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偉超
2022 年2 月,中國共產黨寧波市第十四次代表大會開幕,確定未來五年,寧波要努力打造包含“國際開放樞紐之都”“一流智慧善治之都”在內的現代化濱海大都市。當前,寧波正處于建設現代化濱海大都市的關鍵時期,海上安全至關重要,開展提升寧波市海上安全對策研究有利于夯實城市高質量發展的安全基石。同時寧波地處東海之濱,是我國海上安全與防衛的中心環節之一,也是我國海上生命線的關鍵節點,還是國家海洋重大利益地區,研究寧波市海上安全提升對策也將實現以點帶面、以局部促整體的建設效益。然而目前學術界的研究關注不多,缺乏從理論高度系統梳理寧波海上安全現狀、優點不足和提升路徑的研究成果。
海權論作為闡述以控制海洋為手段,達到國家富強進而實現影響世界的戰略理論,自1890 年馬漢首次提出以來在世界格局的百年歷史演變中不斷得以驗證,至今仍是西方大國海洋政策與海軍戰略的理論基礎。提起海權(Sea Power),過往不少論點將其等同于海軍建設。然而通過翻閱《海權對歷史的影響(1660——1783 年)》等原著不難發現,馬漢認為對海權應作廣義的解釋,它不僅包括海上軍事力量,還應包括國家等主體所擁有的利用和控制海洋的全部能力,是海權主體在海洋方向的綜合力量體系。比如我國晚清時期的北洋水師實力曾是亞洲第一,然而在海權論視角下,由于當時中國的海洋綜合能力缺乏,因此北洋水師的建設猶如沙上建塔般一敗則潰。這一中國近代史上的悲壯案例,要求我們對海權論的理解應從構成要素的角度全面系統進行學習,細化探討寧波市海上安全提升的相關對策。
馬漢基于以下邏輯對海權的構成要素進行劃分:首先明確海權的核心領域,其次衍化出三大基本環節,最終劃分為六個構成要素。首先在海權論視角下,海洋的根本作用是服務于海上貿易的全球交通媒介,因此海上貿易與交通是海權的核心領域。換言之,任何一個國家和民族的海權發展,其本質都是為了增強自身海上貿易與交通。美國海軍一號條令(NDP-1)對此有生動論述:“90%的全球貿易、物資和貨物在海上流動,99%的國際互聯網流量通過海底電纜在傳輸。全世界消耗的蛋白質有四分之一來自海洋。全球經濟體系幾乎完全依賴于海洋領域的無障礙活動。正如馬漢所說‘海洋是世界上最大的流通媒介,就像金錢是人類貿易的媒介一樣’”。
在明確海權核心領域后,馬漢進一步認為海權需包括三大環節:第一,適應于貿易交換需要的物資生產;第二,運送交換產品的海上航運;第三,用以推進和擴大貿易與航運的殖民地。其中殖民地主要提供四種功能,一是作為海外貿易的市場,二是豐富原材料的提供地,三是海上貿易與交通的連接點和中轉站,四是確保海上航運安全的海外軍事基地。殖民地在人類歷史上雖然已經成為過去,但其承擔的四種角色在今天的海權發展中依然重要,且可通過其它方式、其他途徑實現。
基于上述三大并行發展、相互補充的基本環節,海權的構成最終被細分為六要素:地理位置、自然結構、土地范圍、人口數量、民族性格和政府政策。
地理位置作為不可變動的要素,成為發展海權的最基本因素。只有具備有利的地理位置,才能更容易發展出強大的海權,比如古希臘時期的雅典就因靠近海洋并擁有良港,其海權發展成為當時諸多城邦中最發達的。馬漢指出,地理位置要素要具備的兩個最基本要求是:一是能夠方便進出海洋尤其是公海;二是所處地理位置能夠影響或控制一段國際海上貿易交通要道。
寧波地處我國海岸線中段及東亞商業航道關鍵節點,東屏舟山群島,北瀕杭州灣,南接三門灣,遏控東海,地理位置重要。不僅是解放軍東部戰區海軍機關駐地,同時也是國家主要樞紐港口性城市和對接“一帶一路”的重要樞紐,航線總數達287 條,覆蓋全球100 多個國家和地區的600 多個港口,顯示寧波地理位置上靠近海洋,雖不像新加坡能夠控制馬六甲海峽此類國際貿易交通要道,但仍是國際海上貿易交通的重要樞紐,擁有發展海權的良好地理要素基礎。
