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符號學贛州老城區傳統建筑裝飾符號研究★

萬千紅，肖 平，朱星源

(江西理工大學建筑與設計學院，江西 贛州 341000)

1 概述

贛州古城始建于漢代，在宋代形成了“三十六街、七十二巷”的格局。當今的贛州老城區格局基本保留了清代的古城規模。清末時沿襲了宋代對古城贛州街巷布局的規劃，完善了城市道路網。在《贛州市慈姑嶺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規劃》將贛州老城區內劃定5個歷史文化街區(見圖1)，其中保留了大量建于明清至民國時期的傳統建筑。贛州歷史街區具有典型的地域性傳統建筑的特征，其裝飾重點表現在馬頭墻、門罩、隔扇等部位。文章采取實地調研考察、文獻資料收集等方法，結合皮爾斯符號學理論，重點分析老城區傳統建筑裝飾符號的特征。

2 贛州老城區傳統建筑裝飾特點

贛州老城區保存完好的傳統建筑豐富，功能以民居為主，此外還有客棧、商鋪、寺廟、宗祠、書院等。隨著城市的歷史發展變遷，傳統建筑的風格也具有多樣性，主要呈現出客家建筑、徽州建筑、騎樓建筑和西洋式建筑的風貌特征，其中以徽派建筑的特征居多。

這些傳統建筑在風格特征方面呈現出某種共性，即傳統裝飾主要表現在山墻、梁、枋、柱、門、窗等重要構件的部位及室內家具陳設(見表1)。文中選取了5個有典型特征的裝飾部位進行分析。

表1 贛州老城區傳統建筑風格特點

2.1 馬頭墻

贛州傳統民居馬頭墻形式多樣，以三疊式、五疊式居多(見圖2(a))，其裝飾重點在座頭。位于贛州厚德路建于清代的民居魏家大院的馬頭墻樣式(如圖2(b)所示)為前平脊三疊式組合后五疊式。

馬頭墻上的座頭位于墻頂端，常以鵲尾式、坐吻式出現。裝飾題材有梅、蘭、竹、蓮花與蓮藕(如圖2(c)所示)、花瓶(如圖2(d)所示)等。位于贛州姚衙前街區的馬頭墻上座頭為鵲尾式，裝有一塊像喜鵲尾的構件，起翹幅度較小。竹絲巷的馬頭墻上座頭為坐吻式，以鰲魚尾的樣式出現，表達主人對金榜題名、榮登仕途的追求。

2.2 梁、枋、雀替

贛州傳統建筑多在梁、枋上雕刻和彩繪。位于贛州海會路上的海會禪寺，梁、枋上的彩繪題材內容有雙龍戲珠、卷草紋、蘭草等(見圖3(a))，配色為黃色、綠色、藍色、白色。位于贛州羅家巷的民居在大門月梁正中處則是雕刻花草裝飾圖案(見圖3(b))。

當地傳統民居的梁、枋與柱相交的構件——雀替上的裝飾較多采用圓雕手法，以精細的木雕為主，有卷草、荷葉、河魚、蝙蝠、祥龍、麒麟等(見圖3(c),圖3(d))，但海會禪寺柱上的雀替僅采用彩繪的手法。

2.3 柱——柱身、柱礎

贛州傳統建筑柱上的裝飾主要集中在柱身與柱礎，柱身裝飾常見為石木雕刻的對聯，而海會禪寺的柱身則是精雕細琢的石雕盤龍(見圖4(a))。

當地傳統建筑的柱礎石有方形、扁圓形、覆盆式等。宋城公園城墻門樓檐柱的柱礎石采用覆盆式(見圖4(b))，而文廟柱身(如圖4(c)所示)下則是截面為六菱形的柱礎。常用的裝飾題材有桃花、荷花、龍、麒麟、幾何紋樣、葫蘆等，多以組合方式出現。

2.4 門——門罩、隔扇

傳統建筑大門形式有贛南水板門(見圖5(a))、徽式大門等。門罩、門簪、門匾額、抱鼓石、鋪首、隔扇門等都是裝飾部位(見圖5(b)～圖5(f))。其中，魏家大院的垂蓮式門罩(如圖5(c)所示)最具代表性，上部灰塑保存完好。灰塑上裝飾題材類型多樣，有歷史人物類、花卉果木類、祥禽瑞獸類、場景類、器物類、幾何紋樣類。

