜豫晉鄰近地區是文明肇始以來我國的腹心地區,也是仰韶文化的主要分布區;其他的各個文化區相對獨立,也均達到過較高的社會發展程度,使整個中國文明的起源呈“滿天星斗”之勢。各地區在發展過程中除了自身的“裂變”外,彼此也有比較密切的競合關系,區系間文化要素兼容并蓄,在銅石并用時代后期形成了“多元一體”的文明空間格局[2]。
隨著歷史的演進,“城邑國家”逐漸復雜化,城市等級體系不斷明確;如何增強高等級城市對低等級聚落的控制、維系政治和經濟的空間網絡,成為關鍵治理難題。面對這個挑戰,商代通過設置城邑,“以點帶面”地控制國土空間、“步步為營”地擴大控制區域。而其后的西周,由于中央政權的軍事政治體量不足以直接管控廣大的被征服地區,為了激發徒屬的積極性、實現對大體量空間的總體控制,統治者采用分封制思路,利用親緣關系維持封建網絡,實現政治的統合延續。
商周兩代的廣域空間治理思路實質上是一脈相承的,通過城市體系的布局落子、連點成線,進而控制廣袤國土。周代較商代更強調了城市的等級屬性,通過禮制規定,明確政治性的城市等級分布,從規則層面保障國土經營的總體秩序。動態的歷史實踐與成文的城邑秩序相結合,最終形成以城市為核心、以“國(城)野(鄉)二元”為特色的“體國經野”技術方法。
盡管還沒有出現類同于官僚制國家的全國性統一政權,先秦時代的區域交通在“滿天星斗”的文明變遷和其后“體國經野”的分封體系下不斷發展,水陸交通干道扮演著文明交流和資源運輸廊道的重要角色。太行山與古黃河之間的“山前廊道”貫通了“河南”“河內”及“河北”地區,長期充任物資轉輸和南北向武力輸送的廊道;“太行諸陘”道路體系溝通“河東”與“河內”地區,在鹽礦、銅礦等資源運輸上至關重要,如晉南與洛陽盆地之間的“虞坂顛軨”道、“中條浢津”道、“軹關陘”道3條主要道路;關中盆地、豫西地區與江漢平原之間至少存在東路、中路與西路3條聯絡干線,形成了武關道、方城路、三鵶路等關鍵支路,以及義陽三關等核心要隘[3];“夷夏”“東西”之間的文化互動通過東西向的河流水系實現,古濟水與淮泗水網成為“夏”與“東夷”“淮夷”之間溝通的要道[4]。這些水陸干道和要津險隘在“大國山河”體系中的控制作用綿延至今。
秦國依靠軍事優勢平滅東方六國,把戰國時期逐漸形成的郡縣體制自上而下地推向新附之地,形成了極具成長性的郡縣制城市體系(圖1)。城邑體系之規劃呈現出服務于大一統帝國治理的特征,郡縣制下的城市成為廣袤帝國的統治據點,整合了行政、軍事、經濟、文教等功能;交通干道充當帝國施行政令、聚斂經濟的“大動脈”;都城規劃也形成了適應帝國政治思想文化新需求的新規制。

圖1 秦帝國核心區山川與城市體系格局(作者改繪自參考文獻[5])
漢代經過“郡國并行”的磨合調整,向心性認同不斷鞏固,以“城”為樞紐控馭國土空間的策略成為朝野共識,對“大國山河”的認知與改造實踐走向成熟,真正形成了以天下城邑為核心、交通網絡為經脈、山川界域為限定的國土空間構架,城市體系作為一種廣域治理工具被正式納入國家制度,成為“大一統”認同的空間載體與制度靈魂。
從漢高祖統治時期起,“營邑立城”就已經堪稱一項基本國策——向內是“編戶齊民”治理模式的空間表現;向外是鞏固新拓疆土的軍政手段。相較于先秦“列國爭霸”時期的多頭發展,漢代城市的分布范圍大大擴張,城市的體系化程度明顯增強,《漢書·地理志下》記載,西漢極盛時期共有郡國103個、縣1 314個、侯國241個。繼起的東漢,城市數量稍遜一籌,但也保持了總體規模,據《后漢書·郡國志》統計,東漢有京畿2個、州13個、郡105個、縣1 181個,以城市的最高等級治所來衡量,東漢有都城2座、州城11座、郡城92座、縣城1 075座。可以說,“大漢”的城市體系支撐著東方文明達到了空前高度。
秦漢對“大國山河”的空間規畫與大一統意識相伴相生,與國家治理體系相輔相成,可謂對我國后續歷史影響最深遠的規劃宏略。
自秦漢郡縣體系成型以來,“大國山河”和統一意識便成為不能繞過的治理命題。隋唐宋元明清等朝代延續了郡縣體系中“網絡化、層級式”規畫的精義,也為廣域空間治理賦予了更多內涵。