自然結構要素影響海權發展的難易程度,并深層影響當地民眾對海洋方向進行探索的動力。自然結構要素中對海權發展影響最強的兩大方面為:一是是否有良好的港口。這決定該地區海權發展的潛力,一個地區雖然靠近海洋和航運要道,但如果無良港,就無法發展海洋貿易、拓展海上航運、駐扎海軍力量,也就無從發展海權。二是自然氣候是否適宜農業生產。馬漢在對人類歷史梳理后發現,當一個地區農業發達、物產豐饒,則民眾將缺少向海洋發展的愿望與動力,阻礙海權發展。如我國在明清時期長期執行“閉關鎖國”政策,很大程度上就是以為統治者認為“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貨物以通有無”,反觀荷蘭在17 世紀被稱為“海上馬車夫”,恰是因其地勢低洼土壤貧瘠,農業生產僅能養活1/8 的人口,促使民眾走向海洋。

第一,港口因素方面。寧波港口發展歷史悠久,是我國著名的深水良港,擁有穿山、梅山、北侖等多個重要港區。作為整體的寧波舟山港更是我國重要的集裝箱遠洋干線港,是國內最大的鐵礦石中轉基地和原油轉運基地,2021 年集裝箱吞吐量位居全球第三、貨物吞吐量位居全球第一。第二,自然氣候方面。寧波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平均降水量為1480 毫米左右,平均日照時數1850 小時,較為適宜農作物生長。但寧波市農業生產存在兩大不利條件,一是寧波地勢西南高、東北低,全市地形中山地丘陵占50.1%,適宜耕種的平原僅占40.3%;二是臺風、暴雨、寒潮、凍害等氣象災害頻發,2020 年寧波市臺風風暴潮導致的直接經濟損失為0.82億元,占浙江全省的23%,其中農業損失占比較大。通過上述兩方面分析,寧波自然結構要素中擁有良好的港口且農業生產存在不利因素,因此需順應本地自然結構要素的特性,推動海權進一步發展。
海權視角下的領土范圍要素并非強調陸域面積,實際關注的是海岸線長短的問題。海岸線越長,意味著海權發展的基礎越厚實。但馬漢提醒,即使當地擁有良好的地理位置要素和自然結構要素,但如果海上防衛力量不足,無法保衛自己的海洋尤其是港口和江河入海口,那么漫長的海岸線反而會成為安全防衛的弱點所在。此外,隨著《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的制定與發展,領土范圍要素還包括當地所擁有的領海與專屬經濟區的面積,這將為海洋漁業、海洋科考等活動享有國際法認可得“海洋權利”“海洋權益”等提供支撐。
寧波市海岸線總長度為1670 余公里,約占浙江全省海岸線的25%、全國海岸線的5%,顯示海權視域下領土范圍要素較為優越。然而漫長的海岸線,也使得寧波在缺乏有效海上安全防衛的情況下,極易受到侵擾。早在明朝時期,寧波就頻受倭寇襲擾;1841 年第一次鴉片戰爭中,英軍在廣東受挫后的北上途中進攻了寧波城、鎮海、定海等地;1941 年日軍又登陸攻占寧波,致使寧波人民開始了長達4 年的淪陷區生活。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寧波市優越的地理位置、自然結構、領土范圍等要素轉化為海權發展能力,必須提升在海上安全防衛能力。當前,我國維護主權、安全和海洋權益的武裝力量主要包括海軍及海警兩支力量。寧波市不僅是海軍駐軍大市,且擁有豐厚的海警力量資源。與其他地市相比,寧波市不僅有市級海警局、海警工作站,更有海區直屬局和全國唯一的海警學院,為寧波市海上安全提升提供了獨有機構保障和人才資源優勢,值得深入挖掘軍民融合的潛力并轉化為維護寧波海上安全的能力。
人口數量要素對于海權發展的貢獻不僅在于人口總量多少,更在于總人口中與海洋直接或間接有關人口的數量及占比。換言之,從事造船、航運、漁業、海外貿易及制造業等與海洋相關行業的人口越多,則海權發展潛力越大。馬漢對此曾結合當時英國海權發展情況,精辟指出,“和平時期的人力和技術資源,在戰時將成為海軍等海上武裝力量擴建的兵力與潛力資源”。可以說,人口數量要素在本質上是海上后備力量及其動員能力問題。
