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孔雀棲雙柏

◎王玲花（山西）

太陽抖開金色的羽衣普照萬物，哀牢山的山川河流、花草樹木，以及萬物立刻金光四射，綠孔雀也成了金色的。

它們頭頂直立冠羽，時而蹁躚漫步，時而抖動羽衣，悠閑自足，高貴優雅。走在前面的綠孔雀，有著華麗的尾屏，在幾聲洪亮如長號的叫聲之后，“刷拉”一下打開翠屏。翠屏一層一層，像雙柏的梯田，有著錯落的美感。突然，它身體一抖，翠屏如風吹花瓣，似順風揚麾，五彩斑斕，華美異常。

站在距離之外，我深深被它們的高貴優雅所吸引。

清晨，太陽爬上山坡，陽光的翅膀劃過山尖時，綠孔雀撲棱棱飛下來，到處覓食。傍晚，霞光濡染，林子里光波流轉，綠孔雀又從樹上撲棱棱飛下來，食物的芬芳，指引著它們尋覓的方向。正午，綠孔雀進入休閑狀態。它們一抖翅膀飛到樹上，粗壯的樹枝是床笫，也是秋千架。歇足了精神，幾只性急的綠孔雀離開樹枝，呼朋引伴，集體出行，到草地、河岸或林下寬闊地帶活動。

這是云南楚雄雙柏綠孔雀的日常。

在雙柏，綠孔雀是自由的。它們暢游或憩息，鳴唱或歡舞，都可以隨心所欲。沒有鐵網的束縛，沒有過多眼睛的注視，也少了高低起伏的喝彩聲。我想，比起圈養的養尊處優，它們更愛率性而為。

沒有誰比雙柏地界的哀牢山，更懂得綠孔雀。

千山疊翠、河流縱橫的哀牢山，每一塊山石都低訴著呵護綠孔雀的密語，每一顆水珠都聆聽過綠孔雀輕巧的足音。雙柏這個地方，是綠孔雀的世間天堂。

哀牢山是一座天然氧吧，空氣好得沒話說。不論是云蒸霞蔚的早晨，還是月光潑灑的夜晚，空氣都干凈、清涼、澄澈，是吸一口還想再吸一口的那種透明。晴空麗日里，藍天似海洋寬闊無邊，白云如巨浪飛躍出海；花香裊裊，泉水泠泠；陽光如瀑，一瀉千里。如若下了小雨，空氣清爽新鮮，如水洗一般，帶著一股股新涼。風是山的呼吸，攜著甜潤的空氣，到處跑。這樣的空氣，簡直就是嗓肺的清道夫。綠孔雀呼朋引伴，快樂生活。

有人會問：炎熱的夏季和寒冷的冬天，怎么度過？不必擔心。哀牢山巍峨高大，氣勢磅礴，它金字塔般的山體，就是一道錐形的屏障，冬擋寒，夏阻熱。熱帶、溫帶、寒溫帶等多種氣候的分布，讓這里四季分明，日光充沛。適宜的溫度，像是為了配合綠孔雀的繁衍生息。

從地形上看，哀牢山是云貴高原和橫斷山脈的分界線，它如一道閃電，帶著千鈞之力，“咔嚓”一聲，把高原和山脈分開。它還有兩根大動脈——元江河和阿墨江，這兩條河又分成無數股，有的掛在山川形成瀑布，有的逶迤流淌變成溪流，有的匯聚一團成湖成潭，它們如網似線，成了哀牢山的毛細血管，為它提供輸送養料，就像母親的乳汁。

有了水，山就活了，就像鳥兒有了翅膀，人類有了思想。但每年四月，由于干旱，林間也會缺水，一缺水人就著急，惦記珍貴的綠孔雀。玉白頂自然保護區的工作人員，在它們經常出入之地設了補水點。他們不辭勞苦，徒步背水上山，為的是給綠孔雀解決飲水問題。

那么，綠孔雀靠什么充饑？人也會牽掛，就像牽掛出門在外的孩子。昆蟲、谷物、青草、樹葉、野果等都是可充饑的吃食，可就地取材。在三、四月份，它們也會遭遇饑餓危機，因為此時山上麻櫟樹的果子寥寥無幾，而這是綠孔雀食物的主要來源。自然保護區的工作人員開始忙活，在它們常出入之地，偷偷建補食點，放一些豌豆、玉米粒等，以保有食可吃。