經歷了漢末以來的長時間分裂,隋王朝重建了全國范圍的統一格局,開浚以東都洛陽為支點的南北運河體系,使大國山河體系與全國性的治理體系再次實現重合;其后的唐帝國更是達到了人類文明的高峰,從太平洋西岸到亞歐大陸的腹心地區都籠罩在它世界性的文化光芒之下。《新唐書·地理志》載,玄宗開元二十八年(740年),全國分為15道,計有郡、府328個,縣1 573個;有都城2座、道級治所城市12座、郡城328座、縣城1 564座(不包括羈縻州內的城市)。盡管其后歷經五代亂世和兩宋時期的分裂,“大國山河”格局猶在,城市體系和城市網絡綿延存續,促進了經濟交流和民族融合。
元帝國混一區夏,疆域空前廣闊,歐亞陸上交通暢達,東西方文明交流和民族間文化融合都達到空前規模。為管理廣大占領區而設立的地方軍政機構——行中書省,伴隨著國家建設逐漸行政化、制度化,成為我國今日三級行政區劃的最高級——省的前身。為了深度控制人口密集、經濟發達的南方地區,元朝建設京杭大運河以承擔國家級運輸職能,帶動了運河沿線地區的經濟發展;積極發展海運和海上航行貿易,推動城市經濟與文化形成開放格局。這些舉措,都是依托“大國山河”體系,有意識地開展空間治理、建設“世界性帝國”的時代寫照。
明代開展大規模建城運動,都城與地方城市之發展臻于鼎盛。在這段時間“綱維布置”的都府縣城與軍事屯戍城市體系,是我國近現代諸多城市核心區的直接起源;與此同時,弱行政屬性、強商業屬性的市鎮得到長足發展,某些專業市鎮的繁榮富庶程度甚至超過了其所在行政區劃的治所城市。明清兩代,無論京畿地區的區域規劃,還是地方城市的體系化經營,抑或是鄉賢文士對基層市鎮的著意營造,都形成了相對成熟的理念和方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漫長的城市發展歷程中,城市體系與山川網絡深度互動、多元關聯,“大國山河”規畫傳統不斷深化。城市作為人類重要的聚居場所,是人認識自然環境的據點,也是不同尺度的“山-水-城坐標系”之“原點”,從城市出發認識山川的過程,持續賦予自然空間以人文秩序;而隨著交通網絡的拓展,以及地理、測繪等知識的積累,廣域自然地理格局和城市體系的空間分布被勾勒得愈發清晰,古人深刻地認識到城市等級高低與山川界域廣狹之間的對應關系,并有意識地運用“形勢”理論布置城市網絡上的重要節點。
“大國山河”是治國大計的空間體現,與“地勢坤”之“勢”直接關聯,賦予其具體的形態,蘊有文化的內涵。無論是“從城市到自然”的認知外推,還是“從自然到城市”的經略布勢,“大國山河”規畫體系都在國家治理、文化聚合進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深刻塑造著廣域景觀體系與人文情感特質。
城市坐落于山水之中,是在自然山川基礎上建立的人間秩序。然而一旦城市建立,周邊的自然山水即成為以城市為核心的人居環境的組成部分。古人以城邑聚落為核心認識周邊的山川界域、地產風物,使得自然空間浮現出文化概念、文化概念錨固于自然空間。
早期文明已經開始自覺地以城市(聚落)為核心確定區域空間秩序,“九州”觀點就是這種實踐的代表——將面積約當三千里見方(商周時代1里合400余米)的早期文明核心區域劃分為大致呈現“九宮格”格局的“九州”,每一“州”之中有其代表性的山鎮、澤藪、川浸(即山、湖、河、澤等代表性要素),區域的劃定與核心自然要素的選擇,以當時的人類聚居格局為核心,這也使得九州敘事下的“大國山河”體系,實質上是古代先民與自然環境互相塑造的關系之寫照(圖2)。

圖2 《周禮·夏官司馬第四·職方氏》中描述的九州格局(作者改繪自參考文獻[6])
秦代統一列國,將“九州”置于一個自上而下的政權統治之下;漢代更是通過不斷的武力拓張,將“中國”的空間概念從“方三千里”拓展到“方萬里”,自此“山川界域”思想不斷延續,且其基本尺度、等級次序觀念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在國家宏觀層面,以都城為原點,以城市體系為基準,以縣為基本行政單位,自上而下層層控制,體現了城市體系對國土空間的統率性,明確了都城相較于地方城市的核心地位;在地方的不同空間層次上,以中心城市(府城、縣城)為原點、確定周圍山水城鎮的位置關系,形成了次序分明的“山-水-城”極坐標系。極點通常是一定區域內的中心聚落,由極點觀察,次一級聚落或山水被賦予一定的方位角和距離。
