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國茜
(重慶師范大學 文學院,重慶 401331)
首先要滿足“單色”的要求。“單色”即是單一的顏色或者色調,詩中所提到的意象在色彩構成上須是同色的,如《日出》和《懷古——貝加爾湖畔之蘇子卿》中分別呈現出的是赤色和白色,而不涉及到其他的色彩。另外,對事物的顏色,詩人可以不直接點出,卻能讓讀者在聯想和想象中感知到它們色調的一致性,即在尊重事物本來面貌的基礎上,進行合理的搭配與構造。比如在《密桑索羅普之夜歌》之中,朱湘認為它全篇都是“單色的想象”的絕佳例子。但這一首詩歌中的色彩并不如《日出》和《蘇子卿》中那么明顯,如“水銀的浮漚”“融晶”“象牙舟”“銀輝”,不是直接將顏色顯露出來,讀者卻可以根據自己的閱讀和生活經驗感知到這些意象在色彩上的一致性。當然,并不是詩歌中提到的每個意象都必須要在這個譜系之內,只要不影響詩歌的整體基調,亦是可以存在的。同篇章中出現的“無邊天海”“星漢湛波”“鮫人”“沈黑的海底”,詩人沒有標注顏色,它們和整個片段內的“白色”也沒有明顯的一致性,但是這些意象沒有破環整首詩歌的“銀白”意境,反而和“融晶”“銀輝”“星辰”“白羽衣”“象牙舟”等一起塑造出晶瑩剔透的月下之景;《蘇子卿》中出現的氈履、氈裳、氈巾,也沒有渲染出它們的顏色,卻仍保持住了“羊群”“冰濤”“白云”營造出的白色環境,而“披著白羊裘”也無形中帶動了讀者的聯想,氈履、氈裳、氈巾似乎也是白色的,蘇子全身雪白,置身于貝加爾湖畔,使得整段呈現出一種“單色”的效果。
由此我們可以推斷出,朱湘所謂的“單色的想象”,是需要“單色”“抒情”與“想象”的相互滲透與統一,可以是幾行,也可以是一個片段,還有可能是全篇,但都需要是完整的一部分?!皢紊笨梢允且环N顏色,也可以是同一種色彩譜系,偶爾有其他的顏色涉及,但是卻并不點出,不去影響到整體的意境與顏色基調,亦是可以的。而且,這些物象,不能僅作為被描繪的對象,還應是被詩人用想象串聯起來的,兼有情感的注入,只有這些因素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才構成“單色的想象”,產生詩意的效果。
縱觀郭沫若的詩歌,最顯著的特征就是激情與浪漫,因而“單色的想象”也在一定程度上滲透進這些因子。朱自清曾將其規置在“單調的表現”下,但就實際效果來看,“單色的想象”遠遠超出了批評者所說的“單調”的弊病。
在“單色的想象”視角下,郭沫若詩歌中的情感狀態得以全面展露,讓我們感知詩人在時代激情背后的柔軟心境,也體悟到不止是繁麗的色彩、噴涌的情緒才能展現浪漫詩情。即使在寧靜的畫面中,詩人也未停止過對靈感、直覺、想象的追求,但遺憾的是這一特色未能保持下去。后期詩歌《恢復》現實色彩較強,《瓶》中主要是愛情的抒發,并且是以我、你、她的人稱出發,缺少景色的渲染和自我情感的表達,因而這種特質沒有廣泛地為讀者所感知。但是也誠如朱湘所說“終歸是貢獻”,這不僅是郭沫若自己詩歌的一種特色,將浪漫、想象和抒情以另一種形式傳達,將畫面感和意境感更好地融入詩歌創作中來,也為其他的詩歌創作者提供了新的思路與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