如此貼心的補水補食，保障了綠孔雀的生存需求。事實證明，它們也并未辜負，用近600只的數量，回饋工作人員，回饋哀牢山，回饋雙柏人民。

哀牢山是一座綠山。路過的鳥兒把種子灑落，植物就扎根。它們發芽、長大、繁茂，一棵、兩棵、無數棵，成了林海，成了花洋，成了一塊斑斕的錦布。闊葉林、灌木叢，高低屈曲，盤根錯節，肆意成長，錯落成自然天成的綠海。花也一樣，想開在哪里就開在哪里，想怎么開就怎么開，帶著一股野勁兒。天然的風情，原始的氣息，深深地吸引著綠孔雀，也吸引著遠在城市的人們。可人們并不靠近，只在雙柏的民宿里，聽它們幾聲鳴叫，就很知足了。

在這些綠植中，也不乏名貴的植物。比如桫欏樹、鐘萼木，比如野銀杏、紅花木等等。它們的加入，讓植物品種更加豐富，哀牢山簡直成了一座“植物博物園”。有人把哀牢山比作植物王國皇冠上的綠寶石，一點也不夸張。

植物，為綠孔雀提供了食物，也成了它們的隱蔽之所。龐大的枝杈、幽深的綠葉，都能帶給它們安全和踏實。綠孔雀是鳥類，有鳥站在樹枝上睡覺的秉性。當然，有時綠孔雀也在地面過夜，比如繁殖孵蛋。那是不得已的事。這些大樹陪著綠孔雀們，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夜晚。

哀牢山的綠為綠孔雀搭建了背景。那些綠被云霞蒸過，被月光沐過，帶著天之靈氣、地之脈息。它們豐富多樣、深淺不一、變幻無窮。綠孔雀身穿閃著銀光金屑的霓裳，站在這片綠里，仙姿亭亭、神采奕奕。綠背景，綠孔雀，同色系的柔和，帶給人的是一種視覺的舒坦、協調的美感。哀牢山有著世外桃源的孤絕氣質，綠孔雀若神鳥下凡，這是神韻上的契合，渾然天成。

哀牢山還有許多的動物。比如猿猴類，比如虎豹類，比如鳥類、鼠類，再比如兩棲類爬行動物。這浩蕩的隊伍里，有綠孔雀的朋友、敵人，弱小的昆蟲，也會成為它們舌尖上的美味。

看似和諧的自然界，充滿殺氣與血腥。某個動物的斃命，正是另一個動物的狂歡。這悲壯里，暗含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

有食物就有了生命，有朋友就不再孤單，有敵人就充滿危險，那就用勇氣和智慧鍛造一身鐵甲，來抵擋暗箭。寧愿面臨挑戰，也不選擇失去自由的安逸。這是綠孔雀的哲學，也是勇者的誓言。

在哀牢山生活，綠孔雀是快樂的。百花爭艷，千樹競高；云朵開在天空，晚霞映照山澗；天織雨簾，地落雪花。這些如詩如畫的美景，讓綠孔雀們深深陶醉。泉水激石，泠泠作響；風吹樹木，沙沙奏樂；鳥雀相鳴，嚶嚶成趣。這些天籟，又無數次地撫慰它們的耳膜，安頓它們的靈魂。

哀牢山給了綠孔雀美麗家園，綠孔雀為哀牢山增添著華美與活力。它們在彼此依存、相互影響中，度過每一天。

綠孔雀是一種神鳥，天生麗質，骨子里自帶仙氣。為了讓它們的綠影仙蹤永留雙柏，讓它們的種群數量逐年攀升，我們需要做很多，也正在積極做，比如提高環保意識，比如建設生態文明，比如對它們進行多樣性保護。不打擾，暗自關心，默默給予，這是對它們最好的幫助和尊重。

電視里，楊麗萍著一襲綠裙，翩然起舞。纖纖手指合攏成珠冠長喙，長長玉臂伸展為頸項，水蛇般的腰帶動裙擺，“嘩啦”一聲，開成翠屏，氣質優雅，美若天仙。楊麗萍用舞姿，讓雙柏的綠孔雀，走上舞臺，她傳達著綠孔雀的心聲，也傳達著人類對自然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