“規畫”視角下的行政區劃以不同等級的治所為圓心,以相應統治能力為半徑,遵從“山川形便”原則,將國土畫為不同等級的行政區(圖3)。構成治境、轄域的“大環”之半徑,代表著從治所(圓心)可望、可控的空間范圍[7]。理想狀態下的府境是以府城為中心、半徑150里上下的圓;縣境是以縣城為中心、半徑50里上下的圓。

圖3 “大國山河”理想規畫圖式(作者繪)
古人既以城市為核心理解山川界域,又以山川為網絡“整理山河”、布列城市,對自然空間脈絡的理解日益加深,逐漸形成“山川形勢”理論——不同規模的聚落對應不同尺度的自然“形勢”,并形成體系特征。通常,理想的城市選址必于山水“大聚會”處,山川的“聚會”越多、自然脈絡越深湛、地理形勢越廣闊,所承載的聚落等級越高。這一規律貫穿了從京畿、省城、郡府城、州縣城到市井鄉村的聚落等級體系。相應地,人居基址也都以“聚”的大小別其優劣,“方圓曲直”的山川之“形”與“遠近高低”的山川之“勢”,影響著人居的規模、形勢與體量。
唐宋以來,“龍脈”成為審視宏觀尺度人居體系與政治秩序的新視野,極大地影響了“大國山河”觀念的傳播和廣域空間規劃的開展。按《撼龍經》的說法,居“天下中央”的須彌山生出4條“龍脈”,其中南方之“龍”進入中國,形成山脈骨干體系,進而與長江、黃河等水系相互作用,形成大小不等的郡縣、都邑、市鎮;《疑龍經》則強調山川體系的等級與治所城市、行政轄域之間的對應關系,即“龍分枝干”,“龍脈”的層次反映了地理單元的層次和聚落的等級,從都城、地方城市到縣城、市鎮的聚落體系,無不鑲嵌在層層分支的“脈絡”之上[8]。
由山川脈絡考察城市體系的視角,是古人理解城市聚落與其所在地理單元之關系的一種思路。同時,這種“網絡化”的觀點也是古代層級嚴整、脈絡鮮明、政治指向明確的空間治理思路的體現(圖4)。

圖4 體現山川脈絡規畫思想的南宋《輿地圖》(引自http://www.ningbo.gov.cn/art/2019/10/12/art_1229099800_52051416.html)
“大國山河”體系在國家治理中起到了支撐性作用,并成為中華文明的顯著標識。在中國城市網絡與政治體系中,城市既是區域控制的中心,也是交通控制的節點,被山川界域限定、由交通網絡連結的城邑體系構成國家治理的空間骨架,城邑之間存在較為明晰的功能區分、等級次序及空間聯系。作為城市體系核心節點的都城是國家的政治中心,是集中物化的國家政權形式,古代都城規劃表面上看是建筑規劃與技術問題,實質上是國家政治理念的反映。京畿地帶和都城系統之營造是國家城邑體系建設的首要任務,都城規劃注重完整、嚴肅的禮制系統建設,“非壯麗無以重威”,經天緯地、象天法地、建中立極、營宮立廟等方法都是都城規劃的重要環節[9]6-8。
在保障治理體系的同時,“大國山河”空間網絡也是我國古代人居營造,特別是空間美學營造的基礎。秦漢以降,文學藝術的發展和對地理環境認知的深化,促進了詩境、畫境與人居環境的交融。唐宋以來,山水詩中往往寄托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人居理想;宋代士大夫以“格物”的態度探析山水、人居與心靈世界的關聯,以相對自覺的群體意識投入繪畫中,使“文人畫”這一藝術實踐與多尺度的地景設計相貫通[10]。文人旨趣與社會理想自唐宋不斷傳承,落實在文人主導的區域營建中,形成了中國獨特的“山-水-城”思想,并在明清時期臻于完善,極大地影響了中國城市的多尺度景觀格局。