截至2021 年年底,寧波市常住人口為954.4 萬人,體現出發展海權的人口總量優勢。關于與海洋直接或間接有關人口的數量及占比,目前較難獲得。但通過相關產業數據分析,得以初窺。2021 年全年,寧波市寧波口岸進出口總額20531.2 億元,比上年增長23.7%;自營進出口總額11926.1 億元,比上年增長21.6%,其中出口總額增長19%,進口總額增長26.3%,特別是外貿出口額占全國比重3.51%;全市有進出口實績企業24532 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完成出口交貨值4075.4 億元,同比增長21.1%。上述數據顯示,寧波市內外聯動情況較好,產業發展克服疫情影響逆勢上漲,從業人口勢必進一步增加。為更好提升海上安全,寧波市可引導各海洋相關行業協調發展,推動相關從業人員科學配置。
海上貿易作為海權產生與發展的核心,因此海上強大民族的性格必然要包含對海上貿易的強烈愿望和鮮明追求。海權論中對此有生動的論述,“貿易的愿望——其中包括用于貿易的商品生產能力,是發展海權的最重要民族特性。具備了這一特點,同時又擁有良好的海岸線,那么任何海上的風險都不能阻止一個民族通過海上貿易來追求財富”,“對于海洋的那種本能的熱愛,至今仍是跳躍在英國民族血管中的脈動,依靠它海權得以產生和發展”。梳理而言,有利于促進海權發展的民族性格應包含三大維度:一是通過海上貿易以追求財富的愿望;二是敢為人先的冒險精神;三是對海洋的熱愛。
寧波地理位置優越,早在1200 余年前的唐朝就成為對外開放口岸,也是中國近代史上最早的五個通商口岸,寧波人民依靠海洋追求商業的健康發展有著深遠歷史,足跡幾乎遍布天下的“寧波幫”是典型代表。寧波精神在實踐中不斷發展,被多次提煉,如1994 寧波市第八屆黨代會提出“立志創業、務實高效、文明守法、團結奮進”;2000 年寧波市文化工作會議概括為“開拓、開放、開明”的內涵;2018 年市委十三屆八次會議明確為“知行合一、知難而進、知書達理、知恩圖報”的“四知”精神。梳理分析寧波精神的發展脈絡不難發現,寧波市民的精神特點包含了“通過海上貿易以追求財富的愿望”和“敢為人先的冒險精神”這兩大方面有利促進海權發展的民族性格,但對于“海洋的熱愛”這一方面涉及較少,提示后續應通過市民教育、輿論宣傳、文化影響等途徑針對性加強。
上述客觀要素只有在人的主觀因素作用下,才能真正發揮出來,如果說民族性格要素是海權發展中最深層的主觀因素,那么政府政策要素則是海權發展中最為直接的主觀因素。政府對于海權的促進作用,主要體現在海洋政策制定上。政府通過鼓勵與推動,以及有意識的運用,將取長補短更好運用自身客觀因素,推動海權發展。此外,現代科學技術尤其是現代海洋科技的發展對于海權發展的推動力日益增大,而海洋科技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支持與引導。
2022年,寧波市市委市政府印發《寧波市加快發展海洋經濟 建設全球海洋中心城市行動綱要》,指出至2025 年,寧波市力爭實現“五中心一城市”的功能定位,即影響卓越的全球港口航運中心、優勢突出的國際海洋經濟中心、特色鮮明的國際海洋科創中心、功能完備的國際海洋金融中心、包容共享的海洋文化交流中心和景美質優的國際化濱海宜居城市;至2035 年,實現海洋經濟生產總值達6200 億元,基本建成全球海洋中心城市。上述綱要中作出的行動部署,體現出寧波市政府對港口的認識與運用由傳統的“貨物集散通道”向“港產城文融合發展”新思路轉變。從政府政策要素角度看,寧波市海權發展及海上安全提升可著重抓以下三點:一是以寧波舟山港建設為基礎,進一步發展海上貿易及航運金融等產業;二是依靠海洋關鍵技術的攻堅,尤其是海洋高端裝備制造、海洋生物醫藥、海洋新能源、海洋新材料等領域,提升寧波市海洋產業的現代化與科技化;三是立足長三角優勢,深度落實滬甬合作協議,唱好杭甬“雙城記”,通過滬杭甬灣區協同建設,擴大寧波市海上發展及安全的戰略縱深。
本文從海權論視角下,對寧波市海上安全提升策略進行了研究。首先對海權構成要素的劃分邏輯進行了概述,明確內在學理關系;其次,依次從地理位置要素、自然結構要素、土地范圍要素、人口數量要素、民族性格要素和政府政策要素等六大方面,為寧波市加快建設現代化濱海大都市的安全與發展提出了針對性對策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