裝飾題材中，歷史人物類常見內容有福祿壽三仙、士兵等；花卉果木類常見內容有牡丹、蓮花、蓮藕、竹子、梅花、蘭花、石榴等；祥禽瑞獸類常見內容有龍、麒麟、蝙蝠、朱雀、孔雀(如圖5(d)所示)、魚、鹿等；場景類常見內容有自然山水、“桃源仙境”等；器物類常見內容有暗八仙、花籃、香爐等；幾何紋樣類常見內容有卐字符、卷草紋、回紋等。

在郁孤臺田螺嶺巷一民居“碧螺倚秀”的字匾式門罩(如圖5(e)所示)裝飾以彩繪、灰塑結合，出現有花卉果木和祥禽瑞獸兩類題材，如梅蘭竹菊、桃子、蝙蝠、鰲魚等。隔扇門常見于贛南民居內院，位于贛州老城區的南市街、竹絲巷部分民居的隔扇門(如圖5(f)所示)裝飾主要集中于上段的格心與中間的腰板部位。格心的裝飾題材為木線條、竹竿，腰板上的題材為花卉果木類、祥禽瑞獸類和幾何紋樣類三種題材。

2.5 窗——窗花

傳統建筑外窗多用直欞窗、花窗，以花窗為主。窗上裝飾分布在窗檐、窗眉、窗花等處(見圖6)。灶兒巷、竹絲巷民居內直欞窗(如圖6(a)所示)以方木、圓木作為豎向直欞；花窗的窗花(如圖6(c)所示)常用對稱式線條圖案，局部點綴一朵牡丹花。此外，魏家大院窗花(如圖6(d)所示)以龍、蝙蝠與“福”“壽”字組合出現，文字的音、形、義結合傳統紋樣，疊加賦予吉祥幸福的寓意。

3 贛州老城區傳統建筑裝飾符號分類

著名哲學家、符號學家皮爾斯推動了符號學的發展，主要成就便是對符號學進行分析、闡述、定義、分類、應用等，提出了符號學三元關系理論：即符號自身、符號的對象及符號的解釋。參照皮爾斯的符號分類法，建筑符號可分為以下三類：建筑的圖像符號、建筑的指示符號、建筑的象征符號[1]。在傳統建筑上，裝飾符號題材內容大多選用生活中常見的動植物、器物、場景等，而這些傳統符號本身又是常年居住和曾經生長在老城區的居民傳達內心追求、宣揚傳統文化的載體。

3.1 “形似”圖像符號

建筑的圖像符號是指建筑的形式和內容間存在著形似的關系，是通過建筑及裝飾直觀表達出建筑設計時的文化內涵。對于贛州老城區建筑來說，形式即裝飾的題材，通常以“畫”的形式出現，題材有場景、人物、器物等。內容即裝飾題材的圖案，它的選擇還受到主人社會背景、經濟情況、匠人技藝等影響。形式與內容的相似關系體現在內容通過形式來傳達主人對向往生活的追求與個人的美好愿景。

最具代表性的是灶兒巷、南市街、魏家大院等徽派門罩上部的元寶、額枋、字匾、花牌等部位所精雕細琢的場景圖案，有福祿壽三仙正交談、男丁遠征牽馬、家內供奉暗八仙、“桃源仙境”等。這些圖像形式采用灰塑與彩繪結合的手法，內容與形式之間存在著形似關系，傳達了客家人對美好事物、生活的殷切希望(如表2所示)。

表2 贛州老城區傳統建筑的“形似”圖像符號

3.2 “因果”指示符號

凡是能夠引起人們注意的任何東西都是指示符號[2]。建筑的指示符號是指建筑形式與內容間存在著一種實質性的因果關系。指示符號能引導每個對象接收到所傳達信息。例如，可以用指針、日晷、沙漏等作為時間的指示符號。

厚德路文廟、海會禪寺、灶兒巷與南市街區內的民居多在大門位置放置一對石獅作為指示符號。石獅是吉祥辟邪、鎮宅守護家門的神獸，一般在門口成對出現，寄托著人們對生活安穩、物質資源豐富的期待。此外，其他建筑裝飾構件也帶有指示符號特征，如門墩、抱鼓石等(見表3)。

表3 贛州老城區傳統建筑“因果”指示符號

3.3 “約定俗成”象征符號

建筑的象征符號是指建筑的形式和內容是分離的關系。象征符號表達的內容是多變的，在世俗因素影響下并不直觀地反映原有對象的實質性特點，更多體現的是一種約定俗成的關系。例如，表達“保平安”的寓意，可以用到的約定俗成裝飾題材內容有馬、鵪鶉、貔貅(祥禽瑞獸類)；花瓶(器物類)；關羽(神話歷史人物類)等[3-5]。裝飾的形式通常以多種裝飾題材內容的組合方式出現(見表4)。