“大國山河”規畫體系起源于人與自然的互動共生,以地理基礎為依托、以城市體系為紐帶,統籌治理廣域空間、實現長治久安。目前,我國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五大建設”面臨新機遇和新挑戰,城市既是系統矛盾的集中地,也是解決方案的起源地。面向未來,亟需明確城市體系的核心統率作用,在國土空間規劃和廣域景觀營造中傳承“大國山河”規畫傳統,以推進現代治理,傳承中華文明,營造美好人居。
自秦漢郡縣制正式定型以來,“大國山河”空間體系和鑲嵌其間的城市網絡就是中國政治治理和經濟活動的空間載體,城市體系與行政體系高度吻合,與交通網絡相輔相成,與大國山河相得益彰,為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塑造提供了基本的空間骨架,共同在廣域國土空間控制與社會治理中發揮了樞紐作用,增強了文明共同體的向心性。
當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與世紀疫情疊加沖擊,我國迫切需要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新時代國土空間規劃需要傳承廣域空間規畫傳統,為新時代“統一大市場”積極提供空間支撐,為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空間保障。
中華文明植根中華大地,人文勝跡鑲嵌于山川界域、城市體系和交通網絡之中,形成了豐富的歷史文化積淀。山川界限的空間形態蘊藏著國土開拓的軌跡與歷史文化信息,交通線路是文明的走廊和國家治理的保障,城邑、關隘、津梁等要素則是交通動脈上的樞紐型節點。近現代以來中華兒女自強不息的奮斗歷程,也在革命圣地等空間要素中得到實證。
目前,76萬余處不可移動文物資源、56項世界遺產、150處大遺址、140座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星羅棋布于國土之上,代表著中華文明的人居建設成就。新時代國土空間規劃需要重視以山川網絡為主線、以城市體系為核心的文化空間建設,突出呈現中華文明植根中華大地、“千年一脈”形成發展的磅礴氣象,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中國城市自古植根于中華山川,形成山-水-城相融的城市建設傳統;“城以盛民”,空間規劃素有“務為治”的社會政策屬性[9]8-19,城市體系與治理體系、交通網絡高度匹配,是中華文明得以長盛不衰、綿延不斷的“空間密碼”,也是中華民族自信力的關鍵來源。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進程,要求完善多尺度多層次空間治理、提高城市的體系化程度,要求有效應對疫情等因素的挑戰,持續激發城市體系的潛能,更好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新時代國土空間規劃需要完善基于“大國山河”體系的空間規劃制度設計,發揮城市體系在區域協調發展中的核心作用,以城市治理推動社會治理的統籌協同,實現空間共治共享。
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有賴于現代科技文明背景下的城市復興,以“大國山河”為代表的廣域空間規畫傳統在當代的傳承,正是城市復興的重要基礎。為此,需要深入認識規畫技術方法與中國地理的高度適配性,認識中國規畫傳統在世界人居文明中的獨特價值,積極探索以自然為基的未來城市解決方案,助力新時代中國式現代化進程。
注釋:
① 摘自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三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http://www.qstheory.cn/yaowen/2020-09/29/c_112655758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