表4 贛州老城區傳統建筑“約定俗成”象征符號

象征符號的約定俗成關系通常是建立在常住民對裝飾題材內容理解的基礎上，由題材內容產生的聯想與設計者所要傳達的美好追求不約而同。以下列舉蝙蝠作為裝飾內容的例子：魏家大院外窗窗花在垂直、水平方向上對稱雕刻了四只蝙蝠。南市街2號民居在徽式大門的垂蓮式門罩門匾四周各雕刻了一只蝙蝠。

蝙蝠象征著賜福、有福氣。四只蝙蝠有四面來福之意。大門門匾上四只飛翔的蝙蝠與圓形方孔的錢幣組合，則寓意福到眼前。此外，南市街46號民居內的家具陳設中，椅背、桌牙子、景觀小品等部位均出現了蝙蝠題材的裝飾，多以組合形式出現，少數單獨表示。

4 建筑裝飾符號當代應用策略

建筑裝飾紋樣的轉譯是建筑裝飾符號的應用發展模式之一，是按照當今審美將傳統建筑裝飾紋樣從舊載體轉譯并應用于新載體上的過程。設計者在舊載體(即建筑各個裝飾部位)上表達傳統建筑裝飾紋樣形式、內容、造型和內涵的手法各有不同，關鍵都是要在美學藝術的基礎上做到喜慶吉祥、出口吉利[6-8]。

設計者從建筑的不同部位上提取裝飾紋樣特征并適度調整，如采用直接引用和重新構建的方式，適度選擇來進行垂直鏡像，而后將整體進行基于y=x和y=-x的軸線鏡像操作，得到最終表達效果(見圖7)。

重構裝飾紋樣的關鍵在于轉譯要符合現代審美，具備抽象性、藝術性等。在最佳位置選擇最合適的紋樣，是建筑裝飾在新載體上運用發展的關鍵。以下例舉兩種轉譯裝飾紋樣的方式。

4.1 重新構建

牡丹花紋與魚紋存在于現實生活中，均為“可見”題材，兩者在華夏文明的歷史長河中發展為傳統紋樣，構件、器皿等是其舊載體。傳統牡丹花紋屬“形似”圖像符號的花卉果木類。花中之王，有幸福富貴的“形似”關系。傳統魚紋屬“形似”圖像符號的祥禽瑞獸類，為古人圖騰崇拜的內容之一，有金玉滿堂愿景的“形似”關系。但其作為“約定俗成”象征符號時，“魚”與“余”諧音，有魚即富足有余。因此，魚與牡丹的組合寓意富貴吉祥，年年有余[9-10]。

轉譯梳理：首先，提取傳統牡丹花紋的花瓣造型及其枝葉彎曲動勢為特征，并以枝葉抽象表達傳統魚紋形體特征。其次，將兩者結合、適度調整后垂直鏡像形成母題。最后，將固定形式的母題關于y=x和y=-x軸線鏡像，得到最終成果。

4.2 直接引用加重新構建

傳統回字紋樣屬于“約定俗成”象征符號的幾何紋樣類，連續不斷如“回”字，象征福壽連綿。蝙蝠舊紋樣屬“約定俗成”象征符號的祥禽瑞獸類，“蝠”即“福”，象征福從天降。因此，回紋與蝙蝠紋組合寓意幸福延綿[11-13]。

轉譯梳理：首先，將傳統回字紋樣首尾相連形成圓環，作為新紋樣的背景。其次，提取舊蝙蝠紋樣特征簡化處理，用簡單的曲線表現蝙蝠的形態特征。最后，將轉譯后蝙蝠紋樣關于y=x和y=-x軸線鏡像與回字紋圓環得到最終成果，完成傳統寓意在新形式下的呈現與精神追求的傳承與融會貫通。

5 結語

傳統建筑是城市活著的歷史，反映著贛州古城的生活狀態。傳統建筑的裝飾符號凝聚著中華民族優秀的傳統精神，利用現代的形式和載體，新紋樣與舊文化形成一種對話關系，喚起人們的歷史記憶，又兼具美學裝飾性，對于傳統建筑裝飾符號的歷史多樣性研究具有重要意義。